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騎在頭上
祈清伽哀嚎一聲，手腳顫顫，她一向不是個勤勞的主，又怎麽忍受的住這前方跋山涉水的路。
眼眸一轉，追向沈慕涯身邊，堆着笑意說道:“我聽聞你們中原人士，習武之人可禦劍乘風，怎的不做？捎帶上我也是好的。”
沈慕涯初聽她的哀嚎，便忍不住想笑，又聞她這稚女般天真的問話，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那鼻子圓潤小巧，此時微皺，似乎對他大為不滿，好似他藏着掖着故意為難她的，心像爬走一只蟲子，癢癢的，他擡手一頓，點上了那晶瑩透潤的小鼻子，極為快速的收回手來，仍忍不住撚一撚，手指似乎還殘留着那溫熱柔軟的觸感。
“你呀，別少看那些有的沒的話本，本來就不甚聰明的腦袋，如今顯得越發……”
電光火石之間，祈清伽愣愣接下，“蠢笨？”
“這個詞甚好甚好。”
說完沈慕涯擡腳就走，極為迅速，這樣便可以忽略心底的那抹騷亂，只在臉上留下調笑的表情。
果不其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快速響起的銀鈴之聲，還有那咬牙切齒的叫喊:“你才蠢笨！你別走，看我不打死你！”
沈慕涯只笑了兩聲視作回答，更讓祈清伽大為不滿，舉起那看起來就毫無威脅力的粉拳，快步追他。
陽光灑下，初冬銀雪漸融，高崖之上冰淩折射出七彩之光。無垠白雪，生出兩排腳印，一大一小，印出雀躍之意，只見一男一女前後追逐打鬧，臉上皆挂着沒有凡塵之憂的笑意。銀鈴響動，留下這曠古平原處一片笑聲回響。
無了身上那繁重的權勢枷鎖，在無邊曠野中肆意奔跑，展顏大笑。沈慕涯看了看那東邊新升起的太陽，呵出一片白霧，這才是他要的仗走天涯。
可惜他一出生，便注定要在權勢旋渦中掙紮，哪怕處處忍讓，哪怕避其鋒芒。
二人追逐打鬧一陣，祈清伽懶散的身子便徹底宣布體力告罄，一屁股坐在那雪地之上，睜着一雙懵懂的眼睛期盼地盯着沈慕涯。
“起來，小心別凍着了。”
祈清伽繼續抿着嘴看他，也沒有什麽動作，只是眼中的期盼越來越濃重，竟讓沈慕涯也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去。
那以雪為肉，以玉為骨的容顏，在冬風烈烈中，嬌嬌豔豔上露出幾分粉紅，無端讓他想起了雪中紅梅。鼻尖萦繞的，還是祈清伽身上那淺淡的香氣，非脂粉之氣，而是有如微風拂過海面帶來的屢屢清涼，又如高山峭壁中盛放的一朵靈芝仙草，清涼微香，沁人心脾。
正在愣神之間，銀鈴響動，香氣越發濃重，直至長發垂下搔擾了沈慕涯的側臉，方回神，肩頭已多了個包袱。
“你！你可知何為男女授受不親，這樣趴在男子背上，如何體統！”
祈清伽打了個哈欠，“這樣的地方，方圓幾裏地連個動物都沒有，體統給誰看？好了，別怄氣了，趕緊馱着小爺走，這身子骨甚是乏累，小爺我需得找個地方好生歇息一番。”
有人的時候還能注意下自己，若是無旁人之時，那骨子裏的叛逆反骨可就展現無遺了，什麽體不體統，男女大防，在她眼中不過是一片浮雲。更何況她與這沈慕涯好歹也是一同避過敵人的兄弟，是她認定的好哥們，又在乎那勞什子古板禮教又有何用？
沈慕涯吭哧着，“你……你……”了一陣，又換了個調笑的口氣說道：“你倒也真不客氣，明知道我是七皇子，不尊敬也就罷了，還要騎在我身上，這世間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得，怕也就只有你了。”
祈清伽沒有回答他，而是雙手往沈慕涯身上一搭，頭一歪，發絲垂下，便老老實實去見周公去了。
沈慕涯嘆了氣，小心的背起她來，祈清伽兩條長長的烏黑的辮子，随着他的動作而一搖一擺，除了時不時地瘙癢着他的臉頰，一路上也倒是安穩。
沈慕涯本身木讷老實，又因自小學習體統正學，将四書五經背了個通透，若不是在外游歷，因這木讷性子吃了許多虧，方才改了幾分，嘴上學會了反擊與調笑，只是那骨子裏盛放着的還是那正兒八經的沈慕涯，于男女一事上，更是秉持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看。
僅僅是認識了祈清伽一天，便将這些骨子裏的東西打破，認命的馱起祈清伽向前走去。
寒風吹拂，雪花亂眼，呵出的那片白霧，将沈慕涯淺淡的笑意弄的越發朦胧。
待得祈清伽重新醒來，已經是月上黃昏，昏暗中影影綽綽之時了。只見她于昏暗中猛地彈起身子，機敏的眼睛四下掃射，一雙狐眸媚眼，此時卻如猛獸般狠厲非常。
直至門被推開，一襲身影進得房間，見她醒來，本想調笑一番，卻被那雙眸子震得吞了進去。
那素日裏乖巧的稚女，此時卻讓他有種面對敵人頭皮發麻的感覺。
只一個晃眼，面前的人又恢複成了懵懂無邪的模樣，揉着眼睛嘟囔着：“我這是睡了多久？莫不是已經入了雲京了吧？”
沈慕涯心下好笑，自己剛剛竟然被一個稚女吓着了，只想着是一時失神晃眼，調笑着說道：“您老人家一睡過去，已經作了古了，這裏可是地獄，問你怕是不怕？”
祈清伽笑着起身，将身上的被子往一旁疊放整齊，四下打量了一下，“這若是地獄，也是好的，還有人送面，喲，上面還卧着顆蛋，我活的地獄可比旁人要美多了，亦有佳人相伴。”
“佳人”臉上紅了一瞬，擡眼瞪了她一下，又恢複了神色說道：“行了十四五裏路，見有農家炊煙袅袅，便想着來讨個吃食，順帶着歇息一番。”
說着動了動筋骨，馱着這小妮子走了十四裏的路，現下覺得四肢無不酸痛。只是舒展筋骨的動作稍大了些，不小心扯着了昨夜被黑衣人刺傷的地方，肩頭一痛，僵硬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