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恩怨相伴

石壁陰涼在身旁，洞外頭依稀可見刮得亂飛的雪花片。啧，這觀花看雪、聽風眠霜的追求，今日還真是實現了一半。

晨裏清冷，比之昨夜感覺還要涼上三分。祈清伽縮了縮身子更加靠近遮擋風雪的牆壁，再緊緊攥着身上的外衣，想來還能再眯一會。

頗覺得身上的衣服顏色跟自己不相稱，一低頭，原來不是自己的。祈清伽蹙着柳眉，警覺的往身旁瞧了瞧，身旁是衣衫單薄的沈慕涯，現下正呼吸勻稱的小憩。

“哼！”祈清伽狠狠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抛到沈慕涯身上，像他扔自己鈴铛的時候一樣不假思索和用力。

沈慕涯睡得淺，這一下便醒過來了。惺忪的眸子對上怒火上揚的一張臉，沈慕涯開口，呵出一團白霧，音裏頭也像是含着雪一樣的幹澀、清冷。

“怎麽了？”

怎麽了？這人還真是記性不太好！祈清伽惡狠狠地瞪了沈慕涯一眼，懶得同他解釋。

一只手扶着石壁，祈清伽正想起身，哪知道腳上發麻，小腿無力就那麽又跌回了遠處。

沈慕涯就曉得她會跌倒似的，早早地就将她抱住給扶起來。

又被自己的仇人救了，祈清伽很氣。

是的，祈清伽已經要把沈慕涯拉入仇人名單了。

緩眸淌過她臉，驚鴻的一眼。沈慕涯驀地失聲一笑，複而輕聲說：“你這一個姿勢睡了這麽長時間，不麻才怪，乖乖等好了再起來。”

極少有如此關心又命令的言辭來教育祈清伽，祈清伽鼓起腮幫子來委屈的不做聲，心裏頭卻又油然而生了一些名叫溫柔的東西。

巫梨和祈繼臣從來不會管祈清伽，因為他們覺得之前培養了個祈清遠已經很累了，所以祈清伽打小就扔給了乳娘，并在祈清遠手下讨生活。除卻巫梨教自己占星蔔卦的那一段日子，自打記事起，祈清伽可從來沒有跟父母一塊生活超過三個月。

那時候的巫梨還會管管祈清伽，可等那會兒過了，祈清伽又成了怼天怼地除了祈清遠沒人敢管的土霸王。

小的時候，祈清遠沒坑死自己算是祈清伽上輩子燒香拜佛求來的，更別指望祈清遠有個溫柔倆字了，也更別指望祈清伽會溫柔了。

“這……你……你這是帶我來的哪裏呀？”祈清伽支支吾吾的問着，眼神飄忽看着四周，就是不去看沈慕涯。

沈慕涯替着祈清伽揉了揉小腿，隔着冬衣也能感受到指尖的柔軟。起初還未在意自己的動作有什麽不妥，越發覺得柔軟的感覺跟自己軍中那群漢子不太一樣，這時候沈慕涯才覺得不妙，而耳根早就染上了火熱的血紅。

突然收了的手叫祈清伽看了他一樣，皺了皺鼻子，心裏頭嘀咕着剛剛還覺得舒服打算稍微微原諒他一下呢，看來這樣就算了。

祈清伽在南疆的時候也是一樣，瞧見了有好看的美人不管是男女都要上去結識一番。若是美人是個乖巧柔和的女子，那麽祈清伽還能上下其手。若是男子，也好調戲他紅了臉，甚是美妙。

她的這些事跡在家裏頭是出了名兒的，周遭的鄰裏百姓也都曉得她的心性，只要是祈清伽不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那美人也是願意同她交個朋友的。

向來交友不分男女，不在意禮數的祈清伽自然沒有意識到沈慕涯在想的事情是什麽。

這小手都拉了，小腰也都抱了，那祈清伽也沒說有什麽不妥的，想來她們南疆的女子也不是很在意這些。這樣想着，收起自己一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沈慕涯輕呼一口氣，頓了頓才說：“這是在山崖的一處洞穴裏頭，放心，他們沒有發現這裏。”

祈清伽尤其覺得這“放心”二字不好聽，糯糯嘟囔道：“我放什麽心，人家追殺的又不是我，是你放心就行了。”

聲融了漸次升起的旭日，沈慕涯笑了笑，朗朗言：“是是，我放心。”

看着不說話低頭數着自己袖子上的流蘇穗子的祈清伽，沈慕涯安靜了一陣。那明晃晃的雪腕上頭什麽都沒有，現在覺得有些空蕩蕩的缺了什麽。

“餓了嗎？”沈慕涯對着剛剛肚子發出詭異聲音的祈清伽說。

祈清伽嫌丢臉，阖眸咬牙道：“餓！”

能不餓嗎？昨夜的肉都被蟾蟾吃了，自己喝了一肚子的酒，早就吐幹淨了，現在肚子裏空空如也。

“我出去看看有什麽吃的，你在這兒等着不要亂跑。”安撫好了祈清伽，沈慕涯便要走。

“等，你等等，給你——”祈清伽手上捧着的是沈慕涯的外衣。

這雪又飄起來了，自己昨夜闖出去的匆忙根本就沒有披大衣，唯一這麽一件厚實的還被沈慕涯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沈慕涯一笑，身上不覺得冷反而暖極了，道：“我不畏冷，你披着吧，我看你昨日凍得發抖。”

被人一說，祈清伽臉上有些熱熱的，連忙解釋說：“哪有畏冷！我是頭一遭來北方，還不熟悉這面的冬天而已！”

看着沈慕涯不想來接，祈清伽咬牙費力的起來硬是塞到了沈慕涯的手中，她可不能再接受沈慕涯的好意恩情了，畢竟自己還記恨他扔了自己的鈴铛的。

祈清伽的态度很堅持，沈慕涯不由得一笑，也不知道回她什麽，便問：“你想吃什麽？”

“我想吃烤雞呀！”這冬雪飄飄的清晨，祈清伽歡喜的一句甚是嘹亮，驚飛了崖上一衆歇腳的鳥雀。

寂靜了片刻。

“走了。”沈慕涯抿着唇便折身離開，也沒回複祈清伽到底給不給她帶烤雞回來。

只剩下祈清伽一個人了，她便不用顧忌的随意伸伸懶腰，哪曉得她這嬌嫩的身子骨承受不住昨夜打鬥和颠簸，現在酸疼得很，一伸懶腰便又抽了筋。

祈清伽欲哭無淚，疼得悶聲嗚咽。

這倒黴事接二連三的來了，還沒到雲京就一路颠簸，若是時勢不改，那自己重生有什麽意思？手下連個算卦的替代物都沒有，想看看外頭的星子運勢，才又想起現在已經是清晨。

祈清伽怨，并把怨加在了沈慕涯身上，這一定都是沈慕涯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