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8、
許是來到熟悉的地方,又見到故人,當晚,冷頤然做了一個夢,夢裏都是少年時的事。
少年時代的冷頤然是個混世魔王,十五歲那年,他帶着師尊師母的一雙兒女偷溜下山,出門歷練。
師兄妹三人下山沒多久就碰到一夥窮兇極惡之徒。
那夥人也都是有修為在身的,做的卻都是見不得人的陰毒勾當。
初生牛犢不怕虎,三名少年跟那夥人杠上了。
冷頤然他們常年待在山上,不知世事險惡,那次對他們來說,是一場惡戰。三人都負了傷,形容有些狼狽,幸得路過的牧宗主出手相助,才不至于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那日牧宗主外出訪友,途經山道恰好碰到冷頤然他們三人和一夥人打架。
牧宗主不認的冷頤然他們,另一撥人卻是認得的。那是仙門中臭名昭著的通緝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牧宗主出手将那夥人吓得屁滾尿流,轉過身,面對身後幾名少年時,卻是收了嚴厲,笑容十分慈愛。
牧宗主很欣賞冷頤然他們面對強敵時的冷靜和默契,不過贊賞之餘還是斥責他們胡鬧。
因為不管怎麽看,這三名少年與那夥兇徒之間懸殊的不僅是修為,還有戰鬥的經驗。若他們三人出了意外,他們的師長親朋要如何度過接下來的漫漫餘生。
給冷頤然他們包紮好傷口,牧宗主問他們出自何門何派,師尊是誰。
冷頤然他們幾個是偷跑出來的,當然不可能把真實的門派說出來,現場胡編亂造了一個。
牧宗主的目光在冷頤然等人的佩劍上一掃,什麽也沒說,只淡淡一笑。随後,他将這三名灰頭土臉的少年帶回了掩月宗。
冷頤然初次下山就碰到了備受仙門弟子崇拜的掩月宗宗主,一路上他和自己的師弟師妹都表現的十分知情懂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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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個這副模樣若是被同門的師兄弟看到了,怕是會懷疑他們被奪了舍。
入了雲軒城,掩月宗更近了,冷頤然他們眼底的新奇和雀躍就再也壓不住了。
牧宗主豈會看不出他們這一路上是在故作成熟,此刻他閉目假寐,不打擾他們興奮的交談。
很快入了宗,冷頤然是個自來熟,不過半日就和掩月宗的弟子打成一片。
傍晚,冷頤然帶着師弟師妹和掩月宗的弟子在宗內閑逛,他們談論着各種奇聞和趣事,笑聲不斷,相處的十分融洽。
少年們嬉笑打鬧着,經過一處院落的時候,他們卻不自覺的收斂了笑聲,腳步一轉,竟是帶着冷頤然他們繞道而行。
冷頤然的師弟師妹是一對龍鳳胎,姐姐叫薛昕若,弟弟叫薛聽寒。
薛昕若駐足,看着那處院落好奇道:“幾位師兄,那是什麽地方?”
掩月宗的弟子看了看那處院落,臉上露出畏懼的神情,又忍不住提醒:“你們初來乍到,其他地方随便逛,但唯獨那處院落,你們切記要遠離。”
薛昕若不解:“有危險嗎?”
“對,非常危險。”
薛聽寒道:“可是幾位師兄,這裏不是掩月宗的地盤嗎,你們為什麽還要害怕?”
那群人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一人嘆了口氣道:“哎,你不懂,總之那裏你們別去就是了,我們還是快走吧。”
薛家姐弟還想說什麽,就見冷頤然沖他們搖搖頭,便乖巧的閉了嘴。
一行人距那處名為“安樂軒”的院子越來越遠,他們很快聊到了其他話題,氣氛再次融洽和樂起來。
冷頤然扭頭看了眼身後,只見夕陽餘晖中,那處門扉緊閉的院落竟顯出幾分寂寥。
**
常年待在山上,現在有機會下山,又來到繁華的雲軒城,冷頤然自然不會閑着。吃罷晚飯,他就領着師弟師妹出了門,帶他們領略繁華大城的風光。
待到走的有些累了,三人進了一間茶館。
他們運氣不錯,說書先生正說到精彩處,唾沫橫飛。
小二殷勤的過來上茶水和果碟,薛昕若見店裏的客人注意力十分集中的聽着說書人講故事,便好奇地問:“小二,這說的是什麽故事?”
