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相思
将田蕙從司農寺調到許王府這是很簡單的事情, 不過小郡主沒信心能辦到, 只好請邺純之幫忙了。以邺純之在女皇面前的受寵程度,請她在女皇面前提一提,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邺純之雖然對她為何要特意将田蕙弄到許王府來很是不解, 可是她難得求自己辦一件事,邺純之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只是田蕙身份特殊, 由她來向女皇提及的話,誰也不知道女皇心中會如何想。
小郡主自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否則也不會去找邺純之, 她為邺純之答應幫忙的态度而對這個一向清冷威嚴的阿姊親近了許多。還把溫善給她的綠楊春茶、酸梅也獻出了半斤。
邺純之見她一副肉痛的模樣,便要了半斤綠楊春茶, 沒拿她的酸梅。
“這是溫丞讓人送過來的?”邺純之見多識廣,自然知道這綠楊春茶是揚州的名茶,所以她猜測應該是現正在揚州的溫善所送。
“阿姊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呀?”
邺純之沒跟她解釋,只是道:“聽聞綠楊春滋味鮮醇、香氣高雅,絲毫不比西湖龍井、蘇州碧螺春遜色, 不過于你而言,怕是無甚區別。”
小郡主不服氣:“我雖不會分茶、鬥茶, 可會品茶,阿姊莫要小瞧了我才是。”
“哦?我素日裏見你吃茶如飲水,一口便是一杯, 如此囫囵吞棗,不像是在品茶。”
小郡主心想她以為阿姊變得親和了,可這麽看來都是錯覺, 阿姊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挑刺。不過看在阿姊答應幫忙把田蕙弄到許王府來的份上,她就不跟她計較了。
冬至前後,淮河以南也普遍降了雪。于北地的農戶而言是“瑞雪兆豐年”,可是于江淮以南的農戶而言,這會造成不小的損失。
溫善剛到達黃州沒多久,除了協助朝廷處理黃州的歷、賬簿問題,還到鄉間走了一趟,手腳便凍得又紅又腫。柏伶看得焦心不已,道:“為何會這樣?”
溫善倒淡定,依舊拿着筆處理公務,她道:“我自幼在北地生長,到了這南邊,氣候濕冷,故而手指腳趾便長了凍瘡,等天暖些便好了。”
“可婢子為何沒長?”柏伶疑惑,她也是第一次到這南邊來。
“估計是你平日幹了不少活,所以适應了,幸苦你了。”
柏伶心中一暖,道:“婢子還是讓人去找郎中來瞧一瞧吧,若是凍傷了,留下隐患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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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善沒反對。郎中很快便被請了來,對于凍瘡的症狀,他們太熟悉了,開起藥來便也得心應手。
柏伶得知後本打算讓人給她的屋備多一些木炭,但她以過于鋪張浪費為由拒絕了,只用平常的量,而自己除了喝湯藥便是将拉下了許久的晨練重新撿了起來。
不出五日,她的症狀果然漸漸好轉。而她也處理完了黃州的事,便又趕回了滁州和葉明珠彙合。
葉明珠對于溫善處理事情的效率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不過她自然是不知道這是溫善借助了系統的幫助,在閑暇的時間加班加點把任務完成了而已。
從滁州離去後,便入了揚州。
揚州因田肅被罷官,而位置出現了空缺,府衙怕出事,他們也擔待不起,便一直不敢有異動。後來新的知州上任後,也為了不使自己接下爛攤子或是背負上莫名的罪名而徹底清算了一遍揚州的賬目情況。葉明珠和溫善到此後,倒是省了許多事。
揚州作為運河的必經之段,曾經在戰亂中備受摧殘,後經幾十年的重建,迅速地發展成商賈雲集、工商業也發達的州府。原有的城已經不夠居住,而在大城的邊上又修築了子城,能發展至此般規模的,可見其繁榮程度。
葉明珠見溫善來了揚州幾日,也不曾像先前那般怡然,便道:“難得下揚州,何不好好地一覽揚州風情?”
她察覺到了溫善的變化,倒不是因為她對溫善很了解,而是溫善的這種變化是連她這個相識不久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的。思前想後,她揣摩道:“難不成這才是真正的溫丞?”
溫善一怔,葉明珠沒有一如既往地喚她的號,而是喚了官職,這種态度很微妙。
“幼寧在時,溫丞雖心系公務,卻也不至于如此沉悶,而縱觀幼寧回洛陽後,越近年關,溫丞便越發廢寝忘食,想必是想快些處理完淮南道的事,好盡快趕回去吧?”
“這有何不妥?”溫善反問。
葉明珠搖了搖頭:“并無不妥,而且這于國于民是好事,若百官都似溫丞這般盡忠職守、兢兢業業,我這磨勘文書上的名目也就好看多了。只是你我好歹同僚一場,又一同受朝廷差遣,相處數月,我将你當成了朋友,有些時候就難免會多管閑事。是我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我并無指責葉禦史之意。”溫善微微一笑,“我确實歸心似箭,但在公私之事上,我也能分得清楚,不會因私廢公的。”
葉明珠朝着柏伶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就不怕被人發現?”
