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二天, 封霜照常去找三清山找師尊。

師尊究竟是多少歲，沒人知道，但能肯定的一點，那就是師尊的年齡至少很長。這一點也體現在了三清山的住所上，在現在明宇大學裏幾乎都換上了現代化的設施的時候，三清山上的師尊住所卻是古色古香的樓閣。

在清早的時候，師尊一般都會在閣樓的最上層打坐, 封霜一般也會選擇直接上上到頂樓去找師尊。

這一天，同往常一樣，封霜踏上樓梯, 到了最頂層，随手将門打開，卻看見沈無涯坐在他師尊旁，在門打開的一瞬間, 與師尊一起看向封霜。

封霜與沈無涯對視半晌，面無表情地關上門。

他一定是看錯了。

在門外呆立了三秒後, 封霜猛地又打開門：

沈無涯依舊坐在原地，與封霜冷冷對視：“你沒眼花。”

這一次連聲音都聽到了，怎麽看都不像是幻覺，封霜內心驚濤駭浪, 但面上不顯，他沖旁邊一直憋笑的師尊作了一個揖，然後踏進來，跪坐在師尊旁的一個蒲團上, 問：

“沈教授，我以為……”

“你以為我已經死了，對嗎？”

沈無涯對這個問題有點怏怏的，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從師尊前面的蒲團上站起，伸了一個懶腰，說，

“其實你這麽想也沒錯，按理來說，複生苗的我根本就不可能有身體，但多謝你的師尊幫我。”

“你跟雲逸到底打算怎麽做？”

封霜忍不住問道，

“你這麽着急恢複身體，是為了雲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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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 沈無涯回頭，瞥了封霜一眼，還是嫌棄的意思。

“需要我幫什麽忙嗎？”

“不需要，我和雲逸已經欠你們夠多了，而且，這算是家務事，清理門戶什麽的，還是不要外人插手比較好。”

在說着這些話的同時，沈無涯往房間外面走去，這說明他要回去了，在沈無涯即将踏出房間的時候，師尊忽然叫住了沈無涯：

“道友，我勸你最好想辦法弄一顆心髒哦，你現在這個樣子可是撐不久的，可別最後一屍兩命哦~~”

沈無涯踏出房門的腳停頓了一下，複又堅定地踏了出去。

等沈無涯走後，封霜扭頭問師尊：“師尊，你做了什麽？”

“也沒做什麽啦。” 師尊擺擺手，忽然又看向封霜，“你今天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怎麽，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事。”

“得了吧，你我還不了解，怎麽小傀儡跟你說清楚了？”

“算是吧。” 停頓了一會兒，封霜無可奈何地承認道，“至少，他說明了，他不怨我了。”

封霜嘆了一口氣，垂下眼眸，聲音裏面透出一股無力但更多的是失落：“這樣也挺好。”

師尊哪裏不知道封霜究竟在失落什麽，他拍了拍自家小徒弟的肩膀，鼓勵道：

“你還年輕嘛，以後有的是機會，不要為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

封霜：“……”

師尊，他們修的是道啊，不要這麽兒女情長的好嗎？

在沈無涯重塑身體的時候，九秋那邊也是相當鬧騰，他忽然失蹤了。

雲岩完全不知道為什麽身體羸弱的九秋會失蹤，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蹤的，在又氣又急的情況下，他完全不顧自己還在被通緝的身份，直接到了九華大學，卻怎麽都找不到夏雲逸。

這結果，可以說是在情理之中，但又在意料之外。

雲岩站在九華大學一群老師的包圍下，神經質地捂着自己的額頭猖狂大笑——

也對，也對，他那個連沉入忘川河都沒事的弟弟，怎麽可能會那麽輕易地和沈無涯一起去死呢？

在雲岩大笑的時候，一旁趕過來的白主任額上沁出了冷汗，她喊道：

“雲岩，你放下武器，自首吧！”

“自首？自首什麽？”

雲岩睜大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用刀尖指着他腳下的一個學生，威脅道，

“讓白澤出來見我，不然我血洗整個學校。”

“你瘋了，你是妖啊，現在妖族越來越少，你是要斬斷妖族的延續嗎？”

“哦？沈無涯沒跟你說嗎？” 雲岩哈哈大笑，“千年以前，人族和妖族的大戰，我記得妖族損失大半，對嗎？”

白主任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提這個歷史，頓時愣在了原地。

她年紀還不到那個時候，沒有親身經歷過，那個時代的妖怪都幾乎死絕了，他們後來的妖怪也只能從遠古留下來的古籍裏窺得當時戰争的殘酷。

“我可以說是元兇之一啊~~”

雲岩朝白主任露出一個戲谑的表情，他兇狠地回道，

“妖族的生死與我何幹？！快去找白澤！！！”

白主任被雲岩所說吓了一跳，她從未見過有人如此瘋狂，權衡之下，她只能吩咐一旁的一個老師看好這裏，而自己則是馬不停蹄地去找了校長。

在去找校長的途中，白主任一直都在想着雲岩所說的東西——

他是千年以前妖族近乎滅絕的元兇？

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據說沈無涯與雲岩是同一輩的妖怪，那麽，沈無涯會知道雲岩此時會這麽做嗎？

心裏有無數的疑問，可白主任知道自己根本就得不到答案，她只能去找校長，而這個校長，就是白澤，已經在學校的某一處禁地裏沉睡百年。

半個小時後，白主任領着一個相貌普通的青年男子，來到了雲岩的面前。

雲岩打量了那個男子半晌，開口道：“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

白澤熟稔地點點頭，瞧了一眼雲岩腳下的學生，輕聲說道，“這裏是我的學校，所以他們怎麽都算是我的學生了，你能放過他們嗎？作為交換，我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