小二笑道:“看你們幾位不是本地人吧,姚老先生可是掌櫃的花重金請來的,專講仙門的奇聞轶事,可有趣哩。這才剛開講,待會兒就沒位置了。”
小二話音剛落,就聽那說書先生一拍桌子:“話說那牧宗主十多年前曾在山中帶回來一名孩童,那孩童生的是極好看的,就像是畫中走出來的小仙童。可惜性情古怪,從不與人往來,每到月圓之夜更是會化身為怪物,殺人飲血,門內弟子對他都是避如蛇蠍……”
薛聽寒剝好的花生都忘了吃,已經聽的入迷了。
薛昕若卻是有些氣憤:“他們怎可如此編排牧宗主的弟子!簡直豈有此理。”
在薛昕若看來,牧老宗主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容不得別人诋毀半分。
冷頤然笑道:“不過是些胡編亂造的話本故事,捕風捉影,不必當真。而且你看那邊。”
薛昕若順着冷頤然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見其中一桌坐着掩月宗的弟子,正磕着瓜子聽的津津有味。
薛昕若:“……”
冷頤然将剝好的花生放入口中,眼底顯出幾分興味盎然的神色。
說書先生的話自然不能當真,但這種事也并非空穴來風,這個故事裏九分是假的,也有一分是真的。
冷頤然打聽過,牧宗主确實有一關門弟子,這次來卻從未見過,也沒有人提起,他不由想到那處讓掩月宗弟子畏懼的院落。
會是那裏嗎?
冷頤然好奇心大起,決定前往一探。
深更半夜,冷頤然手腳輕巧的翻上了安樂軒的院牆。
薛昕若十分擔心,這畢竟是別人的地盤,她站在牆下,仰着頭,壓低聲音勸道:“大師兄,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你不是說那說書先生講的都是杜撰的嗎?”
薛聽寒拉着姐姐的衣袖,又畏懼的看了一眼懸在天上的圓月,顯然是把說書先生的話當了真,可此時他卻不住點頭附和姐姐:“是啊,我們回去吧,回去吧。這裏好恐怖。”
冷頤然道:“你們在這裏等我。”說完縱身一躍,落進了院子裏。
薛昕若知道事情已無可轉圜,便拉着弟弟的手,警戒的觀察周圍。防止有人來了,好給大師兄通風報信。
冷頤然落入院中,只見院子裏黑燈瞎火的,就連蟲鳴聲都沒有,确實十分怪異。
他都開始懷疑,這處院落是不是沒有人居住。
往前走了幾步,忽覺一道厲風襲來,冷頤然側身躲過,再回頭時就見一名玄衣少年出現在面前。
那少年眉心一點朱砂,面容美的近乎妖異,果真不似凡塵之人。只一恍神的功夫,那少年再次出手,冷頤然眉梢一挑,揮劍迎上。
磅礴劍氣橫掃四方,将院落攪得一團亂。
這動靜可謂是驚天動地,院牆外露出一顆腦袋,是薛昕若,他正雙手攀着牆壁,奮力往上爬。
薛昕若躍上院牆,把弟弟拉了起來。
薛昕若還未站穩身形就驚叫道:“大師兄,你沒事吧?”
冷頤然站穩身形,見那少年将劍鋒指向自己,笑了。
同齡人裏很少碰到與他旗鼓相當的對手,冷頤然鬥志被激起,兩人打的昏天暗地,直到牧老宗主聞訊趕來,才制止了兩人,不過院子卻是毀的差不多了。
少年寝居的屋頂都破了一個大窟窿。
第二天,冷頤然帶着師弟師妹給那少年修補房屋,連帶着将此處院落參觀了一遍。
最後冷頤然得出結論,這屋內擺設寒碜的,不比客棧的大通鋪好多少。
那名玄衣少年則在亭下閉目調息,并不理會他們。
冷頤然看着少年美豔冷淡的面孔,壞心思頓起,他身上髒兮兮的,一抹臉,讓小師弟尋了顏料過來,在青色的屋頂上刷出一個大大的心形。
“怎麽樣?”冷頤然一手搭在霍成雲肩上,展示自己的勞動成果:“你這日子過得像苦行僧一樣,屋子顏色也太過單調,我給你添點顏色,不必謝我。”
霍成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頤然也不生氣,反而笑道:“別這麽冷淡嘛,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
薛昕若,薛聽寒見識過霍成雲的厲害,在一旁十分緊張,生怕兩人又打起來。
霍成雲看着亂七八糟的屋頂,抿了下薄唇,就在這時,牧宗主進來了。
霍成雲揮開冷頤然的手,叫了一聲師尊。
冷頤然則沖牧宗主笑起來,邀功似的:“宗主,我已經弄好了。”
牧宗主看了看屋頂,頗有些忍俊不禁,他點頭道:“好好好,雲兒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叫冷頤然,你們年紀相仿,可以交個朋友。”
冷頤然一偏頭,沖那少年露出八顆整齊潔白的牙齒。
霍成雲輕哼一聲,轉過頭去。
雖說初次見面就大打出手,可這個夢境還是很美好的,有親人在側,長者再旁,不必憂愁前路,仿佛一切都還是充滿希望的。
冷頤然翻了個身,心滿意足的睜開眼睛,就見霍成雲正一手支颌,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冷頤然心下一驚,猛地坐起身,就聽霍成雲陰測測的問:“誰讓你睡在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