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由我逆
“清君側，誅妖邪！清君側，誅妖邪……”就這麽簡簡單單六個字，伴着凄厲嘶吼的風聲，循環不斷在祈清伽的耳畔鳴響。
若不是墜樓摔個稀巴爛，大抵祈清伽也會氣得吐血而亡了吧？
緊閉的眼眸只能感受到黑暗混沌，後腦勺的陣痛叫她銘記死前一刻的不甘和氣憤。
……
也不曉得沉了多久，久到讓人麻木，祈清伽就想着這麽睡過去算了。卻聽到了極為熟悉的聲音——五年前，在南疆時候天天在自己耳旁叽叽喳喳個不停。
現在，與當年如出一轍，如出一轍的聒噪。
“祈清伽你還給我裝睡是不是？看小爺我怎麽對付你！”
熟悉的男聲剛剛落下，祈清伽就被一陣尖利的劇痛逼迫着睜開了眼睛。怒氣沖沖的吼着：“祈清遠！你又拿什麽玩意兒來紮我？”
中氣十足，沒有半點虛弱的氣象。
祈清遠點點頭，認定了祈清伽必然是裝睡的。悄悄将剛剛狠狠咬祈清伽一口的小蟲子重新收回了瓶中，這才緩緩悠悠的說：“不裝睡了？”
我什麽時候裝睡了？祈清伽朱唇微張，便要将此話脫口罵出，卻瞧着眼前漸次清晰的面容是五年前祈清遠的得瑟模樣，氣勢弱了一大半。
自己不是被沈懷猷那個小人給推下攬月樓翹辮子了嗎？怎麽這會兒自己會出現在這裏，重新回到了南疆？
祈清伽沒有回答祈清遠，反而是安靜下來，一雙精明的狐眸現下變得癡癡了幾許，緩緩打量着周身的壞境——那煙青色的曼紗渺渺，焚起的沉香氤氲，幻化了夢境裏頭那自己住了十七年的屋子。
“你這是怎麽了？”祈清遠見她略有絲不對頭，伸手去探祈清伽的額頭，見她不發燒才松了口氣，還以為那小蟲子把她咬傻了呢。
大抵是她自己在裝傻！
祈清遠如是所想，開口便說：“莫不是你為了躲避進京故意裝的吧？”
聞言，祈清伽擡眸盯着祈清遠的臉打量，卻也不說話，委實不像一般的她。
祈清遠被盯得發毛，心底一陣惡寒，抖了抖衣袖，起身說道：“這……這可是你應下來的，休想我替着你去，我才不稀罕中原呢！”
那話語一如當年自己離開南疆時候，祈清遠跟自己說的一模一樣。
祈清伽笑，像雪落靜谧無聲卻驚豔俗世的清麗絕色，貝齒若現，眼作星辰，嬌聲糯糥：“哥哥怎麽還跟以前一樣，對阿娘說的事情如此深信不疑？爹爹都說了，那中原裏頭不是光有會吃人的壞蛋，也有好人呢。”
雖然自己眼神兒不好，遇着了個披着僞善假面的白眼狼！
“好人？阿娘都說了那裏的人，尤其是雲京裏頭的，個個勾心鬥角。就爹爹這麽一個好人被她撿走了，剩下的再也就沒啥好人了。”祈清遠不屑的嗤笑一聲。
眼生煙波，輕語吐落，真正的祈清伽又活過來了。她莞爾一笑接着說：“那我就去瞧瞧好了。”
語罷，唇齒間留有意猶未盡的纏綿。
這一笑，若是旁人見着了定然是瘆得慌，三日睡不好覺。幸而是祈清遠這些年來也算是練出來了，應上她的話說：“你這一覺起來變性子了？趕着要去雲京？”
祈清伽偏頭，眨巴眨巴大眼睛，作真摯狀，道：“夢裏有仙人提點，說讓我一定要去雲京，必然會有一番作為。”
“蒙誰呢？”祈清遠不留情面的直接戳穿。
祈清伽不懈，續言：“昨日阿娘給我蔔的一卦亦是有如此征兆！”
所以，巫梨瞧着卦象如此才放心決意的讓祈清伽去雲京找祈家本族的。
祈清遠聳聳肩，這才認可。那祈清伽會诓人，但是阿娘的占蔔那可算得上天下第一準，不得不服。
祈清伽和祈清遠的母親正是南疆苗族最最厲害的一任聖女大人，名曰巫梨。巫梨醫毒雙絕，蔔卦和占星更是極準，南疆的子民擁戴她、信任她，就算是她從中原撿回來個男人結婚也沒有半點非議之言。
二人的父親名曰祈繼臣，是雲京名門之後，長得也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至于再旁的事情便不為人所知曉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準備一下吧，去雲京的路可是很遠的。”留下一句話，祈清遠便擡腳走了。
在他轉身之際，祈清伽正是聽到了他那一聲微小無奈的嘆息，令祈清伽淚眼朦胧。
“哥，等一下——”祈清伽的聲音有些低啞。
祈清遠駐足，沒有轉身，垂首問；“怎麽了？”
本是昏暗的屋子中，恰有一束暖陽滲透朱棱窗棂，照在祈清遠的眼眸之上，沉下一片熠熠閃爍。
祈清伽心裏頭突然湧上來好些的情緒，自那日離開南疆便未曾再見過祈清遠，再未曾想過他這個哥哥，實在是過分極了！
“沒什麽……不過，你真的不去中原瞧瞧，聽爹爹說，雲京有很多好玩的來着……”祈清伽有點想留住祈清遠。
祈清遠也是楞了一下，頓了頓才說：“那有空我便去雲京看你。”
“也好。”祈清伽應下。
林霧消散，眼底是一場風月。一踮足，祈清伽輕巧起身，帶來一串銀鈴的空響，她轉了話題又說：“阿娘爹爹呢？”
祈清遠笑了笑，無奈卻又寵溺的聲音說道：“還不是跟以前一樣，一聲不吭的就溜了，過二人世界去了？”
聆言，祈清伽才想起，确實是那時候自己離開南疆只有祈清遠一個人送自己的。
“阿娘和爹爹就是心大，我這個女兒就要走了，也不過來挽留挽留。”祈清伽努嘴，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大抵他們巴不得你趕緊走了，別禍害這裏的老百姓。”撂了話，祈清遠連忙擡腳跑路。
心中默念着，他可絕對不是因為鬥不過祈清伽，只是不想跟祈清伽一般見識罷了！
敞開的門扉将陽光攬入，照亮了祈清伽的眼眸，那帶着溫度的光芒才叫祈清伽真正意識到自己不是做夢。
聽說死人是不能活在陽光底下的？
祈清伽俏足點地，上前兩步，謹慎的伸手去探陽光。
一點點，一點點……祈清伽全然暴露在了陽光底下，她睜開因着恐懼死亡而緊閉的眼眸，伸出去的手像是攥住了希望一般緊握。
祈清伽熱淚盈眶，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重活一世竟然如此愛哭。不過，自此以後，這條命便由我自己來逆轉了！
雲京的人等好了吧，祈清伽馬上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