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憶的雪
清風過眼，刮來一片飄雪，是冬。
記得前世離開南疆的那日，天公不作美，下了浩蕩一場大雪，是祈清伽第一次看到大雪飄揚的樣子。
她覺得，那時候都是老天爺在挽留自己。可是自己還是毅然決然的去了，風塵仆仆一路前往雲京，義無反顧。
寶瑞四十年，當今“英明神武”的皇帝開始張榜天下、招賢納士。名為招募有國師之德的人才來祈禱帝國的風調雨順，實則是為了尋找能人異士來想法子，以求長生。
遠在南疆的祈清伽跟這事兒可是八竿子打不上的關系，卻被雲京本家的人說得神乎其神并推薦給了瑞帝，這才千裏迢迢送來了谕旨，請祈清伽入京。
雖說祈清伽完全繼承學習了她母親的占蔔觀星的本事，但也說不得十成十的會預知未來，更別說弄出什麽長生不老的法子了。
因此，為了在雲京、在宮內活下去，她就看走眼的認準了瑞帝的三兒子——沈懷猷是個好苗子，開始一路幫扶他稱帝，為他謀劃不少的事情。
五年後，沈懷猷臨了東宮，成為太子。這新太子也好生厲害，手段雷霆。不過區區幾個月便無聲無息中将自己的勢力滲透了整個朝野，将權勢統統收歸自己的手中，還将自己的親兄弟一一折翼。
祈清伽以為自己以後能在雲京活得風生水起，自由自在了。可結果呢，結果沈懷猷竟然親手将自己推下了九層高樓！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趁着自己成了死人不會說話，就開始胡說八道，昭告天下說自己是妖邪奸佞！
委實可惡至極！
想着想着，祈清伽便氣得渾身發抖起來，稍留卻演變為了笑，笑得顫抖。
愈發癡狂，愈發狠戾。
那夜十五圓月高懸，原本在自己耳邊呢喃的溫言軟語也化作了如同鬼魅凄厲的憎惡，祈清伽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
血濺半牆，粉身碎骨，由得身後人胡亂編造故事……
祈清伽眼底升霁，卻嘴角勾笑，心似是跌入了最昏沉的夜，最冰涼的海。她心底默念着——沈懷猷，你且等着，這一世，祈清伽定然叫你事事不得如願！
前世未有通天曉地的本事，跟阿娘學的蔔卦也是個三分真七分假，全靠一張嘴皮子胡謅诓人。可是今生便不一樣了，重生回來的祈清伽可是曉得往後五年的未來，興衰運勢，自己亦能掌握。
不過仰俯之間，便知天地動向，就可舌燦蓮花。
銀鈴響徹，驚破一池漣漪，祈清伽疾步出了門，張聲問：“人呢？怎麽一個都不在？”
雖然她祈清伽喜歡一個人住，但是沒人伺候着她可活不了這麽舒坦。
“小姐，咋啦，您睡夠啦？”毛毛躁躁的一個人沖了過來，說話也是咋咋呼呼的，頗有他們苗族女子的爽辣勁兒。
祈清伽側首而望，定眸一瞧，原來是蟾蟾那個傻丫頭。
瞧她嘴角一抹油亮，祈清伽低聲一笑，曼姿移步，聲音是嬌嬌軟軟的同她打趣兒道：“蟾蟾，你又偷吃被我抓到了！”
“啊，沒有，我才沒有偷吃呢！”一邊說着，一邊急忙去抹嘴。
欲蓋彌彰，掩耳盜鈴。
祈清伽笑，問起正事來：“花奴呢？你不會搶它的東西吃吧？”
聞言，蟾蟾瑟瑟發抖，立馬仰頭高聲表示自己的忠心，說道：“花奴回窩裏暖和去了，小姐，您可別瞎說，我哪兒敢跟花奴搶東西吃？”
嗤笑一聲，膽兒肥敢跟花蟒搶東西吃的還不就是她本人？祈清伽掩唇偷笑。
這蟾蟾是個孤女，自小流浪行乞，在山中被祈清伽撿到的。餓死鬼投胎的蟾蟾可不好幾次在花奴蛇口前搶東西吃嗎？後來經過祈清伽調教，表示自己那兒有吃不盡的肉，不會讓她餓肚子了，這才叫蟾蟾安心。
“天兒是冷了，不過你也知道我要去雲京，孤身一人怪可憐的，更何況沒有花奴陪伴和保護是很危險的！”祈清伽聲線顫顫，假作可憐。
前世自己魯莽，不知道找些厲害的東西傍身，進了皇宮那可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慘痛境地啊！
蟾蟾眸裏驚訝，聽了祈清伽的話難免想到了她的鬼主意，害怕顫抖的說：“不會吧小姐，難不成你想帶着花奴去雲京？那不得一路上吓壞了那些中原人？”
南疆之地，蛇鼠蟲蟻遍地，人們對此都是習以為常。可那中原不一樣！
祈清伽知道帶着花奴不方便，卻也一時想不到法子，翹着嘴糯糥道：“那蟾蟾你陪我去吧！”
說罷，笑容爛漫，如同稚女。
可蟾蟾曉得這位大小姐的脾性，那肚子裏的壞水可随着年紀有增無減呢。
伴着哭腔，蟾蟾嚎啕：“小姐啊，您咋能這樣害蟾蟾，我都聽說了，那雲京壞人特別多。蟾蟾沒有巫梨大人的本事，不敢去哇！”
這一陣兒雪停了，本來只是刮下來的幾些碎片早就被熾熱的陽光暖化成水。
滴答滴答在葉間跳躍，被祈清伽取來彈向蟾蟾的額頭，見吓她一片機靈，這才捧腹笑着說：“以前的蟾蟾可是跟花奴搶東西吃的，怎麽現在膽子越來越小了？那雲京至于你們說的那般可怖嗎？”
蟾蟾只一個勁兒點頭不語，跟搗蒜似的。
祈清伽收了笑，狐貍般狡猾的眼珠轉了轉，口吐幽蘭誘惑說：“雲京啊，那可是大雲帝國之都，什麽好的東西在那兒都有。不說那美妙絕倫的人兒，更是各色各樣的美食，那簡直是無法想象的啊……”
“小姐，蟾蟾必須得跟随着您，不能讓您有半點的危險！您不需要勸阻了，我這兒就去收拾行李！”言辭鑿鑿，盡是忠心耿耿。說罷，蟾蟾再次火急火燎而去。
身後的祈清伽笑彎了腰，就知道蟾蟾這個吃貨會被美食勾引，這遭去雲京有個相伴的人能安心些許了。
不過，還是要再多作準備，畢竟那個地方詭谲難測，沒有多些準備難免落人手裏。
想罷，祈清伽拂袖轉身，晃着銀鈴作響，窈窕曼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