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原本世界的時候,宋嘉然就不是一個溫婉性子,她若心情不好,一張嘴能怼得人說不出話,脾氣之火爆,常被熟人稱之為“小辣椒”,也就是鄭立晏這個脾氣好願意包容她的人才受得了她。

來到這個世界後,因為原身在外頭一直是木讷性子,為了不露餡,她在外頭也常常不言語,便是遇上了讓人心裏不舒服的事,也等回了房朝鄭立晏撒氣。

但到後來,越來越熟悉這個世界後,宋嘉然就不怎麽朝鄭立晏撒氣了,尤其是在對上鄭家長輩時,她都是能忍則忍,不能忍就視而不見。

一開始還覺得憋屈,可在聽聞上一屆的科舉狀元王潤澤因拒絕親生母親為他安排的婚事就被他的老母親一紙告到禦前,狀告他忤逆尊長有違孝道,被皇上取消了他的科舉成績,撤掉他的狀元榮譽,都城百姓更是對他破口大罵,以至于他最後郁郁寡歡跳江而亡這事後,她悟了。

雖然,這件事最後被人調查,王潤澤母親也是受了嫉妒王潤澤的奸人挑撥才會這般對親生兒子,才導致了這般慘烈的局面。但這件事的熱度在都城幾月都居高不下,成為各家飯後言談。讨論的人越多,宋嘉然和鄭立晏就越能清楚的感覺到這其中的可怕。

“孝”這個字,力量太過強大,足以改變一人前途。

“名聲”這個東西,利用得好,足以摧毀一人心智。

誠然,如果有人心智堅定也不在乎前途,管他人說什麽也不在乎當不當得了官,心裏自然是輕松了,可日子卻不一定能過好。光不能科舉一項,就斷掉了大多數前程了。

士農工商,權貴民賤,在此世界,依然如此。

宋嘉然被皎皎盛滿擔憂害怕的眼神喚回了神,面對長輩的不公,像皎皎這樣,忍耐才是常态。除非,你強大到讓長輩不能忽視你。

可她和鄭立晏,現在還沒有強大到這個地步。

若是他們真的要以流放之身過這輩子,那撕破臉也不要緊,都沒前途了還管人說什麽。但宋父的話也暗示了,他們是有機會翻案的。

為了這個有機會,他們必須得忍着。

宋嘉然鼓着臉坐了回去,咬了一口硬邦邦的窩窩頭,嘀咕道,“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皎皎沒聽清,“嫂嫂,你說什麽?”

鄭立晏卻聽清楚了,他自然明白宋嘉然所想,若是分了家,他們也不必這麽受轄制了。他看向那邊看似和睦的一家人,以前國公府花團錦簇,分家是不可能的。但現在,也許有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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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吃了兩個窩窩頭,就站起了身,對兩人道,“你們先吃,我去尋點東西。”

皎皎挑了個最小的窩窩頭吃了,再不肯要了,“我不餓,嫂嫂你吃!”

宋嘉然無奈,她總不能說她和她哥哥可以偷偷加餐吧,只好将窩窩頭收起來,“我先放着,你若是餓了,和我說。”

皎皎點頭,心裏卻想,她是不會來找嫂嫂要的。

兩人也起了身,她們去尋些草葉編織毯子。

這一片地開闊,只要不離的太遠,差役也不說,只當她們是去方便。

宋嘉然脫了外袍,将挑好的草葉丢進去包好,兩人往回走時,遇到了帶着女兒方便的錢氏,錢氏看了一眼她懷裏的東西,捂住嘴鼻道:“哎呀,三弟妹 ,你這是撿了些什麽呀,味道這麽大,熏死人了!”

皎皎聳了聳鼻子,也還好吧,她聞着就是普通青草味。

宋嘉然看不慣她這拈酸造作的樣,直言道:“二嫂,還以為自己是貴太太呢?這些,以後咱們常見着呢,要不我分你點,你先熟悉熟悉?”

她也想明白了,對長輩忍,不代表對這些同輩也得忍氣吞聲吧?她以前性子木讷,但突發大難,受到打擊脾氣大了點,也正常吧?

錢氏一噎,一雙眼上下掃了宋嘉然兩眼,“三弟妹如今氣性倒是大。”

宋嘉然不理她,帶着皎皎往回走。

“呵,什麽東西!到泥地裏了還以為自己是鳳凰呢?”錢氏咬着牙,看見愣在原地的兩個女兒更氣了,狠狠拍在兩人肩上,“不是要屙尿嗎?還不去!你們弟弟還等着呢!讓你們哄弟弟午睡就找事,懶死你們算了,沒用的賠錢貨!”

她不耐地轉過身,卻突然想到了什麽,嘴角勾了起來。

宋嘉然和皎皎挨着坐着,她手實在算不上靈巧,皎皎簡單給她講了一遍後,讓她自己試一試,可她埋頭搗鼓了半天,手裏的草葉還是散開了。她擡頭一看,皎皎都編出了一個頭。

“啧,皎皎啊,這以後要是咱家揭不開鍋,你當個繡娘也不錯!”

