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生首次認識貧窮二字的柳臨淵焦躁了, 此時還有人找她炫富的話,她就十分想把對方拉黑!

柳臨淵看着李文棟發過來的圖片, 他給自家‘小可愛’換了個套裝,一輛噴了鋼鐵俠彩繪加了鉚釘還有電鍍的哈雷機車, 李文棟還問她帥不帥!柳臨淵只回了兩個字給他, 絕交!

李文棟一個電話打過來問哪得罪她了,柳臨淵表示他沒有得罪自己, 只不過就是覺得他們短期內不适合做朋友, 在她重新土豪起來之前。李文棟以為她在開玩笑, 笑的不行轉頭就被柳臨淵挂了電話。

他們兩相處的模式如果讓姜何那看到大概會很驚訝, 因為那和他了解的家教很規矩的柳臨淵不太一樣。對柳臨淵來說, 李文棟确實不太一樣, 因為這個小夥伴很有當初一起玩的朋友的感覺,狐朋狗友的友, 每天就是玩玩玩,以及還有什麽玩的。

柳臨淵膨脹的那段時間三天兩頭和李文棟見面, 買什麽有意思的小玩意兒也是李文棟介紹的店,或者是買手。兩人劇組都在首爾離的不遠,彼此都是混日子的人, 見面從來不說什麽工作, 李文棟還帶柳臨淵認識了不少人,十個有九個都是差不多背景的, 商家多從政的少。

玩多了柳臨淵也知道為什麽李炳憲說李文棟能幫他了, 他家裏是部隊的器械供應商之一, 大伯是軍隊系統裏的人,有他在想要解決事情确實不太可能,但是也沒人會對李炳憲出手,安全問題十分有保障。

話說回來,李文棟主要還是算在商人裏,權利不是父母到底隔了一層,柳臨淵對此十分糾結。明明大家都是靠家裏,為什麽李文棟就能買買買,她怎麽就那麽窮呢,難道不是她爹的關系更硬麽!不開心!

河智箢過來找她的時候看小姑娘拉着臉問她怎麽了,柳臨淵把手機給她看,抱怨道“人和人的差別太大了,他車多的都覺得四個輪子不好玩,玩兩個輪子的,我連自行車都買不起,世界太不公平。”

十分懷疑自己聽錯了的河智箢上下打量柳臨淵,看的柳臨淵很是不解,就聽到姐姐怼她“你難道不是那個不公平嗎,還去羨慕人家?”自己就是差別的代名詞,還說什麽公不公平。

柳臨淵抿嘴搖頭,表情很是深刻“不,我什麽都不算。”連話費都快交不起了,還說什麽!

河智箢笑着戳了下她的臉認為小姑娘是自尋煩惱,摟着她的胳膊往監控室走,拍攝現場都有個監控室,如果是戶外的戲就搭個帳篷,總導演一般都坐在裏面不出去,看監控畫面用對講機溝通,現場攝像導演才是在外面蹲守拍攝的。

他們組因為河證宇是自導自演,很多演員又都是他的朋友,監控室就常常變成主演們吃飯的地方,偶爾才用來做正事,比如導演給演員訓話。兩人走到門口時就看到金泰和跑過來讓她們先等下再進去,河證宇在裏面發火呢。

河智箢點頭帶柳臨淵換地方,柳臨淵看了眼門口問她是不是尹蒽惠又踩雷了,看她不說話就明白了。要說這位小姐姐那是無片酬友情價(拿極少的分成)出演的,常理來說河證宇絕對應該友善待人。

不過尹蒽惠是抱着學習導演如何做的心态來的,她的首部微電影作品還去參加過釜山電影節的競賽單元,雖然被媒體吐槽的有點誇張。也因為尹蒽惠是以學習導演的态度,河證宇自然就會對她嚴厲很多,她都不要錢來站臺了,河證宇也得回報不是麽。

兩人就時不時掐一架,原因和演技的關系不大,都是導演的一些專業問題。主要是河證宇單方面罵她比較多,雖然大家經驗都少,但好歹河證宇第一部 是長篇,這都第二部了,尹蒽惠也就一個十幾分鐘的片子。

