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新視野
梧桐小築被醫療組占據的房間內, 擺滿了各色儀器,房間內安安靜靜的, 毫無聲響。
外面陽光正好, 而忙活了一天一夜的醫療組終于強撐着把最終檢測報告發給仲煜城,便各自找了個房間去休息了。
一時間, 這裏只剩下一片狼藉和漂浮在醫療艙內仍處于睡夢中的鄭星洲。
陽光越來越盛,醫療艙內的鄭星洲睫毛微顫,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他下意識的睜開眼,看到了一片黑暗, 才反應過來, 他還在失明中。
周圍安靜的毫無聲響, 他深吸了口氣, 然後從嘴裏吐出個泡泡,确定自己還在醫療艙內,只是不知道周圍有沒有人。
他感覺整個人舒服極了,睡的很舒服,好似還做了個美夢, 而現在他泡在溫柔蕩漾的水裏,只覺得身心都舒展開了, 就連失明都不那麽可怕了。
他在水裏晃着腳,感受着充滿活力的身體, 覺得自己甚至可以跑個800米!
他順着水流肆意的舒張身體, 砰的一聲脆響, 他的頭撞到了玻璃,鄭星洲飛快的捂住了頭,不怎麽疼,但是瞬間打消了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錯覺。
但随着這一聲脆響,整個房間終于不複之前的安靜,門外響起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讓捂着頭的鄭星洲一下子認出了來人,甲一?
确實是甲一,他從監控中發現了異常,便急急忙忙的趕來拯救鄭星洲了。當然主要原因是避免扮柔弱上瘾的鄭星洲再給他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要知道好不容易他才勸着家主去休息一會,這一天一夜的連軸轉,好不容易剛休息片刻,別到時候又被鄭星洲鬧騰完了。
不過所幸,鄭星洲的表演欲顯然消退了不少,他在水裏自然的舒展着手腳,聽見聲音也沒有做出什麽怪樣來,只是側頭看了眼他。
甲一打開醫療艙,伸手欲攙扶他出來,鄭星洲沒讓他扶,晃悠着腦袋,走出了醫療艙。
甲一自讨沒趣的收回手,看了眼他無神的眼睛,開口道:“先去洗個澡?”
鄭星洲确實仍是看不見,但是他卻沒有之前那般慌張,一片黑暗中,他仿佛能看見淡淡的熒光勾勒出整個房間的情況,鄭星洲有些奇怪,但并不惶恐,就好像這便是他應該看到的世界一般。
鄭星洲走出醫療艙就不動了,甲一見他沒反應,再次伸出手道:“我帶你去?”
鄭星洲看了他一眼,包括他伸出的手,在他黑暗的視野裏泛着淡淡的熒光。
按理來說他應該對眼前的場景驚慌不已,并滿心疑惑,但實際上,他卻絲毫沒有懷疑和不解。
這黑暗中的熒光出現的突然,但他卻毫不意外。
你會奇怪你的手和腳嗎?你會奇怪你的眼睛為什麽看得見嗎?你會奇怪你的大腦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想法嗎?
眼睛看不見,他的另一個視角便能看見了。
鄭星洲避開甲一的手朝浴室走去,他的潛意識告訴他,或許他被全息游戲拒之門外的原因就在與此,不是什麽精神力受損,而是……
鄭星洲關上浴室門,将甲一拒之門外,沐浴在熱水中。
繼續漫不經心的想,原身已經死了,精神力消散在天地間,但卻仍給他留下了桎梏,那這桎梏難道是靠着心誠則靈嗎?
鄭星洲想到這個,仍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的頭,它發作起來是真的疼,讓人絕對不想體驗第二次,他都不知道之前自己是怎麽挺過來的。
如果這桎梏是靠着精神力來實現懲罰的話,那就聽上去可信多了。
鄭星洲看着自己視野裏的淡淡熒光,漫不經心的想,懲罰發動之後,桎梏松動,他獲得了一部分精神力,在消化完全後,出現了這個熒光。
這很合理,鄭星洲拿起衣服套上,就是有些不好對旁人解釋。
他走出浴室的時候,心神仍是放松的狀态,他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毫無畏懼,對身上發生的一點點小異樣,絲毫沒有擔憂。
鄭星洲繞過站在門口的甲一,坐到了一角的沙發上,才開口道:“有事?”