皎皎腼腆笑道,“嫂嫂只是剛開始,不太熟練罷了。”

宋嘉然眼睛一轉,“這樣吧,你先教我一個簡單的,比如說草帽什麽的?剛好這白日裏日頭也大,可以擋擋太陽。”

“好啊!”皎皎立刻答應。

沒多久,鄭立晏也回來了,他扛了一大堆東西。

宋嘉然連忙起身去接。

“哥哥,你撿這些樹枝木頭做什麽?”皎皎好奇道。

鄭立晏笑道,“咱們每天這麽走這麽遠的路,腿腳受不了。現在還是在平地上,若是之後有山路,更艱難了,我打算做幾根拐杖,給你和你嫂嫂用。”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祖母。”

有好東西不先孝敬長輩,又不知得惹出多少風波。

還不如辛苦一點,多做一根。

“原是如此,還是哥哥嫂嫂考慮得周到。”

鄭立晏撿的木頭都是一些又長又粗的,做拐杖也合适,他又撿了塊尖銳的石頭,修剪木頭上的倒刺,又脫了身上的外袍,撕成一條條碎布,用這些碎布綁住手柄和杖棍的接頭處,一根簡易拐杖就做好了。

宋嘉然在一旁偷笑,不愧是理工男,這動手能力杠杠的。

她偷笑被鄭立晏瞧見了,他便雙手捧着拐杖,遞到宋嘉然面前,“那這第一根,就獻給夫人了。”

宋嘉然笑得更開懷了,“多謝夫君。”

唯留皎皎在一旁,紅了耳根。哥哥嫂嫂的感情真是好,就是她不知為何,有那麽丢丢感覺她不該待在這兒呢?

鄭立晏做好了拐杖,就給老太太送去。

誰知,話還沒開口呢,就聽老太太道,“老三,你來得正好,我有話和你說。”

鄭立晏腳步一頓,看着老太太身邊坐着的錢氏,直覺沒有好事。

“不知祖母要和孫兒說什麽?”

老太太看向了錢氏,錢氏笑着道:“是我求着老太太,想拜托三弟幫個忙。”

“三弟,是這樣的,我們二房孩子多,尤其是少康,年紀又小,走不了多少路,這一早上,都是你二哥抱着他,可你二哥那身子你也知道,這背了一早上已是極限了。這不,你這二侄女又鬧着說肚子不舒服,腳軟走不了路。”

“你二哥和我就想着,三弟你身子壯,力氣大,能否麻煩三弟你,幫忙抱着少康?”

她把身後的蓉兒扯出來,“還不去求你三叔?”

蓉兒瑟着身子,低着頭,“拜托三叔……”

鄭立晏看向鄭立勤,他卻裝作沒聽見這邊在說話,和鄭立全說着什麽。

錢氏暗地裏又掐了蓉兒一把,小姑娘眼睛頓時淚眼朦胧。

“三弟,這點小事,都是一家人,你該不會不答應吧?”錢氏含笑道。

“……”

其實吧,抱着侄子也不是什麽大事,少康年紀小也不重,但就這麽被錢氏逼迫着,心裏就是不舒坦。

但他一個男人,直接回絕嫂子也不好,鄭立晏心裏叫苦,早知道喊上嘉然一道來了。正躊躇呢,就仿若聽到了一道仙音。

他的夫人施施然笑道,“老遠的就聽見二嫂你說蓉兒肚子不舒服了,這突遭變故,飲食大改,大人都受不了,更何況小孩子的腸胃。正好,我父親給我準備的藥丸裏,就有這治肚子疼的。我拿了一丸來,二嫂,你快喂給蓉兒吃了。”

錢氏僵硬笑着一時沒動。

宋嘉然奇怪道,“二嫂?你該不會不想給蓉兒吃藥吧?”

“這可不行,孩子生病了最拖不得。”她直接走了過去,拿了錢氏綁在腰上的水囊,迅速将“藥丸”塞到蓉兒嘴裏,“蓉兒,快喝點水把這藥吞下去。”

蓉兒一懵,她就覺得嘴裏有一絲甜意,然後清涼的水就進了嘴裏。她一早上滴水未沾,早就渴得不行了,可母親不讓她喝。此時水進了嘴,她不免就多喝了幾口。

錢氏看得心疼死了,連忙奪過了水囊,“多謝三弟妹的藥丸了。”

宋嘉然微笑,“都是一家人,謝什麽。”

她又拿過鄭立晏手裏的拐杖,遞到老太太面前,“祖母,您瞧,這是夫君特地為您做的,有了這個,走路杵拐,也輕松些。”

老太太見了一喜,雖然這拐杖無比粗糙,但的确是她現在所需要的。她臉色和緩了不少,點點頭,看向鄭立晏,“老三有心了。”

宋嘉然又對着錢氏道,“哦,對了,剛剛二嫂說讓夫君抱着少康是吧?都是一家人,這麽點小事,夫君自然不會不答應了,只不過,二嫂,有句話我可得先說在前頭,我夫君抱着侄兒可以,但少康每頓的吃食,你可得記得拿過來。”

她又回頭,“祖母,總不能少康的糧食,還得從夫君嘴裏摳出來吧?”

剛收了鄭立晏送的拐杖,老太太也不好偏頗,便對着錢氏道,“老三媳婦說的有理,你讓老三抱着少康可以,但用飯的點,你得把孩子接回去。”

錢氏聞言,牙都快咬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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