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餘波朝後視鏡看了看,确定被一輛出租車跟蹤後對賀東珏說:“大哥,後面有輛車。又是那個人。”

賀東珏略一側臉,也看了看,問:“今天安佳什麽班?”

餘波很快答道:“白班,等會兒把您送回公司我就去接他過來。”

“不回公司了,直接去安佳那裏。”賀東珏說,“晚上我們自己回家,你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

“好,明天我來接。”

出租車停在酒店門口,門童打開車門,郝斌下車擡頭就望見酒店的招牌。

他坐在車裏就聽司機說這是本市最好的酒店之一。

郝斌走進大廳,站在原地,環顧四周,馬上有服務員來問他:“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您的嗎?”

郝斌搖搖頭,打發走了服務員。他跟蹤賀東珏的車好幾次,發現車總會在這兒停,時間長短不一。按道理賀東珏在這裏應該有固定住處,而不會常住酒店。

郝斌晚賀東珏幾分鐘進來,他坐在柱子後的沙發上,盯着門口。還沒等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側門走入他的視線。

郝斌喜出望外,沒想到在這裏能遇見安佳!

他站起來,朝安佳揮手,可安佳側身站着,在聽電話。他慢慢走近,聽見安佳說:“好,晚上等你回來。”

等安佳挂斷電話,郝斌才出聲招呼:“安佳!”

安佳聞言側首一看,驚愕道:“郝斌哥?”

“那時候你怎麽突然走了,還有那些錢到底是怎麽回事?”郝斌馬上開口問出心裏的疑惑:“是不是賀東珏逼你的?”

安佳收起手機,低聲道:“我們換個地方談。”說完連工作制服都沒換,直接走出酒店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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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斌只得跟上,安佳随便帶他進了一家快餐店。

“到底怎麽回事,我還找了你很久,打電話都找不到你。”

安佳想到那張被他丢進機場垃圾桶的電話卡。

“郝斌哥……這些事一言難盡,我不知道怎麽對你說。”

“那就從頭開始,一件一件講明白。”

面對郝斌的固執,安佳倍感壓力。他幾次開口,幾次又止,不敢直視郝斌,看着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車流,終于發聲:“我和賀東珏的确早就認識了。”

郝斌道:“果然是賀東珏逼你走的!”

安佳見他已經篤定,便不再否認,道:“我和他之間……沒那麽簡單……連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所以我沒辦法講清楚。”

郝斌問:“你和他是……?”

安佳突然笑了一下,“不是,我不是同性戀,我不喜歡男人,我也不喜歡賀東珏。”

郝斌仍覺奇怪,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安佳繼續道:“漁場的事,我一點忙都幫不上,那錢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不行,我怎麽能要你的錢,你忘了當初怎麽跟我說的?”

見安佳沉默,郝斌加重語氣,“你說你要存錢讀書,要找個喜歡的人,帶她走遍全國。”

安佳痛苦地抓亂頭發,“別說了,別說了!”

“為什麽不說?難道這次你又要得過且過,放棄自己的理想?”

“別說了!別說了!”

安佳反應太過激烈,旁邊的人紛紛側目。

“這不是我認識的安佳。”郝斌冷冷道,“我認識的你肯做肯學肯上進,絕不是現在這樣子。”

安佳從玻璃門的倒影上看到他自己,狼狽不堪。

“這才是我,從沒想過明天是什麽樣子,從來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麽。”安佳站起來,“見到你我很高興,但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明明說好等我回的,怎麽變成我等你了?”賀東珏笑着看安佳進門換鞋,見他還穿着上班的制服,問,“衣服沒換?”

安佳随口扯謊道:“衣服弄髒了,洗了還沒幹。”

賀東珏穿着居家的便服和拖鞋,一副居家男人的打扮,連帶人都溫和起來。

“換身衣服吃飯吧。”

安佳疲憊地點點頭。

賀東珏看了看他,拉開椅子,坐下給安佳盛了碗湯:“這個是野菌烏雞湯,先喝一點再吃飯。”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碗筷,安佳拿不定賀東珏是幾時回來的,問:“是老汪家的雞湯?”

“回來的時候特意帶的,他還要我帶你去吃飯。”賀東珏拍拍安佳的胳膊,“安佳,安佳?”

安佳驚得一個哆嗦,連忙放下碗筷。

“嫌帶回來的不新鮮,連吃飯都沒精神?”

賀東珏還有心情開玩笑。

安佳重新拿起碗筷,喝了一口湯,熱的,但是不燙嘴,喝到胃裏一股暖意擴散,人都放松下來。

如果賀東珏去了老汪家的大排檔,估計也是剛回。

“本來讓餘波去接你下班的,可老汪一個勁催我過去,看你擠地鐵擠回來人都傻了。”賀東珏見安佳湯碗見底,又添滿,“以後再不管他,先把你接了再說。”

吃了飯,安佳“伺候”賀東珏洗了個澡,順便自己也從裏到外洗了一遍,最後還是賀東珏把他從浴缸抱到床上。

安佳躺在一邊精疲力盡,昏昏欲睡。賀東珏居然還有精力看報表。他瞅了一眼,細細密密表格數字,光是看一眼都眼花。

賀東珏倒是游刃有餘,一目十行。

“你真的看進去了?”

賀東珏分出手撩了撩安佳的頭發,“你以為我是耍帥裝樣子啊?”

