第24章 打下那座城(十三)

孫青狂怒之下,竟是疾奔數步揮刀而起,似要生生将暮芸身前的案幾同她一道劈碎!少年姚諒瞬間出手,手中長繩靈蛇般鎖住了孫青的腰,“坐下君”的兒子官興反應也很快,用手托着刀背擋在暮芸之前,死死抵住了孫青的長刀!

他們兩人合力,也只堪堪暫時攔住了孫青!

然而暮芸連眼都沒眨一下。

“嗳嗳,這是做什麽,好歹把話說清楚再打呀!”“坐下君”看兒子頂得吃力,在旁邊轉圈勸架:“這,莫不是顧大帥神機妙算,一早便知道牧州那邊有人在願江設伏?這是去将計就計的?”

暮芸微笑道:“官愛卿猜得不錯,不過倒也沒有那麽神——孫青,今日你既敗了,我與你父又有舊,我不妨便在此處将今日始末給你說個清楚。”

她拿起酒盞起身:“首先,顧安南出兵匈奴之前,已将南境九郡盡數打了下來,你們也答應稱臣。不過,出于各種考慮,他暫時騰不出手接管,于是便與你們九人立下盟誓——讓你們在他回程之日,一同打下牧州獻上,也算是給他這個大帥一份投名狀。”

方才何三一聽見“水鹽灣”三字,便快步走至側屋,提筆飛速寫了幾個字,又出門叫人去送信;再折返回來時剛好聽見暮芸這番話,他站在外堂門口,不由得暗暗心驚。

顧安南賬下之人各個口風謹慎,不得到上面授意,此事絕不會有任何人膽敢私自透露給芸殿下。

然而她僅憑着今日所知所見得到的蛛絲馬跡,竟能将整個大局推算而出,這,可比他這個軍師不知強上多少了。

“南境九郡各有心思,當然是不會照做的了。”暮芸俯身看向困獸般的孫青:“你呢,又一向巴結牧州符盈虛巴結得緊,他自然便要指使你來做這個‘先鋒官’,來這場宴席上試探顧安南的虛實,同時與他打個配合——你驅顧安南入死地,符盈虛的人則暗中補刀,不聲不響料理大敵,計謀雖簡,卻也算得上是得宜了。就連你今日帶兵過來,也是為了在事成之後,以最快速度接管顧安南的人,我說的對也不對?”

孫青目露震驚。

這一松神,手上便卸了半分力,苦苦支撐的官興猛地向上一掀,孫青總算是暫時被他震開了。

官祜傑趕緊将兒子扯到一邊,查看他是否受傷:“那麽,那麽就是說,孫老弟事先在飛将峰上設了伏,弄出動靜吸引顧大帥過去?”

“是。”暮芸颔首:“劍陣巨狼,都在飛将峰的南側,目的只是為了逼迫顧安南從北面跳崖,落入願江之中被急流沖走。”

何三聽到此處,忍不住恨恨罵了一聲陰毒。

孫青咬牙道:“此計并無錯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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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芸:“誠然。顧安南固然中了劍陣的招,卻并沒全中——其實你只是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性,在箭陣的威逼下,他也可以選擇不落崖。”

“坐下君”已猜到了,難掩震驚之色:“顧大帥莫不是将整個箭陣的人都除了吧?就他一個人?!”

暮芸笑道:“也沒有那麽神武,鐵三石鐵大哥大抵也幫了不少忙。”

這番話原本極為正常,偏偏又帶着一股子顯擺的味,到好似暮芸這位主母高高興興地将顧安南展示給旁人瞧似的——‘看我相公多厲害!’

孫青閉了閉眼,将湧到嘴邊的血沫咽下:“你又将我的巨狼除了,那麽顧安南要做的就只有下山。”

“可如果只是這樣,你也不必在這裏含恨了。”暮芸微笑道:“你逼他落崖的目的實在太明顯,那麽他當然就會想,山崖之下的願江裏到底有什麽呢?”

水鹽灣中,衆水軍忽然感到頭頂一陣灼熱,待得震驚擡頭之時,只見頭頂的山崖上終于落下等了一夜的“物件”來了——

只不過不是一個人,而是難以計數的點火箭!

萬千箭雨沾了火油,在黑夜中如流星般穿透夜空,震天的喊殺聲從山頂傳來,更伴随着無數滾石滾木!

且不論衆水軍從來只練水上功夫,沒見過這種陣仗,便是今時今日他們被臨時拉了出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通知他們要做正面對敵的準備啊!

“兒郎們!都給老子上!”粗犷的聲線從旁側山頂上伴随着大笑傳來:“也給大帥搞幾搜船來玩玩!”