而且他們是直系的前後輩,河證宇中央畢業,尹蒽惠目前是中央在讀研究生,這種關系下,男女之間的紳士風度就不重要了。當初柳臨淵還不太習慣,不過看久了也就當平常看待。

片場因為是女性就特別照顧的事情很少,反倒因為是女性會被看輕倒是有點,因為體力活大半的女性都是先天的弱勢。至于什麽化妝造型之類的不算在一撥人裏,片場主要活動的攝像、道具、武行們等等,都是男性的天下。

等金泰和找到他們說可以過去了,同河智箢一起回去的柳臨淵進去就看到抱着筆記本蹲在角落的尹蒽惠。兩人對視一眼河智箢推了把柳臨淵讓她去,自己往河證宇那群人的方向走。她的身份不适合去說什麽安慰的話,演員她是前輩,導演她排不上號。

柳臨淵嘆了口氣,為自己都那麽慘了還要去安慰人默哀,走到尹蒽惠的角落裏,蹲在她的扶手邊乖巧的喊了聲姐姐。正在看畫面的尹蒽惠按了暫停摘下耳機沖她笑笑,問她怎麽不過去吃飯。

“那邊人太多,我喜歡安靜點。”柳臨淵把手上的礦泉水遞給她“姐姐怎麽不吃飯?”

擺手說不用的尹蒽惠讓她自己喝“我不餓,過兩天有個活動參加要減肥。”話剛說完聽到河證宇那邊哄笑的聲音,拍了拍柳臨淵的肩膀“你去那邊玩吧,姐姐還有作業呢。”

被安排過來勸人的柳臨淵裝傻“我也有作業,我是來找姐姐學習的。”

“你跟我能學到什麽,還不如去找攝像導演呢。”尹蒽惠自嘲道“我連怎麽切鏡頭都弄不明白,拍廣告都沒人要。”

柳臨淵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要怎麽接話,尹蒽惠倒是先笑了“證宇哥是在教我,你放心我沒生氣,你先去玩吧,不用管我。”拉着她的手臂把人拽起來推走,看柳臨淵一步三回頭的樣子笑眯眯的,沒有一點不耐煩。

勸人不成的柳臨淵回到河智箢身邊沖她搖搖頭,看的河智箢直接瞪河證宇,弄的河證宇抱怨“別這麽看着我,她如果只想做演員就沒那麽多事了,那是她想要走的路,在我這裏吃點苦總比出去撞破頭要好。”

河智箢拽着柳臨淵坐在身邊,沖河證宇皺眉“那你也得有方法啊,罵那麽兇幹什麽,別人看到傳出去還不知道怎麽說你。”她和對方不太熟,還是站在河證宇的立場考慮的比較多,尹蒽惠基本算是進來幫忙的,态度總要好一點。

“我們都是這麽學的,我當初被老師罵的才叫慘呢。”河證宇覺得自己很收斂了,彎腰看柳臨淵“你自己說,我是不是在認真教她,罵她也是在幫她。”

柳臨淵無辜臉回他“有爺爺在,沒人罵我。”說完就被河智箢拍了一下,改口道“爺爺罵的就夠兇殘了。”一句話說的周圍人都笑了。

成東日夾着煙笑河證宇“你和她說這個,就跟外面的人問元浩為什麽只和李有靜作家合作一樣,作家都夠讓他忙的了,還考慮什麽其他人。”

申元浩和李有靜是這兩年大熱的請回答系列的導演和作家,兩人都是綜藝節目出身,一部大火之後就捆綁出現,大家都開玩笑說他們是簽了死約。成東日是那個系列的标配,號稱鐵打的父母,流水的女主角。同導演和作家的關系都很好,也是圈內知名的甘草演員,經常能在大熱的劇裏出演。

執行導演樸健民開玩笑的插話“要是有老師在,我被打都願意。”河證宇聽完立刻轉頭看河智箢,讓她好好聽聽,河智箢嫌棄的看他“你又不是老師。”

“對她來說,我比老師好,老師遇到太弱智的問題壓根就不會回答。”河證宇指着柳臨淵“你問她,老師是不是這樣。”

柳臨淵果斷搖頭,說什麽呢“爺爺對學生的問題都是有問必答的。”老爺子脾氣壞不壞是一回事,師德絕對沒問題,她都見過有人大半夜上門問劇本的事情,柳千言都睡着了還起來和那人說了個通宵,第二天被奶奶發現差點被揍。

河智箢直接給了他一巴掌打在背上“老師還因為你團隊找的太爛特地給你找人呢,忙活了好久!”

