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早上起來, 推開窗,就看見了外面飄着的雪絲。

“下雪了!”宋嘉然剛将手伸出去想感受一下雪絲冰涼, 就被從身後伸出的大手給抓了回去。

鄭立晏握住她的手, “你也不怕着涼。”

“不至于。”她穿得可厚了。

關上窗,她回到梳妝臺前,一邊梳頭發一邊問道:“你說,明王率東赤軍進攻都城, 有幾分勝算?”十日前, 雲州城官員被肅清, 明王再次下令集結大軍, 進攻都城,東赤軍已于五日前出發了。

“不知道。天寒地凍的, 東赤軍只能在城外固守,都城內的将士卻不用遭受寒冷之苦,只不過聽說鎮守北漠的黎家軍已經在趕往都城,若是能及時趕到,誰勝誰負也未可知。”鄭立晏給湯婆子裏倒熱水, 待會出去了宋嘉然便能抱在手裏, 也不怕凍手了。

“我記得你之前與我說過, 駐守北疆的是曾老将軍帶領的曾家軍, 而明王占領幽州後,也留了青騎軍在幽州以防備曾家軍增援都城, 但曾家軍成名已久,若真與青騎軍打起來, 勝率還是很大的, 那倒時明王後院失火怎麽辦?”

她将最後一縷頭發挽好, 這半個多月, 她也終于能夠獨立完成一些簡單的發型了。

“內憂相比外患,肯定還是外患更重要一些,曾家駐守邊疆多年,有曾老将軍的旗幟在,北胡才不敢大肆進犯,如今又正是天寒之時,缺糧,北胡小動作不斷,若是曾家馳援都城,只怕北胡也會趁此機會進攻的。對于曾老将軍而言,守衛大夏才是第一要緊的事。”他灌好了湯婆子,又将布袋給套上。

嘴邊噙着笑,“而且,我記得,曾老将軍的第三子,是老明王當年的伴讀。”

“你的意思是,曾家并不排斥小明王登基?”甚至暗地裏支持也說不定。

鄭立晏也沒否認她的猜測,事實上,這些也只是他根據過往歷史和當前形勢做出的猜測罷了,內裏的情況,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對于大夏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來說,誰當皇帝都不要緊,只要不削減他們的尊榮就行。

而對于那些無比看中規矩血統的古板老臣們而言,小明王和當今聖上,那不都是姓夏嗎?雖然小明王舉兵,是大不敬之事,但若小明王真的勝了,他們也能安慰自己,和那些泥腿子造反比起來,小明王和聖上那是堂兄弟,堂兄弟打堂兄弟,也勉強可以說是皇家的自家事了。

唯一需要擔驚受怕的,則是當今聖上的親信。若皇帝勝了,他們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親信,若小明王勝了,他們最好的結局也就是退位讓賢、告老還鄉罷了。

黨争,就是如此殘酷。

“勝負,很快就可以得知了。”他伸出手,攜她一起出門。

鄭立晏是要出門的,臨近新年,家裏也有許多需要采辦的東西,這些就都交給了他還有鄭立勤等人。

鄭立昆是搬到這邊後又開始了神龍不見首的日子,每日不知到哪裏去混了。他這人也是神奇,身為平國公府五爺的時候,他身上不缺錢,每日游蕩在花街柳巷,是都城有名的纨绔之一。可如今成了未來未定的流犯,身上沒幾個錢,照樣能日日不歸家,偶爾見到,也不像餓到了冷到了的樣子。不得不說,這也算是一種本領了。

鄭立全最近也有些奇怪,做事都有些神神秘秘的,不過李氏剛去世,他有些奇怪也正常。

至于鄭立昀,他還躺在房裏呢。雖說以他如今的情況,出來曬曬太陽也可以,但于他而言,廢了一條腿只能坐着不動的事實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是以,他至今未曾出來過。

于是這新年采辦的事,只能交給鄭立晏鄭立勤了。

宋嘉然目送他出了門,就慢悠悠地走到了雞圈邊上,拿起放在地上的罐子,從裏頭抓了一把麥稭丢進雞圈裏,又将這幾日特地留下來的爛菜葉丢了進去。

小雞們聞着味就圍了過來,叽叽喳喳地邊叫邊吃。

這就是她這些日子的“活”了,自從那日吳氏在廚房裏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她又恢複了以往親切可人的形象,并笑着輕拍宋嘉然的手,“是我的錯,忘了你們都是群小輩,哪裏幹過這些事,便是我們這些多活十幾年的長輩,還有好多都弄不清楚呢。這樣,廚房呢,還是先交給我,再讓老大家的在一旁幫襯,你們幾個先在一旁學着看着,等過些時日再上手。”

如此,她順理成章地收回了宋嘉然做飯的權利,并交給了她一個新的任務,這宅子裏不是有雞圈有菜地嗎?空着也是浪費,不如買點雞仔、菜籽回來,将雞養着、菜種着,給家裏添幾道菜也算是開源了。

她是不想讓宋嘉然閑着,何況那養雞種菜也不是輕省活,只單單與那些雞仔待久了,身上便一股雞味,就讓吳氏她們不能接受了,将這活兒交給宋嘉然,也是吳氏對她的懲罰了。

不是說在閨中學得都是琴棋書畫、陽春白雪麽,如今就讓你養雞種菜了!

