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變化

鄭星洲握着仲煜城的手, 放下些心來。

他發現看不見之後，很容易放大一個人內心的不安。

尤其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 他唯一能依靠和信任的只有仲煜城, 他清楚的知道只要有仲煜城在，他是絕對安全的。

這不是他戴上了什麽奇怪的濾鏡, 而是因為他清楚仲煜城的實力和為人。

有他在，他就是安全的。

這樣想着，鄭星洲忍不住想離他近一點。

仲煜城說完話之後，便見鄭星洲小心翼翼的移動着位置，一直到把自己塞到他懷裏為止。

仲煜城看着得寸進尺的鄭星洲, 沉默了片刻。

眼神一瞟, 甲一飛快上前解開了鄭星洲腳上的固定器, 又悄無聲息的退到了角落。

仲煜城手上微微用力, 将他抱起，朝位置上走去，低頭問鄭星洲道：“頭還疼嗎？”

鄭星洲揚起臉，眼神沒有焦點的飄在空中：“不疼。”

頭是不疼了，但是眼睛還是看不見, 鄭星洲有些苦惱，他覺得應該不至于永久性失明吧？畢竟他這不是還沒跟仲煜城結束關系呢？

但是現在頭不疼了, 眼睛還看不見的情況讓他有點小害怕，忍不住小聲問仲煜城道：“我會不會一直失明？”

仲煜城坐到位子上, 綁好安全裝置, 俯身幫他固定好安全裝置。

一股溫熱的呼吸鋪灑在胸前, 對方與他貼的極近，他甚至能感受到仲煜城的心跳。

這是一個很暧昧的姿勢，仲煜城好似伸手擁抱了他，雙手穿過他的腰，沒有觸碰到任何一處不該碰的地方，但存在感極強，即使鄭星洲看不見，也能感覺出來，他此時離他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他還沒細思這究竟是什麽模樣，仲煜城已然固定好安全裝置，抽離開去，鄭星洲下意識的握緊了他的手，不讓他離開。

仲煜城手上微微用力，試圖抽出手。

鄭星洲握着他的手猶豫了片刻，昔日仲煜城的恐怖形象在腦內席卷而來，讓他依依不舍的放開了手。

仲煜城看着他臉上自然流露出好似被奪走了珍寶的失落，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眉心，這還表演欲上頭，沒完了？

他雖然這般想着，手上動作卻不慢，伸手将自己的衣角遞到鄭星洲手中。

鄭星洲捏得緊緊的，還記得對仲煜城笑一笑，乖巧極了。

仲煜城瞥了眼他的表情，收回了眼神，打開閃爍的星卡看了眼新發過來的報告，又想起他剛才的問題，看了一遍報告，才開口道：“不會。”

鄭星洲捏着他的衣角有些發呆，感受着自己心跳的平穩跳動。

他覺得仲煜城有點……暖。捏着他的衣角，他懷疑自己是由失明造成的腦震蕩，不然怎麽會覺得仲煜城暖？

他可是能用眼神吓跪人的大boss！

鄭星洲在那邊懷疑自己的感官，仲煜城翻完最新發過來的醫療組報告，沉吟道：“疼痛之前有發作過？”

鄭星洲思考了片刻，果斷搖頭。

他有些遲疑，醫生說話的時候他正痛的厲害，沒聽見幾個詞，此時不免有些心虛，不知道檢測結果是怎麽說的。

“我……怎麽了？”

仲煜城劃過報告的手一頓，語氣中毫無波瀾：“你腦幹中有塊陰影，目前還沒确定它是否是造成你失明和疼痛産生的主因……”說到這，他果斷無視了報告中那行：該區域的陰影不會對人體造成危害。

如果除去那塊陰影，便沒有其他能引發鄭星洲這個症狀的原因。

這個疼痛不會是沒有原因的，他只接受是檢測儀器沒有檢測出這個陰影的危害這個原因。

鄭星洲皺起眉，思考了下，難道那是原身提出的要求在他身體上顯現的外在形象？

仲煜城目光不知不覺就從密密麻麻的文字圖表上移開，落到了鄭星洲思考的臉上，他眉心有些皺起，顯出幾分憂心忡忡來，仲煜城看了一會，手指微動。

但他已然察覺到他短時間內多次的破戒，皆是因為鄭星洲。

不能給鄭星洲太多的希望。

這樣想着，仲煜城眯起眼。

捏着他衣角的小小少年，他此刻仍是狼狽的模樣，出了一身冷汗之後，早上做好的造型被弄得一塌糊塗。

本來貼身的衣服此刻有些空蕩蕩的挂在他身上，讓他無端顯出些狼狽來。臉上點的那顆淚痣不知道到哪裏去了，所幸臉上沒有化妝，此刻幹幹淨淨的臉還撐得住少年模樣。

仲煜城看了許久，久到鄭星洲都有所察覺，側頭将迷茫的眼神朝他那邊望去。

不該給他太多希望，他很清楚，但是……

仲煜城伸出手在他眉心輕輕撫平，聲音低沉了幾分，好似深深紮根的大樹庇護着生靈：“不要怕，我不會讓你失明。”