被怼的河證宇完全冤枉“我沒說老師不好,我的意思是。。。”看兩人瞪過來的眼神,轉身招呼助理去叫尹蒽惠過來/聊天的幾人立刻說算了,想要跳話題,河證宇反倒不願意,這要是說不清楚他不成說老師壞話了。

抱着電腦過來的尹蒽惠還沒說話,河證宇先問她想出來為什麽沒有,看她點頭起身讓她坐在河智箢身邊,走到樸健民邊上坐下。伸手要過她的電腦放在中間,讓衆人挪位置做成半圓形看視頻片段,邊解釋剛才他為什麽說尹蒽惠的原因。

尹蒽惠說是來學習的,但她還是來當演員的不是劇組官方的人員,因此兩人‘教學’用的片段都是用她自己拍攝的畫面,也不是說其他人的尹蒽惠就不能看,只是那樣多少會造成麻煩,用她自己的不管是批評還是說點什麽都方便點。

剛才兩人在說怎麽選畫面的事情,演員宣傳裏經常出現什麽一條過神演技,現實中真正的一條過很少出現,嚴格來說根本沒有。因為就算演員完成的再好,為了防止後期出意外都會再拍一次保一條,不過說是一條也沒什麽,就是标準的問題。

正式拍攝時過的那一條和保留的那一條,在剪輯的時候怎麽取舍就是導演(或者剪輯師)判斷,河證宇就用尹蒽惠演出的兩條問她,要保留那一條,尹蒽惠回答錯誤就被罵了。

“這東西有個人判斷的标準在裏面吧。”河智箢看了眼不說話的尹蒽惠,對河證宇說“導演本身的審美也會影響,沒有固定的标準啊。”不能你說錯就錯了。

河證宇随意的揮揮手“沒那麽複雜,她犯的錯誤特別的典型,太蠢了我才罵的。”說着讓她先別說話,指着筆記本“看一遍就懂了。”

衆人相互看看望向筆記本,金泰和默默的蹭過來半蹲在河證宇的旁邊也想學點東西,河證宇掃了他一眼歪着身子讓他看的更方便。畫面很短也就2分14秒,拍的是尹蒽惠的第一次出場。

《許三觀》改編的是中國作家的小說,原本的故事集中在人性的悲怆和現實,主角許三觀因為賣血衍生出的一系列故事。小說本身有太濃的時代背景,放到韓國進行本土化改編的時候,太過厚重的現實部分被削弱,重點突出了荒誕和戲劇感,作品的內核不能說完全變了,但立意确實淺薄了很多。

當初改編時發生了什麽讓故事變成現在這版柳臨淵不清楚,在她的認知裏,劇本遠沒有小說精彩,但是很适合河證宇指導。這一點是柳千言說的,河證宇還太稚嫩,現在拍不出太深刻的題材,容易畫虎不成反類犬。還不如幹脆就用輕松自在為核心,最後再用剪輯和氣氛烘托,再拔高一下片子的格局當點睛更适合他。

拿出來當教學的畫面,在電影裏是許三觀第一次見到她們,作為對比,同為賣貨女郎的兩人,河智箢是賣舶來品爆米花的人見人愛的時髦少女,號稱村子裏最漂亮的女人;尹蒽惠是穿着老舊的韓服推着車賣大麥茶的路邊小草,基本就是路人甲的待遇。

劇本裏兩人一前一後出場,用尹蒽惠來襯托河智箢的時髦和受歡迎,現場拍攝時則是單獨拍的,電腦上放的就是這個,推着板車的尹蒽惠從人群中走出鏡頭,沿路叫賣的畫面。兩個畫面幾乎沒區別,放出去給普通人看,都看不出來為什麽要選。

兩條備選加起來也就五分鐘,很快放完,河證宇左右看看,問如果是他們,他們會選哪一個。重點關注金泰和“你先說,前面那個是A,後面的是B,你怎麽選,為什麽?”