“什麽?”溫善不明所以。
“你跟幼寧之間之事。”
溫善心頭一跳,一雙秀目凝視着她。
葉明珠笑了笑:“我雖不知道你跟幼寧的過往,可就我看來,她這一路跟着你,便真的只是單純地想游歷?而且,她看你時的目光癡纏,你望着她時神态、氣韻也與平時不同。眼神不會騙人,即使你藏得再深,可真情流露時,也就成了破綻。”
溫善垂眸沉思了好一會兒,她在葉明珠發現了她和小郡主之事時,心裏頭既緊張又像是将壓在心頭的心事終于分擔了出去一些而輕松了點。大概是葉明珠的态度很冷靜,所以沒有給她措手不及的感覺。
“柏伶跟着我快七年了,她尚且看不出來,你如何肯定?”
“說明她聰明,知道什麽事該揣摩,什麽事不該揣摩。你不想讓她知道的,她便不去猜不去想,即便她跟了你快七年,可她卻不一定是最了解你的人。”
溫善也跟着笑了一下,道:“我們不談別的,你看出來了,又當如何?”
葉明珠歪了歪腦袋:“不當如何,只是我一直覺得有些詫異。你們一個是聰明人,明白什麽樣的路才好走,可卻偏偏選了一條前途未蔔的路;一個是郡主,知道婚姻大事身不由己,卻還是陷進去了。”
眼神的眼眸沉了沉,旋即她的目光變得溫柔了許多:“其實你不提此事我都會因為公務而沒空去想她,經你這麽盤問,我發現我想她了。”
葉明珠沒得到她正兒八經的回答要如何解釋自己的行徑,卻聽見她正兒八經地說些不害臊的話,她算是刷新了自己對她刻板的印象。
摸了摸臉頰仿佛能緩解酸倒了的一排牙的酸感,葉明珠看着面不改色的溫善,感覺在一瞬之間,溫善的形象都颠覆了。
溫善恍若未曾察覺葉明珠的異樣,兀自撐着下巴:“我如今才想她,是否顯得我不夠愛她?可我想她要進學,怕是也沒有這麽多時間想我,如此一來,我們倒是一樣了。”
葉明珠不顧形象地翻了一個白眼,不再看性情大變的溫善,也不再聽她說得那些肉麻兮兮的話。溫善再怎麽冷靜睿智,到底也還是個十八歲的人兒,她險些将其當成了心智成熟、穩重的同齡人,真是昏了頭了。
溫善抿嘴笑着目送她離去,而後心情大好,繼續回去完成手上的事。
冬至後便是臘八,随着臘八的過去,正旦便在眼前了。
即便高郵郡王薨逝在十月,可畢竟不是國喪,正旦該舉行的大朝會和祭祀還是得舉行的,故而在此期間,洛陽各司各署皆一場忙碌。
明熙忙着公務,自是無暇顧及小郡主的功課,于是給她布下功課後,就讓她自行溫習去了。沒有明熙的監督,小郡主總是分心。
“正旦了,善善怕是趕不回來了。”
溫善和葉明珠向皇帝恭賀新年的賀詞早在月初已送達入宮,這是在外為官的官員必須寫的賀詞,否則便是大不敬。而在洛陽的七品以上官吏則需要在正旦參加大朝會、親自向皇帝賀新年。
每逢正旦大朝會,宮中不僅大擺宴席,賜宴款待王公和七品以上文武大臣,還有諸多平日難得一見的表演。教坊司在臘月初一便已經開始讓所有的伶人、舞姬排練,聽聞人數達數百人。
邺嬰之期待的自然不是大朝會,畢竟這些年她都有參加,她所期待的是在大朝會之後,與溫善賀歲的事宜。
正準備修書一封送去給遠在淮南的溫善,書信還未送出去,便聽見外頭的爆竹之聲。
“大熟、大熟!”屋外的阿元和別的仆役笑嘻嘻地叫着。
“你們在做甚?”小郡主趴在窗邊看庭院中的幾道身影。
阿元樂道:“郡主,點爆竹啦!”
往年小郡主最愛熱鬧了,今年若非邺純之交代了不許打擾她看書,阿元等人也不會撇下她,自個玩。
趙鈴嗔道:“郡主莫聽她的,多危險呀!”
“明兒是除夕了吧?”小郡主喃喃道,卻興致勃勃地起身跑到外頭去,“快給我爆竹,我也要玩!”
“郡主——”趙鈴無奈地抓起一件鬥篷跟了上去。
阿元等人将一串爆竹挂在架子上,小郡主從她手上接過一炷還燃着的香,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引線,好幾次都沒能點上去。當她鼓足了勇氣點燃了引線時,沐芳院的門口出現了一道身影,而爆竹的一連串響聲,讓那身影的步伐猛地止住了。
小郡主從點燃爆竹的刺激中慢慢平複下來,便看見了那道在微風和暖陽下的身影,正板着臉看着她。
剛平緩下來的心跳頓時又飙升,小郡主望着那身影,有些難以置信。旋即她像想到了什麽,連忙扔下手中的香,轉身一溜煙地跑回了屋內。
“是她們勾引我玩的!”小郡主在屋內叫了一聲,突然又打開窗,“善善,你怎麽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溫善:皮這一下我很開心心。
爆竹宋朝就有了,加上火-藥的廣泛應用,也出現了至少百響的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