若是原身,說不得真會委屈,但宋嘉然不會啊!相反,她樂意極了!在他們原本的世界裏,種菜什麽那都是刻在基因裏的屬性了,便是五谷不分的孩子都天然對種點東西養點東西這種事有好感。

于是她非常愉快地答應了。

事實證明,答應這件事是個非常正确的決定。

宋嘉然每天早上起來,先給雞喂點食,再意思意思地翻翻土,過個兩天再撒點白菜種子的,再過兩點施點肥……不要太輕松!

就比如現在,給雞喂完食後,她就沒什麽事做了,回到東角院,從空間倉庫拿出來一碗熱乎乎的馄饨開始吃了起來。

沒辦法,小吳氏接手廚房後便改了規矩,以後家裏只做兩頓,一頓在巳時末,一頓在酉時初,可宋嘉然不吃早飯就餓得慌,所以她就讓鄭立晏回來時給她帶上些吃的存在空間倉庫裏第二天早上當早餐吃。

外面下了雪絲,也不能像前兩日搬一把躺椅舒服躺在院子裏曬太陽了,宋嘉然有些無聊地趴在桌子上。

到底不像男人出門方便,這個世界的大多數女人都只能終日待在家裏,平民百姓中女子外出務工經商的也不少見,但那也是因為家裏窮沒辦法。至于農戶,農民可不分男女,便是牲畜也不分公母的,在地裏可不講究性別之分。

但只要家裏寬裕些的,尤其是家中的男人讀了半吊子書的話,多數都是不願意家中的女人出門的,門第越高越是如此。仿佛他們書讀得越多,便覺得男人越尊貴,女人不過是附庸罷了。倒還是有些标榜自身是清流的,美名其曰不讓女子出門是為了保護女子,正是因為女兒家貴重,才該嬌養。

而一直被束縛在家中不曾見過外面廣闊天地的女子自然不會有所抗議,便是那天性活潑些的,也會在一日又一日的規矩教誨下忘卻那些奢念。這世上敢于掙脫并且掙脫成功的女子,少之又少。

至少宋嘉然搜尋記憶裏,是沒有的。

也就是到此時,她才發覺,國公府被褫奪爵位,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雖然在國公府裏,她吃穿不愁,便是無聊了也可以看話本子觀戲臺子,但絕對不會有今日的自由的。

不用再時時恪守嚴格的規矩,不用再時時注意繁瑣的禮儀,不用連出躺門都得三求五申好不容易出去了躺沒兩個小時就得回去。

她現在,雖然沒有了高高在上的身份,但卻,自由了!

畢竟,誰會批判一個為了小家而不得不抛頭露面的底層婦女呢?——這周邊的鄰居,就是那再不願見人的小媳婦,也在家中借了些繡活以添家用呢。

都是窮鬧得!而這世上,終究是窮人更多。

窮,不丢人。

所以,作為“窮苦”的鄭家媳婦,她出去找點事做,也很正常吧?

那麽,身無長技的自己,在這個世界能找什麽事做呢?宋嘉然嚴肅地思考起了這件事。

以往春節将近,雲州城必定是熱熱鬧鬧的,作為大夏第二大城,早早地就開始張燈結彩。

但今年形勢特殊,別說張燈結彩了,街上賣爆竹的小販都不敢大聲吆喝了。否則若是官兵找上了你,問你“如今正在打仗,你卻在此以爆竹慶賀是什麽意思?”那可真是倒了大黴了。

誰也不想在大牢裏過年啊!

再說了,之前東赤軍攻打雲州城,雖然雲州城內百姓并無什麽傷亡,但那些鐵騎軍卻有不少死在了雲州城外,尤其是李威李将軍之墓,還立在雲州城外呢。

百姓們不是不知報恩,他們心裏也清楚,鐵騎軍拼死守城更多的是為了保護皇帝的皇位,但順帶着保護了雲州城百姓這也是毋庸置疑的,畢竟在東赤軍進城前,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是否是那些會燒殺搶虐的惡兵!

既然保護了百姓,百姓也是知道感恩的。

将士們屍骨未寒,他們又哪裏好意思歡聲笑語?

因此,即便年關将近,雲州城內也頗為寂靜,一點熱鬧樣都看不出來。

就連以往早早就會準備起來的豐富年宴,今年也只是走個形式罷了。。

鄭家亦是如此。

相比其他人家,鄭家的年宴與以往比起來,真可謂是寡淡無比。

畢竟,今年一年,鄭家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而注定的,這場年宴,也不會平靜度過。

作者有話說:

理解大家想快點看到分家哈哈,快了快了,明王快打到都城了!

分家肯定是要有契機的,畢竟在古代。“父母在不分家”是很正常的,只有在某些特殊時段內才會分家。所以分家肯定要有一個合适的理由的,而且這個理由得讓鄭鵬這個爹不得不同意才行。其實我前面章節留下伏筆了哦!大家可以猜一猜理由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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