金泰和回答的很保守“我可能會先看完智箢姐的拍攝之後再選,成片是要承上啓下的,單獨的選可能要調整的比較多。”他的回答很官方,潛臺詞卻是不想得罪人的意思。

河證宇笑罵他滑頭,打了他一下讓他出去拿飯進來,再問河智箢他們選哪個,比起怕得罪人的金泰和,其他人就沒那麽多顧慮。河智箢和成東日選了A,理由是這個片段的表演更自然一點,樸健民選了B,理由是B的畫面更和環境融合。

輪到柳臨淵的時候她選的也是B,這個選擇一下讓現場六人自動變成兩組,因為尹蒽惠選的就是A,她也覺得第一版拍的更好。河智箢直接笑了,說他們都是演員思維總想選自己表現好的,導演們看的卻是全局,不奇怪。這句話說出來是安慰尹蒽惠的,她當演員那麽多年,一時轉不過彎很正常。

可目的一點都沒達到,反倒讓河證宇大笑,誇河智箢就是聰明,也讓尹蒽惠捂着臉嘆氣,就是因為理由太簡單河證宇才會罵她。她看畫面的立場就不對,出的錯太蠢了,蠢到她連反駁的想法都沒有。剛才那麽低落都不是因為被罵,而是因為太失落,她連這點錯都會犯。

河智箢看尹蒽惠捂臉的樣子發現說錯了話,手肘撞了下柳臨淵,讓她救場“果然是老師教出來的,一上來就知道要選什麽是對的,你也是因為畫面協調選的?我還以為你在片場都是玩,還是做了點功課麽。”

“我明明很認真的在拍攝。”柳臨淵詳裝不滿,岔開演員還是導演立場的問題,提供另外一個視角,走到桌前半蹲下操作電腦,兩個畫面都打開,等尹蒽惠走到一半的時候按下暫停“我是因為這個選的。”

柳臨淵拍了拍捂臉的尹蒽惠,指着A畫面讓她看“姐姐這裏擦汗了,表演的很自然,夏天的感覺一下就出來了。可是人物就不對,她不會頭上有一點汗漬就擦,這身衣服是她出門最光鮮的一件,一定會小心的對待它,她就算流汗也是會用圍裙不會用袖口去擦汗。”

“這個動作應該是姐姐特地加的,太突兀,所以我覺得不合适。”柳臨淵移動鼠标讓B畫面繼續放“這個是第一條拍的對吧,路邊特地做的坑坑窪窪的,群演人又多,姐姐不習慣那個推車走的小心,你的車上放着茶很容易撒出來,看着有點緊張但是更符合人物。”

河證宇愣了一下,他還真沒從這個角度看過,他是站在河智箢說的方向考慮的。A版确實拍的不錯,但是之後可能會影響河智箢的畫面所以他不會用,可柳臨淵的這個說法也很有道理,側重點卻不一樣,她的關注點在人物。

樸健民上前又重看了兩個畫面,等播完轉頭給柳臨淵豎了個大拇指“觀察力是真的好,尤其是對人物的分析,我們的理由反倒沒你的好了。”調侃河證宇“你說的立場問題可沒有她說的具體。”

“哎~”柳臨淵拒絕接受這個誇獎“還不如說我的格局沒有哥大呢,這可不是在誇我啊。”從人物做切入和從整體做切入只不過就是導演的側重點不同,這都誇,要不是她自我認知清晰,定力也不錯,說不定就認為自己多牛了。

河證宇眉頭微皺,看了柳臨淵一眼剛想說話,尹蒽惠先開口了“那也說明你的功課做的很足,閱片量總要到達一個基礎,才能看一眼就抓到細節和人物的契合點,我得再努力才行。”