鄭星洲想了想，也覺得原身肯定不會讓他失明，仲煜城那麽難追，失明的他豈不是更追不上了？那還怎麽完成原身的心願呢？

這樣一理順之後，鄭星洲聞聽仲煜城的保證，便流露出真誠的信任來。

此時此刻他仍記得再刷一波好感度：“我相信先生。”

他琢磨着自己之前刷好感度還是刷的太保守了，君不見仲煜城說分手就分手，壓根不帶猶豫的。

為了生命安全，他還是多刷點好感度……然後努力不着痕跡的撮合仲煜城和葉修遠。

雖然他覺得葉修遠的愛情觀有一點點問題，但是架不住仲煜城喜歡他啊。

他遲疑了片刻，将這句話重複了一遍，架不住仲煜城喜歡他。

好似是要說服自己，又好似是要打消自己心中某個猜測。

仲煜城收回了眼神，有些煩惱的盯着屏幕，協議戀愛的對方太喜歡我怎麽辦？

簽合同時的他不用思考就能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此刻的話……

仲煜城下意識的在星卡屏幕上劃了下，點進了一個星訊賬戶：情深幾許。

最新發的星訊還停留在一個月前的七周年紀念日，下面的評論已然變成了花式催他公布分手信息。

他淡淡的掃過，沒有停留，将星訊拉到了最底下。

第一條星訊：您是我生命的永恒主宰，我願為您獻上一切，只為您的片刻駐足。

仲煜城又往上滑了下，最初的每一條都是對他的表白。

剛看了兩三條，仲煜城就關掉了星訊。

這些內容他都曾在甲一的報告中看到過，但就如同他之前看到的時候一樣，他沒有任何感覺，對他而言，如果要在意這種程度的表白的話，那他就早就該流連花叢了。

S1星球上不知道多少貴族想謀求他的青睐，他剛成為仲家繼承人的時候，面對的幾乎是鋪天蓋地的各色瘋狂追求。

鄭星洲的這種在星網上隐晦的表白都算不上什麽，他見過最瘋狂的，也見過最真摯的，但是他都未曾有過動搖，就如同他之前拒絕鄭星洲的那六年一樣。

他無法被打動，在旁人眼裏感天動地的感情在他面前都不過是瞬間熄滅的焰火，雖然絢麗但不過如此。

但現在，他心中湧動着一種陌生的情感，溫暖的表面下是密密麻麻的小刺，酸酸甜甜的。

他忍不住将目光移向鄭星洲，理智讓他思考，但反應卻不受控制，就好似在鄭星洲說完那句話之後，他微微動彈又被理智壓抑住的手，鄭星洲以往死板又疏離的形象在他眼中漸漸清晰。

他坐在那便獨自成了一道風景，在黯淡無色的旁人中顯得格外醒目。

仲煜城忍不住皺起眉，他不喜歡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若是往常，他大可以不見他，慢慢調整。

但是如今……

他看着鄭星洲，他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身旁，手裏拽着他的衣角，眉間已然松開，目光不着邊際的在空氣中飄蕩。

仲煜城側頭瞥了眼甲一。

甲一真的很忙，但就是這手忙腳亂中，他仍精準的捕捉到了仲煜城的眼神，并迅速做出了反應。

他拿出了一副引導式耳塞，遞給仲煜城。

仲煜城伸手接過，看向因為他的動作，轉過身來，面朝他的鄭星洲。

他遞出的手一頓，俯身靠近了幾分，伸手将耳塞輕輕塞進了鄭星洲的耳朵裏。

鄭星洲有些緊張，又有些茫然的後退了下，被仲煜城牢牢扶住了手臂，無法逃離。

随着他的動作，仲煜城忍不住擡眼威懾的看向鄭星洲，在接觸到他空茫的眼神時一頓，收回了眼神，繼續塞耳塞的動作。

鄭星洲有些迷茫，不知道仲煜城要做些什麽，直到耳旁響起溫和的音樂聲時，他才明白過來。

鄭星洲的心髒不争氣的微微加速，又在鄭星洲的暗自唾棄中迅速平穩下來。

他這次是發自內心的對仲煜城道：“謝謝先生。”

仲煜城收回手，淡淡的應了聲。

甲一在忙碌中抽出空看了眼家主的表情，他看上去可不像他的話語那般冷淡，神色溫和極了，生生讓甲一打了個冷顫。

沒想到啊，沒想到……

甲一在心裏幽幽的感嘆了一句，但連眼神都沒敢往鄭星洲那邊看一眼，老老實實的埋首于工作中。

而導致他這工作量突然增加的罪魁禍首，卻壓根沒有想處理下堆積的事務。

他看着鄭星洲，目光中情緒飄忽不定，讓身後的專心工作的甲一都默默躲出了他的視線。

鄭星洲聽着歌，察覺到了身旁人的視線，忍不住将臉朝向他：“您……一直在看我嗎？”

月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身上，仲煜城在斑駁的月光中垂下眼，眼睑上顯出些參差不齊的陰影來。

“我一直在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