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墜鈴之怒

“為什麽要逃？”祈清伽不解，氣喘籲籲的。更氣惱的是，這人抱自己出來，而逃跑竟然是用腿的，還叫自己也用腿跑？

“他們人多勢衆，更有源源不斷的人支援，我們并沒有勝算！”沈慕涯嘆息，知道這麽一句話是不會讓祈清伽冷靜的。緩了緩，駐足，又說：“而且你這半吊子的控蠱之術怕是不等把敵人給對付了，你就自己被反噬了！”

前頭的人突然停了步子，祈清伽堪堪離着分毫便要撞上了沈慕涯而及時停下。

“你說話便說好了，我又不是跟不上。倒是你這突然一停，吓得我險些岔氣。”祈清伽埋怨，她可半點不懂人家的憐惜。

沈慕涯搖了搖頭，既然人家姑娘不需要自己多此一舉的憐香惜玉，那麽自己便不把她當姑娘了。

臉上嚴肅正經，輕撇了氣喘籲籲的祈清伽一眼，涼涼開口戲她：“我哪有在等你，不過是停下來聽聽聲音。”

“聽什麽聲音哇？”祈清伽左右看看，這雪夜裏頭除卻二人的氣息都安靜的很，連一只撿樹枝的鳥雀都沒有。

“腳步聲……”說着，沈慕涯極目眺去，好似真的能看到人一樣，又對祈清伽說：“馬蹄聲……快走！”

“不會吧，真有追來的？”祈清伽剛一嘀咕便被沈慕涯拉着跑了。

沈慕涯看了一眼地上的積雪，大抵是知道了。伸手将祈清伽懶腰抱起便迅速的飛至一棵高樹上頭，不過現在是寒冬，并沒有枝繁葉茂來掩護他們。

“呼，怎麽又不跑了？”祈清伽捂着自己跳動迅速的小心髒，不懂沈慕涯的動作。

沈慕涯按着祈清伽的頭讓她往下看看，一長串的腳印不叫人發現都難。

“哎呀，這下雪了還真是難辦，在南疆跑路就從來不用想這個。”祈清伽叽叽喳喳的說着，又想同沈慕涯講講她在南疆偷雞摸狗的光輝事情。

沈慕涯現下就算是想聽也沒有那個條件，悶聲問：“祈姑娘，會輕功的話就自己飛，這裏的樹挺多，夠你墊腳跑出一陣去了。”

“可我不會呀。”祈清伽郎朗開口，聲音脆脆的，像是少女歡愉的聲線，伴着銀鈴聲聲，相得益彰。

沈慕涯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意思很是明顯，他想問祈清伽莫不是個傻子？

祈清伽晃了晃自己手上的蟲笛，佯裝要去敲他的頭，嗔了他一眼，道：“這麽看着我作甚，我就是不會呀。催動蟲笛的內功是祈清遠教我練得，旁的他都沒有教過我，你要嫌棄就去嫌棄他好了。”

反正他在南疆蹲着也不會出來。

因擡手的動作，沈慕涯被她手上的苗鈴給吸引了去，鈴铛聲音張揚更是吸引人追來的一大原因。

“喂，你做什麽？”祈清伽聲音伴着慌亂和生氣。

“住手住手呀！”“哇，你不要臉，搶我東西！”“可惡啊——”

原是沈慕涯眼疾手快的擒住了祈清伽的手腕，現在正在給她解下帶着的鈴铛。

鈴铛入手，銀光爍爍。沈慕涯看了自己掌心之物一眼，随手便給抛到了遠處的枯草跺。

祈清伽的視線随着銀線一道劃過，看草垛上有片片積雪，銀鈴比之沉上幾許，窸窣兩聲便壓了下去。

一時，萬籁俱寂。

祈清伽氣惱的說不出話來了，像是壓着萬頃沉重的枷鎖。狐眸熠熠，只盯着沈慕涯，同看深仇大恨的敵人差不多的眼光。

她不過是因着沈慕涯長得好看些，往後回了雲京對自己有用些，她便盡全力來救他。也聽從他的，說逃跑便逃跑，也沒顧忌自己累與否，他現下竟然這麽對自己？這麽對自己寶貝的鈴铛？

似是看出了祈清伽與一般生氣不同的怒意，沈慕涯大約知道了那鈴铛對她還是很重要的，雖然還是沒明白到底有多麽重要。

擡手想要拍拍祈清伽的頭發，安慰說：“等回了雲京再給你尋一個一樣的苗鈴。”

祈清伽柳黛明俏，重重的哼了一聲，小臉添的盡是愠色，偏鬓一躲沈慕涯的手，不理會他。

沈慕涯微愣，另一只握着祈清伽腰肢的手現下覺得灼灼的燙。

又聞了急促的馬蹄聲來，沈慕涯也沒有時間理會旁的了。祈清伽不會輕功便要自己帶着她一塊逃跑，整體的速度拖慢了，已經沒有空閑再來安慰這位生氣的小女子了。

“先走吧。”沈慕涯盡量柔了聲音，提醒一句後才帶着祈清伽飛走，于樹與樹之間穿行，避免留下痕跡叫人發現。

祈清伽依依不舍的指着那草垛剛要支吾兩聲，又被沈慕涯及時點了穴道，不僅是閉上了嘴，而且連動都動不了。

風往夜濃處走，人向月明處行。

一路風從耳旁呼嘯，險有樹枝刮向祈清伽的臉再叫她破了相，幸而沈慕涯先将祈清伽的頭按到自己肩上，避免她手上。

祈清伽現在氣哄哄的可記不住沈慕涯的好，只念着他私自撤下自己的鈴铛還給自己扔了，這般……這般羞辱可是終身難忘！

在南疆，會有一部分人給自己家的女兒配上一串獨一無二的苗鈴，有的系在腕子上，有的系在腳踝上。既然這個苗鈴是獨一無二的，那必定是意義非凡之物。女子佩戴于身一作裝飾所用，二便是作定情信物之用。

這苗鈴解下來的只能是送給自己心上之人，而祈清伽今日不僅是被強行拽下，還叫人給扔到了草垛之中。

一時氣得腦袋疼，暈暈沉沉的祈清伽就伏在沈慕涯的肩頭睡過了。

夢裏出現了一個朦胧的人影，是個女子，是祈清伽熟悉的人。她的聲音是鮮少的溫柔，巫梨說的一字一句祈清伽都記得清楚。

她說，這鈴铛要給你最重要的人，像阿娘交給你爹爹一樣。

最重要，最重要……這三字皆去聲，于唇齒之間咀嚼，念來分外篤定。

願得一物，是這人所贈。更願得一人，能夠陪我觀花，共我看雪。枕着流水聽風，傍着石壁眠霜。

一陣冷風襲來，驚碎了夢。祈清伽一個哆嗦，緩緩睜眼醒來，隐約看了看眼前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