柳臨淵直起身把電腦合上遞給尹蒽惠,完全不摻假的告訴她“姐姐已經非常努力了!”看她心情還不好,又加了一句“努力的我都慚愧。”

“你這麽說才是讓我慚愧。”尹蒽惠笑着謝謝她,可話裏的意思則是讓她不用故意說的這麽誇張。

還想再說什麽的柳臨淵被河智箢拉着重新坐下了,金泰和正好拿着盒飯回來,桌上的東西收拾好,開始吃飯,那點小恭維和小謙虛,真真假假的就不用再說了。可柳臨淵真的想說,她告訴尹蒽惠的是真心話,對方努力的程度足以讓她這個沒心沒肺的人有些心虛慚愧。

或者說,這個劇組裏有很多讓柳臨淵認為得過且過偶爾真不是什麽好詞的哥哥姐姐們,一心想要當導演努力到紮根在劇組,能推的行程就推,推不掉的行程就趕快去、趕快回來,手上不是抱着電腦看片子,就是拿着紙筆做記錄的尹蒽惠是一個。

已經把努力變成日常,每天努力增肥更努力的運動的河智箢也是一個;一天睡超過五個小時都算多,身體明明很好,都能累到流鼻血,再繼續頂着鼻血來回跑的河證宇也是一個。

這個劇組裏有太多為了所謂專業、所謂理想、所謂工作、所謂未來去努力的人,這和柳臨淵以往的生活太不一樣了。不一樣到她覺得做一條沒有夢想的鹹魚,是侵占他們的資源,是真的會覺得慚愧的事情。

就說尹蒽惠,這個姐姐想要得到的東西花了那麽大的力氣,而自己在小學沒畢業就送過短片去釜山電影節,雖然也沒水花,但是周圍起碼沒有媒體的唱衰和身邊人的笑話,反倒是鼓勵更多。

人生真的有很多不公平,有些不公平就只能自己去拼搏。柳臨淵偶爾會覺得自己矯情,河證宇他們都活的太有目标了,她就不太想和他們一起活動,就算是鹹魚也是會心虛的。

看到別人那麽努力的活着,會造成柳臨淵心理和生理的雙重不适。可她也沒有蠢到去灌輸什麽開心就好的說法,她的情商沒有低到那個地步。她也很清楚她的想法說出去,九成九會被人笑,還有一成是被罵街。

世界上很多無聊的喜歡研究人類的心理學家,把人生說的特別透徹,什麽一旦物質被滿足人就會追求精神滿足,自我實現,價值觀升級之類的,弄的好像人類天生就沒辦法安于現狀一樣。

柳臨淵讨厭這種說法,很久很久以前就非常讨厭,她不想做超人,也不想做精英,她就想做鹹魚,吃喝玩樂什麽都不幹!然而,鹹魚就應該和鹹魚一起玩,如同柳臨淵和李文棟一起很自在一樣,可她偏偏混進了夢想家的隊伍,這個問題就很尴尬了。

英國有一項研究顯示,夢想家最顯著的特征就是,他們會試圖讓周圍的所有人都積極向上,同時兜售他們美妙的夢。就好像認為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應該有夢想一樣,每個人也應該為夢想努力奮鬥。

河證宇剛好是個不太典型的夢想家,他還是個答應了自家老師,柳臨淵的長輩要教育她的人。他可不會就那麽輕易的看着柳臨淵就這麽鹹魚下去,哪怕他真的沒時間都會擠出時間教育她的。

當天的拍攝難得在6點收工,柳臨淵拒絕李文棟一起吃晚飯的邀請,她現在是個窮人還是不要浪比較好,老老實實回家讓家政阿姨煮吧,反正她未來半年的錢都付過了。這邊電話剛挂,那邊被河證宇抓住,問她作業進行到哪了。

“粗剪版差不多了,還要精修,資料都在家裏,還沒做完呢。”柳臨淵對這個問題很警惕,此前柳千言就經常這麽問她,接着就是要看片,悲劇的是看完就開罵。以至于她時不時都要糾結一下,是不是真的适合當導演,總覺得自己沒天賦,還是別混這一行比較好。