山的另一側也傳來了喊聲,此人聲線更粗,聲音也更響亮,顯然是練過的:“在下雲州雲思卿!聞聽顧大帥需要幫忙,特來助陣!”

就連智州守君鄭令新也來了——

雲鄭兩人原本就等在山寨附近的山坳裏望風等着寨子裏的結果,不料還不等他們自己的探子送信回來,竟先收到了那位傳聞中的何三軍師的傳書!

上書顧大帥眼下正需用人,兩位若可及時趕到水鹽灣,便可趕上一件頗大的功勞。

這位何軍師真是神機妙算,不但知道他們等在此處,竟能将送信的時間也拿得如此準。兩人本來還在猶疑,待得他們自己的探子回來,他們一聽宴席上的情況,便第一時間往水鹽灣的方向趕——

眼下,正好得用!

一時間三方夾擊,牧州水軍避無可避,直無半分生機,水軍統領陸祿大聲呼救,六神無主,無奈之下跳船逃生,卻又不知被誰薅住頭發從水裏拎了出來!

大敗特敗!

牧州水軍凄厲的喊叫聲似乎穿過了空間和風雨,一直傳到了山寨裏孫青的耳中。

他手一軟,長刀落地,砸起一片慘淡風雨。

“你所謂的‘将計就計’,便在此處開始啦。肥羊都自己送到顧安南手上了,他做什麽不吃?”

暮芸還是笑着,聲音裏帶着一種天然的沉緩清貴:“只是還得需要我來套套孫守君你的話,看看這幾只‘肥羊’究竟存在何處——孫守君也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待呢。”

是自以為必勝的孫青,得意之下親口告訴了她——

水鹽灣。

一個除了他和牧州軍之外誰也不知道的秘密水軍演武地。

顧安南甚至都不必有什麽大動作,只要他帶着帶着兵将從後側稍作包抄,居高臨下,立時便能将整個牧州水軍抄一個底掉!

這一刻,孫青終于知道,他完了。

“好,好,我敗了。”孫青啞然而笑,眼中幾落血淚,他瘋癫般地吼道:“可那又如何!天下誰人不曾敗!我還有三千精兵就在你們這山寨外守着!今日爾等便是氣吐了血,也只能放我安安全全地離開此處!”

“孫守君,我若是你,早在你喊着屬下讓他們放火燒議事堂的時候便發現不對了。”暮芸走到孫青面前,目光中帶着幾分憐憫之色:“我們這有個名叫張鴻的小軍師,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

孫青沖出外堂,一腳踹開了門,卻只望到了山下熊熊的火光——那個方向,正是他三千精兵駐軍的位置。

門外有一少年,逆着火光而站。

少年身姿孱弱,唇紅齒白,費力地摘下盔甲對他一笑:“在下張鴻,失禮了——不過孫守君,下次可千萬記得,莫要再在順風處紮寨啦。”

孫青最後的希望就這樣在他眼前被燒毀殆盡,他再也支持不住,伏地前跪,驟然噴出一口心頭血來!

這一刻對于孫青來說,世界幾乎是靜止的。

他伏在地上,暗夜冰冷,暴雨如注,灼燒着他三千精兵的熊熊火光不但沒有被澆滅,反倒是在風的催動下愈演愈烈,他甚至懷疑自己已經聽見了那邊撕心裂肺的痛吼聲。

他臉朝着地面,腑內劇痛,這萬念俱灰的一刻,世界本該沒有聲音,可卻仍然是該死的嘈雜。

孫青臉朝黃土,聽見暮芸被仆下打傘護着,從他身後款款走來:“鴻哥兒,也不是我要多事,只是機會太好,不得不給你提個醒。”

那少年軍師張鴻咳嗽道:“主母是說零州?”

孫青唰然擡頭。

“主母和大帥想到一塊去了,孫守君既然存着接管咱們寨子的心思,自然帶得都是最好的人。”張鴻瞧了他一眼,用一種很平常的口吻答道:“零州空虛,早前送了主母回來,大帥便已經帶兵往零州去了。”

少年軍師在孫青幾欲滴血的目光中輕輕巧巧地以手搭棚往那邊瞧:“我算着時辰,他也該回了。”

暮芸:“能這麽快?”

張鴻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孫守君那位守城的‘義子’早先便給大帥送了信,說他不堪折辱,只盼着能有機會為大帥效犬馬之勞。便是今日孫守君不來發難,那位……小公子,也是要裏應外合獻城的。”

寨子裏剛得了大勝,來來往往報信問事務處理的人極多,何三道士氣還沒來得及喘勻一口,便披上外袍開始駕輕就熟地接管瑣事,甚至還有餘力搭一句話:“是,所以大帥就是去接管,到了便回,自然很快。”

他一邊說,一邊飛快地瞧了暮芸一眼,又心有靈犀地同張鴻對視,兩人俱露出了些微無可奈何的笑意——

顧安南看着雖然混蛋,骨子裏卻不是個愛風風火火張揚的人。如今這樣“歸心似箭”,到底是為了誰?

