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W城, 鳳凰山山腳的小鎮。
鳳凰山是一座在南邊的小山,山腳下有一個小鎮子,據說這個小鎮子裏有百年歷史,裏面到處可見一些古跡,小鎮裏的路都是由青石板鋪成,古色古香。
同時,這也意味着這裏人很少。
小鎮子裏的年輕人因為生計等原因大部分都去了大城市, 這裏留下的大多數是老人和孩子,但這也好,整個鎮子裏的生活節奏也保持了原來的腳步, 每當人走在鎮子中時,會感到少有的閑适與安寧。
三個月前,小鎮裏突然來了兩個年輕人入住,這在當時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大新聞了。
這兩個年輕人在村子靠近鳳凰山的那邊租了一間院子, 兩人住在一起,據房東說, 他們應該是一對兄弟,不過從接觸上來看,哥哥似乎身體不好,弟弟是帶哥哥來這兒療養的。
哎呦, 兄友弟恭,更何況兩個兄弟都長得不錯,尤其是弟弟,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 對待鎮子裏的人都十分客氣,一點都沒有城裏人的架子。
鎮子裏的老人一下子都對兩個兄弟好感度爆棚,又見弟弟經常一個人出來購買生活用品,哥哥從未出來過,頓時對弟弟又心生憐憫,只要是弟弟需要的,基本上鎮子裏的人沒人刁難。
弟弟每次接過鎮子裏的人遞過來的東西是,都會回以溫柔的微笑,道謝之後,離開。
當所有人都感慨弟弟知禮時,他們沒人知道,在背後裏,雲岩煩死了他們——
無聊的人類,還是跟以前一樣虛僞。
回到院子裏後,雲岩先是去廚房煎好藥,随後端着藥,來到房子裏的卧室,打開門後,對床上的人影,極盡溫柔:
“九秋,你該起來了。”
不等床上的人影說話,雲岩走過去,輕柔地将他扶起,然後将手裏的藥碗端過來,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好,遞到九秋嘴邊,輕聲說道:
“該喝藥了。”
如果沈無涯在這裏的話,他不一定能認出面前的人是他哥哥。現在的九秋雖然與之前的九秋相貌一致,但是氣質卻是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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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的九秋總是有事沒事蹦跶,像是一顆小太陽,熱烈無比;然而現在的九秋,靠在枕頭上,陰鸷地盯着面前的雲岩,原來的活力全然不見。
“九秋?”
“啪”
藥碗被九秋一掌打落,摔碎在地面上,碎成無數瓣瓷片;與藥碗同時飛出去的,還有九秋的那一只手。
九秋與雲岩看着地面上的東西都愣了一下,随後雲岩見怪不怪地将地面上九秋飛出去的手拾起來,說:
“別生氣。”
“我為什麽不能生氣?”
九秋捧着自己的斷臂,端口是白色的,根本就不是血肉,反倒更像是石膏做成的,
“誰能受得了自己的身體變成這個樣子?我這樣,生不如死!!!”
一連串說出這些話,九秋就好似耗盡了力氣,他停下來,看着雲岩喘息了好久,才繼續說到:
“你給我喝的藥……根本沒用!!!”
面對指責,雲岩垂下眼眸,避開了九秋的視線,雙眸裏閃過一絲瘋狂和扭曲,随後他擡起頭來,依舊溫溫柔柔,他小心翼翼地将斷手湊了上去,接到斷口處,用靈力将它重新接了回去後,說:
“忍一忍,等你情況穩定下來後,我就給你換一副更好的身體,不會再出現這樣子了。”
“哼。”
九秋冷哼一聲,随後便将自己埋入被子裏,用背影背對着雲岩,冷笑道:
“你最好快點,不然的話,我就把另一個‘他’給吃了。你知道的,如果我和‘他’繼續在一起,這是避免不了的。”
雲岩沉默了一會兒,走出了九秋的房間。
走出房門後,雲岩靠着牆壁,眼裏陰晴不定。
他想盡辦法從忘川河裏找到九秋的殘魂,做出九秋的身體,卻沒料到從忘川河裏找到的,靈魂碎片多是魄,而不是魂。
魂掌控理智,魄掌握情感。
九秋現在只有六魄一魂,并且因為在忘川河內浸泡太久,魂魄染上了不少忘川河裏的怨氣,他現在總是脾氣不好,悲觀而敏感,全然不見當初的樣子。
起先,雲岩以為是九秋的記憶不全的緣故,故而通過地下,找到了生死簿,想通過生死簿将九秋和他曾經經歷過的事告訴給現在的九秋,然而雲岩卻沒料到,複活過來的本來就脆弱需要靜養,被生死簿當中的千年記憶一灌輸,九秋直接精神分裂了——
