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該又何妨
沈皓行在寧妱兒準備量身的時候離開了,趙茂行緊随其後,待春和堂徹底忙完,便又要到了晚膳的時間。
寧妱兒的膳食與旁人不同,多是藥膳為主,寧有知也不留她,讓她快些回去休息。
回吉安院的路上,主仆三人邊走邊聊着,也不知怎地又說起那件絕妙的鳳凰喜服來。
“奴婢可從未見過那樣的衣服,就好像會發光一樣!”歲喜現在說起來,眸中都帶着豔羨。
竹安怕寧妱兒心頭不快,拿胳膊肘裝了歲喜一下,寧妱兒恰巧看到這一幕,笑着朝竹安搖頭道:“這有何避諱的,那衣服的确精妙,只是不适合我罷了。”
這話她說得并不違心,在某些方面,寧妱兒是相當通透的。
竹安知道寧妱兒向來不愛計較,但成婚是女子一生頭等的大事,小姐怎地還是這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當真是不知說什麽好了。
三人從廊上下來,平日裏歲喜眼睛最尖,一下便看到院門口那道身影,不由愣道:“那不是王爺麽,怎麽站在咱們院門口啊?”
沈皓行顯然也看見了他們,溫笑着撐開折扇,朝這邊點了下頭。
寧妱兒也不似之前那般慌亂,想到明日沈皓行就要離開,便從容地走上前去,朝他行了一禮。
沈皓行指着一旁道:“這裏面是些草藥,本王也不知寧姑娘能用上哪個,便都給帶來了。”
常見上前一步,将木盒朝寧妱兒打開,裏面放着幾根人參,還有些許鹿茸等名貴的藥材。
還不等寧妱兒開口,沈皓行又道:“本王明日便走了,留着這些東西也無用,寧姑娘可莫要拒絕。”
寧妱兒原本也是要收下的,之前便用了人家那麽多藥材,如今若是推辭拒絕,便顯得過于矯情了。
寧妱兒行禮謝恩,竹安上前接過木盒,這便等着恭送沈皓行離開,然而沈皓行卻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朝常見遞了個眼神,常見便退去幾米以外,這便是打算和寧妱兒說些什麽,還是不便讓旁人聽到的內容。
想起前些日子,兩人在張府那段并不算多愉悅的談話,寧妱兒便沒有将竹安和歲喜支開,而是道:“快到民女喝藥的時候了,王爺若無要緊事,民女便先行告退。”
呵,這小病秧子最近真是愈發膽大了,從前那股唯唯諾諾的勁兒沒了不說,如今倒是敢直接給他下逐客令了。
沈皓行笑容漸深,握住折扇的指節也在不知不覺中加了力道,“沒什麽要緊事,只是想問寧姑娘一個問題。”
寧妱兒道:“王爺想問什麽?”
沈皓行還是想留幾分面子給她,便故意看了眼她身後的竹安和歲喜,暗示道:“寧姑娘确定要本王現在問?”
寧妱兒覺得他們二人之間,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便問心無愧地點頭道:“王爺問吧。”
沈皓行又是一聲輕笑,直接道:“你喜歡他麽?”
主仆三人皆是一驚,尤其是歲喜,在她的認知裏,寧妱兒同沈皓行幾乎是從未見過面的,怎麽會一開口是這樣一個架勢。
歲喜震驚到直接擡起眼看向沈皓行,然而下一刻袖子便被竹安用力拽了一下,她猛地反應過來,又連忙将頭垂得更低。
沈皓行面容極其平靜,見寧妱兒驚訝地望他,卻一副不願不回答的模樣,便刻意補充道:“本王是在說,趙茂行。”
寧妱兒震驚之餘,最大的感受便是覺得被沈皓行冒犯了,她少見的板起臉來,冷冰冰道:“王爺不該這樣問的。”
沈皓行像是沒看到般,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頭一次見你時,你與趙茂行兩人在東園的亭子裏,他給你系玉佩,看不到你神情,但本王卻是看到了,你面上毫無喜悅,甚至還想要退開,不是麽?”
“你、你……”寧妱兒從未想過,那時她不經意的一個舉動會落在別人眼中,且這個人還是沈皓行。
她不可置信地再次擡起眼,正好撞到那沈皓行那雙泛着幽光的桃花眼上。
“你既是不喜歡他,為何要和他成親?”沈皓行一面說着,一面向前壓了壓身,将他們的距離拉得又近幾分,“我瞧你姑母不是甚為心疼你麽,還能強迫你不成?”
“沒有!”寧妱兒再也忍受不住,終是出聲反駁道:“姑母沒有逼迫我,我與表哥青梅竹馬,自是互相喜歡才定下婚事的。”
“是麽?”沈皓行挑眉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将你那日的一舉一動,都細細說予茂行聽,看看他可否也這樣認為,如何?”
“不要!”寧妱兒脫口而出的瞬間,便後悔了。
那這樣的反應,豈不是正好說明沈皓行方才那些話都是對的。
寧妱兒此刻呼吸早已淩亂,胸口不住地起伏,眼圈也在不知不覺中蒙上了一層水霧,她略微側臉,朝身後低聲道:“你們先退下。”
竹安和歲喜早已驚出一身冷汗,恨不能将方才聽到的話從耳中扔出去,他們半刻也不敢耽擱,立即退了下去。
周圍在無旁人,寧妱兒深吸一口氣,這才慢慢開口:“求求王爺,不要告訴表哥。”
沈皓行彎了許久的唇角,在她開口求他的瞬間,終是落了下來,“就連你也能看出,若我告訴他之後,他信的人會是我,而不是你。”
寧妱兒緊抿雙唇,垂眸不再言語。
沈皓行不由嗤笑道:“若當真心意相通,互相歡喜,為何他會不信你?”
周遭氣氛愈發沉冷,在沈皓行以為聽不到任何答案時,寧妱兒忽然擡眼,眸中的水霧卻不知在何時已然退散。
“人的一生何其短暫,我連下一瞬是生是死都不知,與其去想所謂的喜與不喜,倒不如尋個安穩度日的活法,這樣不對麽?”
沈皓行再度彎身,幾乎要與她氣息相撞,這才停下。
他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既然下一瞬發生何事都不知,為何還要考慮往後的安穩?”
他喉結微動,目光從那光亮的眸子慢慢落在那張粉嫩的唇瓣上,沉聲道:“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寧妱兒有一瞬的怔愣,然而很快,她便向後退開一步,垂眸道:“王爺不該……”
“是不該。”未等她說完,沈皓行便直接冷聲将她打斷,他靜靜地望着她,應該說,是在專注的審視着她。
沈皓行臉上的溫笑早已蕩然無存,留下的是寧妱兒從未見過的森冷。
許久之後,他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擡手替她将額前不知何時飄落的一縷碎發,輕柔地別致耳後,淡道:“不該又何妨呢?”
說罷,他轉身走上長廊,玄色的身影最終與長廊盡頭的黑暗融為一體。
作者有話說:
感謝小仙女40862206給作者專欄頭的地雷。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