反正不是他們老哥幾個就是了。

暮芸着人又拿了把傘過來,自己撐開了,輕飄飄罩在了孫青的頭頂。她沒有看他,只用一種漠然的聲音說道:“孫愛卿,平身吧,你來赴宴,竟連家都赴沒了,也是可憐。”

可憐二字仿佛有刺,順着孫青的耳朵灌進去,紮得他五內生疼。他手指陷進泥土裏,幾不可聞地喃喃道:“小和兒不會背叛我的,他不會……”

張鴻嘆道:“孫守君,你那位義子原名蘇和,他家世代簪纓,到他這裏,雖然家世沒落了些,卻也仍然是清流門第——當初你初占零州,便将他弄入後帷折辱,只要還有半點骨氣,還念半點祖宗恩德,都是會想法子求個解脫的。”

“零州蘇氏?”暮芸眉梢微揚,垂眼看着孫青道:“那孫守君也不必傷心了。金風玉露千般好,與君終非同路人,本就是辦不成的事,何必呢。”

孫青閉了閉眼。

原來今日這一場顧安南本就沒想放過自己,他們兩個各自出招,都是奔着弄死對方去的。

成王敗寇,十年心血,付諸東流。

“暮芸,暮殿下。”孫青就着這個跪伏的姿勢直起上半身,朝着他那已經做了鬼的三千精兵仰天大笑,笑得血水都從眼角留了下來:“你笑我功虧一篑,連家都沒了——可你呢?你有什麽資格笑我?”

他一手按着地面,腌臜的泥水順着臉落在地上,這樣揚起頭時,活像地獄裏爬了個判官出來,拿着個命簿聲聲責問:“暮芸,我孫青再怎麽不堪,終究鬥過一場。”

“可你呢?”孫青尖銳的笑聲仿佛要穿透她的耳膜:“你又算是什麽東西?巴巴地嫁到匈奴去,以為新姘頭能給你撐腰,能為着你這麽個新婦去打楚淮——結果呢?你前腳剛走!你的嫁儀還沒出大荊地界,你那好皇帝,好侄兒,便都叫人給殺了!你們暮家的女人,便都在梁上拿一根繩吊死啦!”

何三道人眉頭緊皺,指揮着周遭負責護衛的武士:“都是做什麽吃的?把孫青帶下去!少在這裏污塗視聽……”

“我說錯了嗎?!”孫青丢家滅族,好似徹底瘋了,他倏忽起身,在誰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出手如電,瞬間掐住了暮芸的頸項!

“殿下!”

這一下實在太快,姚諒等人發出驚呼,就連張鴻都跟着破天荒地緊張起來:“孫守君!大帥并沒下令一定要殺你!你這是要自尋死路不成!”

何三道人連聲催人去叫刀斧手,将挾制着暮芸的孫青團團圍住,他本人的聲音一聲急過一聲,目光卻一刻比一刻安靜。

他口中催促,眼睛卻在默默地注視着場中二人的動靜。

“我沒說錯!”孫青一手挾持着暮芸,又哭又笑:“我什麽都沒啦,我是喪家之犬!但是暮芸,你也一樣!你真以為顧安南是真心要護你?!他憑什麽!大家都是反賊,難道若有一日他将江山打下來了,還拱手送還給你們暮家不成?!”

何三道人安靜地站着。

那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即便芸殿下此刻就在大寨中,即便她仍占着主母的名分,即便顧安南就在她的身邊——大家心裏卻都清楚,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皇室正統與大荊反賊,天然便是仇敵啊。

“就連同床共枕的人,也時刻準備着背叛你,無論你怎麽對他好,那都是沒用的。”孫青目光發直,仿佛看到了遙遠地方的某個人:“與君終非同路人?哈哈,暮芸,你說得真好,說得真對啊,可你自己聽進去了嗎?”

孫青扣在她脖頸間的手轉了個角度,指間發青,瞬間發力!可他的話卻像跗骨之蛆,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邊問道:“你可知道,今日顧安南為何明知有詐,卻仍然心甘情願地往飛将峰上去?”

暮芸喉頭微動,孫青卻不用她回答。

“因為我讓人給了他一個消息,”孫青哭着笑了出來:“我呀,告訴他,海汝峰還有一點遺骨,被人埋在了飛将峰上。”

海汝峰。

輕輕巧巧的三個字,像一滴水,驟然砸入萬丈紅塵,将暮芸原本波瀾不驚的心緒砸得寸寸折斷;又像一方大鼓,震耳欲聾地在她心裏敲着轟鳴的喪鐘。

“想起來了嗎?你以主母自居,殊不知在顧安南心裏,你可是他的死敵。”孫青扣着她脖頸的三指瞬間發緊:“暮芸,你和我一樣,你沒有家了!此生此世,再也沒有了!”