甲一眼睜睜看着這個“盲人”輕車熟路的走進了浴室,一個人獨立洗完澡,又靈巧的避開他,坐到了沙發上。
他甚至懷疑對方沒有失明,但是對方望過來的眼神又确實是毫無焦距,所有對他身體檢測的報告上也信誓旦旦的表明對方的眼部視覺神經受到不知名原因的影響,暫時無法對光區形成反應。也就是所謂的暫時失明狀态。
所以……
甲一黑着臉坐到他對面,所以鄭星洲果然是在家主面前演了一路的戲,甚至連他都差點被騙了過去!什麽柔弱,什麽委屈,什麽無依無靠,我真是……
甲一壓抑了自己爆粗口的沖動,這才是他印象中的鄭星洲,哪怕是失明,他也能表現的跟正常人一般行動自如,并且讓所有因此覺得他好欺負的人自食惡果。而不是之前那種“嘤嘤嘤,看不見好怕怕”的畫風。
鄭星洲等了一會,沒聽到回複,索性玩起了自己的視野來,他發現當他注意力高度集中到前面的櫃子時,視野的熒光便會迅速聚焦,周圍的場景黯淡了下來,但櫃子在他眼前被勾勒的一清二楚,顯示出裏面的物體,仍然是熒光勾勒出來的模樣,幾份文件整齊的摞成一堆,旁邊放了支筆,零散的散落着幾片幹枯的花瓣,邊緣微微卷起,顯得幹燥而又生機全無。
他下意識的擊中注意力到文件上,發現并不能看到上面的字,只有一片空白,這好像比較符合常理?
畢竟熒光勾勒出物體的形狀已經很詭異了,要是連文字都顯示出來,那不成透視了嗎?
鄭星洲樂此不疲的一個個櫃子看了過去,除去文件基本上沒有別的東西。
不知道未來世界有沒有賭石……
他覺得他可以靠這個爆富!
甲一難得的花了些時間來調整自己的心态,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受挫的感覺了,但是是因為鄭星洲,他覺得還可以接受,畢竟這可是能畫風突變到嘤嘤嘤而毫無破綻的對手。
“家主才剛去休息。”甲一決定先從家主身上提起。
果不其然,話剛出口,鄭星洲就轉過頭看他,奇怪的是,雖然他的眼神沒有焦點,但甲一仍敏銳的察覺到被注視的感覺。
提起了仲煜城,鄭星洲方才從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錯覺中回過神來,就是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他也不覺得自己能打敗那個男人。
有些強大不是依附在外表,而是源于心靈和靈魂的強大,他的表現足以讓任何人相信,哪怕他一無所有,他也能重新站回這個高度,在山頂蔑視衆人。
鄭星洲自覺自己做不到他那般,從被蔑視的非婚生子到合法的繼承人,這一句短短的話中,概括了一段無法想象的艱辛裏程。
這是他強大靈魂的由來,也是原身無可救藥的在備胎的路上越走越遠的原因。
極端克制,缜密謀劃以及敢于向強者發起挑戰的勇氣,糅合成了仲煜城這般璀璨的靈魂。
僅僅作為那段記憶的旁觀者,之前的鄭星洲會為此無比的恐懼對方,但此刻的鄭星洲他卻滿是躍躍欲試,充滿了挑釁的沖動。
鄭星洲眉頭一皺,總算從自己的狂熱情緒中察覺出幾分不對勁來,他或許會自信,但絕對不會自信到想挑釁仲煜城,因為他真的!很怕死!
鄭星洲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從自己醒來的情緒到行為一一反省過去,察覺到自己有哪裏不太對勁。
就好似那個突然出現在黑暗裏的視野一般,他的情緒裏充滿了不知從哪來的自信和蠢蠢欲動,好似整個世界在他面前敞開,而他,只要施施然的走進去,主宰它。
甲一沒察覺到不對勁,家主不在,鄭星洲回歸了本來那般模樣也不為奇,他接着自己的話道:“你感覺怎麽樣?”
鄭星洲将心神從探究中拉回,靠着沙發,就着熒光勾勒出的人影,觀察他的表情,發現熒光暫時還做不到這麽細致的表現,人影的臉上粗糙的勾勒着五官,十分的抽象派,與他記憶中的甲一毫無相似處,但當他一眼看見這個粗糙的臉時,不,在他聽見他的腳步聲時,他就知道他是誰。
鄭星洲感嘆了一聲,随意的開口道:“還行,檢測報告出來了嗎?”
他看着甲一,甲一也看着他,鄭星洲臉上沒有幾分在意,盡管眼神沒有焦距,但他的氣勢卻一如當初,甚至更遠勝當初,讓甲一無端有幾分面對家主的感覺,他微微皺眉,話語中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十分平淡的回答道:“出來了。”
鄭星洲臉上便露出幾分疑惑來。
甲一也沒打算賣關子,他一邊細細觀察鄭星洲的表情,一邊直述道:“檢查報告很詳細,總結來說,你的身體很健康,失明和頭疼的原因大概率是由于你腦中的那片陰影,但是遺憾的是,我們暫時不能對它做徹底根除的手術,除非……”
鄭星洲的眉毛随着他刻意的停頓而微微揚起。
“除非我們能接受手術後導致的後遺症。”甲一調出報告看了眼道:“包括且不限于失憶,神經失調,腦部功能紊亂以及失去意識的可能性。”
鄭星洲随着他報出的後遺症點着頭,忽而開口道:“先生不會就這麽看着我失明的。”
他的語氣很篤定,充滿了對仲煜城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