“反正你要裝我也看不出來。”安佳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嘀咕。

賀東珏把報表歸在一起,放在床頭櫃上,摘了眼鏡,一臂撐着側身撫摸安佳的頭發。

安佳心裏直打鼓,被賀東珏深深看着,卻難以摸透眼前這個與他親密無間的魔鬼的喜怒哀樂。他道:“我知道你想什麽。”

“哦?”賀東珏倒覺得稀奇,“那我想什麽?”

“你在想我為什麽變乖變聽話了。”

賀東珏摸他的頭發,親了親他的嘴唇:“猜錯了,繼續。”

安佳坦白搖頭。

“其實我什麽都沒想。”賀東珏說完捧着安佳的腦袋印下一個吻。

“要做嗎?”

“說得我跟禽獸似的。”

安佳知道什麽時候該放得開點:“本來就是禽獸。”

賀東珏大笑:“就當你在稱贊我了。”

這回安佳再說不出本來就是稱贊,他主動擡頭,把脖子暴露在賀東珏嘴邊,卻只得到一個蜻蜓點水似的碰觸。

“不做,睡吧。”

餘波一早來接賀東珏和安佳上班,先把安佳送到酒店。賀東珏在車裏等了一會兒,才讓餘波開車去公司。

“大哥,那人在酒店門口。”

賀東珏擺擺手:“不管他。”

郝斌一早去了酒店,等到安佳午休才找他出來。他拿出一張卡,塞到安佳手裏:“這是你的錢,拿回去。”

安佳沒拿錢,沒和郝斌多說。郝斌卻誓不罷休追上來,扯着他的胳膊,非要他收下。

“只要收下了錢,你就不會再來找我?”

郝斌點點頭,“我來這裏,一是為了找賀東珏談談,二就是為了把錢給你。”

“找賀東珏……?”

郝斌看了他一眼,慢慢說:“我想問他為什麽把漁場賣了。”

安佳愣在原地,賀東珏跟他說的是政府征地,“他把漁場賣了?”

“是。”

安佳捏着卡的手指都顫抖着,對郝斌說:“漁場是你的心血……”

“正因為是我的心血,我才不能放棄,死也要死個明白。雖然那時候賀東珏沒有繼續投資漁場,但名義上還是老板,可能達成了什麽條件,漁場就被征收了。”

安佳木然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郝斌見安佳要走,連忙叫住他,“你別去找他,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和你沒關系。”

安佳在郝斌手心上寫下一串地址和號碼,“這是他公司的地址和電話。”

下班餘波接他去老汪家的拍檔,賀東珏早就坐在老位置等他。桌上還是那幾道菜,他的位置上擺着盛好的湯。

“怕你嫌昨天的湯不新鮮,這是老汪現做的,趁熱喝。”

安佳坐下來,盡量平靜地說:“郝斌來找過我了。”

賀東珏端着碗,把湯上一層薄油吹開,才喝了兩口,嗤笑道:“他今天也來找過我了。話說回來你把錢借他,他就沒順便還點利息?”

安佳心裏一寒,賀東珏早就知道他和郝斌見過面,還不聞不問,等他坦白從寬。

賀東珏放下碗,看着安佳:“我信任你,給你自由,但可不是這樣的。”

安佳:“你真的把我當一條狗。”

賀東珏道:“安佳啊安佳,跟在我身邊這麽久,不會現在才明白吧。再告訴你一個道理,我的狗,要絕對忠誠。”

賀東珏臉上還帶着笑,可這笑使得他格外令人不寒而栗。

“當初你跟我說,漁場是政府征收,可郝斌說是你賣掉的。”

賀東珏說:“和你有什麽關系?”

安佳答不上來。

“而且這事過了這麽久,你才來追究,會不會太晚了。”賀東珏道:“別再讓我知道你和郝斌還有什麽來往。”

說完擦擦嘴,站起來将安佳一人獨自留下。

賀東珏這一走,安佳就足足有大半個月都沒再見到過他。郝斌也沒有再找他。他以為賀東珏到外地談事,但是他打電話給餘波,餘波說賀東珏沒出去,一直住在別的地方。安佳意識到自己該搬出去,餘波卻說沒有聽賀東珏提過這事,要他繼續住着。

酒店裏沒有什麽異常,知道他和賀東珏關系的人少之又少,如果賀東珏當真要和他斷了關系,這邊不可能沒動靜。如果當真賀東珏要斷,安佳心裏卻一時彷徨無措。他曲求全這麽久,毫無尊嚴地取悅賀東珏,這下就好像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白便宜賀東珏玩弄這麽久。

餘波跟着賀東珏,安佳早晚沒有接送,就自己坐地鐵上下班。下班回去就自己做菜收拾屋子,暫時不讓鐘點工來幫忙。他不知道賀東珏什麽時候回來,或許不會回來,讓餘波轉告他,他該搬出去了。每一天都是煎熬,在做選擇題,走還是留。

十月底的最後一天,安佳做了個夢。

夢裏賀東珏摟着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指着他對那個女人說,看這是我之前養的狗,可就是太不懂事了。那女人捂着嘴不住地笑,賀東珏指着這個屋子的門口,讓他滾。

安佳猛一睜眼醒來,半夜四點,外面風呼呼地吹。他給餘波發了條短信,說天轉涼,讓賀東珏多穿點。

就算只是一條狗,他也要做賀東珏唯一的一只,只有這樣才有機會在他熟睡時,咬斷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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