姚諒雙眼赤紅,再顧不上那許多,手中長繩靈蛇般向前探出,卻終究晚了一步——

就在暮芸脆弱的脖頸即将被生生折斷的瞬間,一支羽箭破風而來,就這麽擦着她的臉頰,不偏不倚,正中孫青咽喉!

“是大帥!大帥回來了!”

暮芸頸上一松,她仍在雨中靜靜地站着,仿佛剛才生死一線的不是自己一樣。她順着敞開的大門向外看,看見萬千軍馬之前,熊熊火光之外,那人身披黑甲騎在馬上,手中巨弓的弦兀自不住顫動。

男人翻身下馬,身後數以萬計的将士随着他的動作齊刷刷跪倒在地,原本正在觀望中的其餘幾個守君全都得了消息帶兵來拜,還有源源不斷的人趕過來,拜伏在他腳下。

可是顧安南背對着這一切,他沒看。

風雨拂過他有些淩亂的發絲,烏黑的發落了幾絲在他鼻梁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仿佛是從冰水裏洗過似的,冷得就像是帶着永遠化不開的風霜。

顧安南身材高大,身上的黑甲随着走動簌簌而響,張鴻何三等人也跪在了他身後,可他誰也沒看,徑自朝暮芸走了過來。

雨水彈在他的黑甲上,将其上濃得化不開的血沖刷開散,順着甲胄落入泥土,他走過之地盡皆血煞,一身戾氣幾乎如有實質地向她打來。

原來他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海汝峰,就是死在她暮芸的手裏。

海汝峰是個文官,是個好官,如果還活着,算起來也應該是個古稀老人了——他的功績說也說不完,但舉凡是還有口氣的活人,只要是提到海汝峰,都要尊稱他一句“海聖人”。

顧安南不是什麽儒生,海汝峰是不是聖人他不在乎,海汝峰是不是青史留名他也不管;但海汝峰于他而言,卻比聖人更重——

海汝峰不是他的老師,卻勝似恩師;海汝峰不是他的父親,卻勝似慈父。

‘早知如此,方才在飛将峰的時候,就多占他一點便宜了。’暮芸心緒翻滾,卻仍戲谑地想:‘瞧他這一身殺氣,難不成是就要在這殺了我?’

顧安南終于走到她面前了。

官祜傑父子連同其他幾個守君在他身後疊聲慶賀,萬千軍馬在他身後靜待號令,幾位軍師靜立在側——

這是顧安南第一次以他真正的名字走上了歷史舞臺,既沒有頂着旁人的名頭,也沒有為了安全謹慎地壓住自己的聲望。

他踏過一切血腥,踏過一切不堪,踏過一切鄙夷,生生用手中的刀劍開出了一條路,叫這熙熙攘攘的人世間,都知道了他顧安南的名字。

相信收服南境九郡,也不過是他撻伐人生的開始;趕在這個時候殺個仇人祭旗,實在很是得宜。

“聽說……”這俊俏的臭流氓半邊臉在火光中,半邊臉在夜幕裏,黑眸沉沉而動,表情晦暗不明:“你自稱是我顧家軍的主母?”

“嗯,”暮芸垂着頭發出了一個鼻音:“是我自作主張,你罰吧。”

顧安南朝她伸出了手,暮芸就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想象中幹脆的疼痛卻沒有來。

那只滿帶血腥的手,被他在自家黑甲上利落地一抹,而後幹幹淨淨地伸了過來,攬住了她的肩膀,帶着她轉了小半個圈。

她從黑暗中被轉過來,強行轉回了光明的一面——

面對着南境九君,強兵健馬,能臣良将;面對着他用血用命,終于闖出來的一片天。

那只扣在肩頭的手炙熱依然,好似打從她将他從不見天日的牢籠中拽出來開始,這溫度就從沒變過。

盡管他們之間,仍然隔着死仇;

盡管三個月之後,她仍然要走。

可是此時此刻,慣愛未雨綢缪的暮芸卻忽然什麽都不願意想了。

此時此刻,她仍是站在他身邊的。

顧安南震聲提氣,四周仿佛憑空多出了一圈山,将他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諸君聽令。”

三萬軍馬齊聲斷喝:“是!”

“只要我顧安南還活着一日,”他微微側頭,一字字說道:“拙荊便有她的家。”

一言既出,萬千将士震聲應喝,無數聲音層層疊疊地交織在一處,仿佛一句來自天地,永不變更的誓言:

“謹遵大帥號令!”

作者有話說:

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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