他把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千年前那個笑呵呵、似乎沒什麽東西能夠難倒他的九秋;一個是被病痛飽受折磨,怨天怨地,想要毀滅看到的一切的九秋。
并且由于記憶混亂和精神不穩定,這兩個人格中,陰郁的人格站主導地位,開朗的人格總是在沉睡,兩個人格都知道對方的存在,也受不了對方的存在。
所以,陰郁的人格威脅雲岩去給他找一個容器,不然的話,他就吃了開朗的人格,吃掉這個雲岩真正想要的人格。
雖然對于雲岩而言,這兩個人都是九秋,不論是哪一個他都能接受,陰郁的九秋是千年後受盡苦痛的九秋,他願意陪着他,直到治療好他;
開朗的九秋是原來那個沒心沒肺的九秋,那個讓他動心,又恨之入骨的九秋,他想将這個九秋毀滅,卻又舍不得。
無論是哪一個,都是九秋,只要是九秋就好了,只要是九秋,他就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雲岩只是他覺得,上天給他開得玩笑大了些。
可為什麽沈無涯和雲逸就沒事呢?同樣是靈魂被浸泡在忘川河裏那麽久,雲逸卻什麽問題都沒有,雲逸的記憶還在逐漸恢複。
每每想到這個,雲岩就無法遏制地嫉妒沈無涯。
但不論如何,就像是九秋所說,他必須想辦法給九秋一個容器,而這最好的容器,雲岩想了許久,發現唯一的選擇就是——
夏雲逸。
同是銀鱗龍角樹的木材所做的傀儡,絕對對九秋的靈魂有很好的可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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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華大學。
沈無涯辦公室。
夏雲逸戴着一張遮住他下半張臉的面具,十指交叉,平放在小腹上,嚴肅地與沈無涯對視。
沈無涯抽了抽嘴角,問:“你又想幹什麽?”
在回到九華大學之後,夏雲逸臉上開始剝落,沈無涯修複不及,無奈之下,只好給夏雲逸制作了一張面具,讓他戴上,免得夏雲逸出去吓人,但,夏雲逸似乎有點意見。
面具只擋住了右半張臉,嘴還是可以說話的,于是夏雲逸甕聲甕氣地說道:
“你做的面具,好醜。”
沈無涯:“……”
最近夏雲逸超級喜歡踩人痛腳說話,還總是一踩一個準。
夏雲逸還在問:“助理報告怎麽寫?”
實踐活動(翠竹村)之後,他必須要寫助理報告,上交給沈無涯還有其餘老師評分,可他到現在還沒交。
沈無涯抽了抽眼角,找出自己寫好的報告,沒好氣地丢過去:
“照着我的抄。”
“抄完了會給高分嗎?”
“當然會。”
“那我不抄了。”
“……”
有那麽一瞬間,沈無涯真想撬開眼前人看看,看看究竟他的腦回路究竟是怎麽長的。
将沈無涯氣得臉色鐵青後,夏雲逸心滿意足了,他滑動着椅子,滑到沈無涯的旁邊,親昵地問道:
“我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一個?”
“壞消息。”沈無涯沒好氣地說。
“昨天,封霜又聯系我了,他說他不準備放棄我。”
夏雲逸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
“好消息是——”
夏雲逸忽然伸手摸了摸沈無涯的後頸,在沈無涯奇怪的眼神中,夏雲逸的眼神也微妙起來:
“昨天我又恢複了一小段記憶,那段記憶裏我大部分時間是跟封霜在一起,而你,好像總是喜歡呆在我的脖頸後面掐我。”
這段記憶沈無涯一聽就知道夏雲逸指的是什麽,回憶起那段時間,沈無涯輕咳了一聲,試圖給自己辯解:
“我那是在指導你,你那個時候什麽都不知道,不是我的話,你早被那個道長給——”
吃了。
“哦,是嗎?”
夏雲逸收回手,冷笑一聲,“我覺得現在要報複回來。”
沈無涯:“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怎麽報複?”
夏雲逸:“你別動。”
沈無涯:“好。嘶——”
當天,沈無涯的脖子上多了一個明顯的牙印,擋都擋不住,所有見到沈無涯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瞪着那個牙印,甚至還有人開始懷疑人生。
在沈無涯當着所有老師做實踐彙報的時候,白主任在一邊坐着,一邊看沈無涯脖子上的牙印,一邊笑得花枝亂顫,根本就不在乎其餘老師。
沈無涯面無表情地念完稿子,然後将九尾狐貍用藤蔓捆成了一個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