“誰能料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九華大學校長是通曉一切的白澤神獸。”

雲岩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他挑釁地問，

“你不是知曉一切嗎？你怎麽沒料到現在發生的一切？”

“雲岩。”

白澤并不氣惱，他依舊輕聲細語的，看着雲岩，如同在看一個頑劣的孩子，說，

“你再不去追的話，九秋會因為情緒波動過大而身體崩潰的。”

聞言，雲岩一愣：“情緒波動過大？”

“是啊，畢竟重溫故土。”

此話一出，雲岩迅速陰郁了下來，他定定地瞧着白澤半晌，随後迅速消失了蹤跡。

白澤将手背到身後，然後慢吞吞地走到被雲岩打趴的學生面前，将他們一個個拉起，細聲細語地問有沒有什麽不适。

“吓死我了。”

在雲岩走了之後，白主任拍着自己的胸口，對白澤抱怨道：

“校長，這人究竟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活了這麽久，或多或少都有點病。”

白澤慢條斯理地回道。

“那他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啊，看他在意的那個人想不想讓他回來。”白澤最後如是說。

在雲岩去找白澤的時候，九秋果然如同白澤所說，正在故地重游。

他當然不可能一個人在雲岩的眼皮子下面失蹤，他沒這個能力，可夏雲逸有這個能力。

夏雲逸既然能第一次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九秋的房間裏，自然能夠第二次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九秋的房間裏。

之前對九秋所說的話，果然觸動了九秋，在夏雲逸第二次到來的時候，九秋提出了一個要求：

“帶我走。”

夏雲逸他愣了一下，因為他沒想到九秋這麽直白，于是問：

“我可以帶你走，但是，我将你帶去哪裏呢？”

九秋擡頭問道：

“你還記得我死去的地方嗎？”

夏雲逸回憶了一下，終于從記憶深處找到了當時的記憶，思考了一會兒，他回道：

“我記得那個地方，但那個地方離這裏很遠，而且，那裏現在已經成了保護區。去哪裏幹什麽？”

九秋沒有回答，只是不耐煩地說道，

“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不好嗎？快點帶我走，要是被雲岩發現了，你我都別想走了。”

這種威脅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夏雲逸氣憤地鼓了鼓臉頰，可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背上了幾乎動彈不得的九秋。

等好不容易将九秋背到目的地的時候，夏雲逸差點累癱了。

九秋之前死去的地方現在已經是國家5A級風景區裏面的一處無人之地，這裏本來是一片沙漠，可在千百年的滄海桑田下，這裏已經被一片茂密的森林給覆蓋掉了。

至于九秋的本體，早就被無數的泥沙掩埋，或許早就成了地下的煤塊，也說不定成了化石。

千年的物是人非讓九秋也有點無措，他在睜眼之後就被雲岩很好地保護起來，除了稍微接觸過現代城市社會外，他從未獨自出門過，也完全不知道這裏變成了這樣。

九秋跪在地上，試圖感應自己原來的本體究竟在哪裏。

夏雲逸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看着九秋四處尋找，半小時後，他歪歪頭，對九秋感嘆道：

“我以為你會讓我帶你去原來我們生活的沼澤，沒想到你選擇了這裏。不過也是，妖族被滅的時候，那裏也應該被夷為平地了，沒什麽好找的。”

正在感應的九秋一頓，擡頭看向夏雲逸，問：

“你說妖族被滅？”

“是啊，妖族曾經差點被滅過。” 夏雲逸眨眨眼，一派無辜的模樣，“雲岩沒有跟你說過你死之後發生了什麽嗎？”

他頓了頓，恍然大悟：“哦，對了，他就是那個叛徒，怎麽可能會告訴你之後發生了什麽呢？”

“……”

九秋的瞳孔放大又縮小，幾經顫抖後，他忽然急急忙忙站起來，毛毛躁躁地捉住夏雲逸的胳膊，嚷到，

“你剛剛說的什麽意思？”

要知道之前九秋說話有氣無力還很陰郁，這一下子突然換了一個語氣，讓夏雲逸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九、九秋？”

“之前跟你對話的是另一個人格。” 九秋快速地解釋了一句，慌慌張張地問道，“你跟我說雲岩是‘叛徒’，究竟是怎麽回事？”

人格分裂？

夏雲逸眨巴眨巴眼，消化了許久才消化完這個事實，并且他覺得，面前的這個九秋，才像是千年以前的九秋。

如果這樣的話，勝算就更大了。

之後，夏雲逸将九秋死後發生的事，完完全全告訴了九秋。

聽完之後發生的事，九秋頹廢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他看上去有些絕望，望着夏雲逸，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本來不願意相信的，我以為自己的死能改變他的……為什麽？”

“有一句話叫做‘人性本惡’，不是嗎？”

夏雲逸沖九秋露出一個軟軟的笑容，蠱惑道，

“雲岩就是這樣的。九秋，你說該怎麽辦呢？”

“無涯他呢？我弟弟呢？”

九秋忽然像是想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夏雲逸的胳膊，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不是他的傀儡嗎？你應該時刻跟他在一起的啊，他在哪裏？”

夏雲逸的笑容漸漸隐沒，他看着九秋期望的表情，眼眸深處寒光漸露：

“就是拜你們所賜，我和主人第二次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