然後又被小皇冠吸引,給自己打雞血。作為一條得過且過的鹹魚,想什麽天賦這麽高大上的事情幹什麽,反正拍片是目前最适合的職業,做的好不好另說呗,導演又不是只有天才,不還是有很多純粹靠商業模式堆出來的麽。

柳臨淵現在也不是小白了,看過的書越多,各種行業內有的沒的的事情也多少能有點概念,好歹也知道點套路。大不了以後就拍商業片,用各種演員堆一個漂亮的票房出來也不是不可以,到時候她依舊是個‘名導’,潇灑過日子。

想法很好,就是有點太好了,看着不太容易操作,而且反對的人也會很多。

比如河證宇“我們一起吃飯,開車從你家那繞一圈,你回家拿出來給我看看。”說着招呼收拾東西的金泰和,讓他叫生活助理過來把車鑰匙給他,今天他開車和柳臨淵單獨走。

柳臨淵愣了幾秒,試圖拒絕“不用了吧,我約了人呢。”

“誰?”

“什麽?”

“約了誰?”

“李文棟,哥不認識。。。”

河證宇擡手打斷她的話“李文棟是炳憲哥他們組的那個什麽副導?”看她點頭皺眉“你跟他吃什麽飯,我聽哥說他就是去混日子的,家裏好像是有點關系要送他去CJ做什麽,就在劇組擺着好看。”

很想說自己也是混日子的柳臨淵讪笑“交個朋友麽。”

“那你們先吃,結束之後打電話給我,我去找你。”河證宇掏出手機翻通訊錄“你也快回學校了,開學之前成片肯定要出來,我也就今天有時間,讓我先看你粗剪的效果。”

柳臨淵糾結了,這是一定要看的意思?猶豫是能拖一時是一時,還是早死晚死都是死,剛想說要不還是算了,就看到河證宇對着電話吩咐接下來的安排,才發現這位哥是硬擠時間找她的,拒絕的話就說不出來了,要不然良心不安。

等河證宇挂了電話,柳臨淵以自己和李文棟說一聲,他們改天再約的說法,上了河證宇的車。回家抱了筆記本出來,再次坐在副駕駛的時候可心虛了,粗剪是真的非常粗,就這還是被柳千言罵過N次的作品改的,改的她心力交瘁。

河證宇不知道她的心思,問她想吃什麽,得到一句都可以,開車帶他去了自己常去的烤肉店,就在忠武路上離她家還挺近,就是車停的有點遠。剛好卡在飯點,飯店門口沒有停車位了。

同人氣爆棚的國民男神在人潮湧動的忠武路上走動,正常會發生什麽?被人群包圍?不,那是愛豆。一幫人圍上來簽名?那是運氣不好。那應該是什麽?正常走路。

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河證宇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和這條街上其他的人幾乎沒有區別,反倒是黑色皮衣,抓了頭發,化了妝,雙腿在牛仔褲下包裹漂亮腿型的柳臨淵還有點回頭率,兩人角色反了。

直到進了店被服務生領到包間,脫了外套摘了帽子和口罩的河證宇笑話柳臨淵“你每天打扮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們組的演員呢。”

“長的好看是優勢啊,幹什麽要藏起來。”柳臨淵覺得打扮自己是快樂的事情,從來都玩的很有意思。

河證宇笑她“你還真适合去做個明星,流言蜚語你不在乎,又喜歡漂亮的東西。”拿起菜單點了幾個常吃的把菜單推給柳臨淵,問她想吃什麽。

“我考慮看看,可以學哥自導自演。”柳臨淵擺手表示沒什麽想吃的,她現在只想着等下不要被罵就好了,爺爺都快弄的她有心理陰影了,給人看作品什麽的。

河證宇是店裏的常客,服務生也都熟悉,收好菜單說他忘記點酒了,河證宇直接說不用,上壺茶就行。等服務生關門出去,好奇的問柳臨淵,是真的不在乎組裏的那些話,還是裝不在意。

所謂的流言蜚語其實也沒什麽,無非就是一些說柳臨淵靠家裏,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做等等之類帶着酸味的閑言碎語。作為演員的河證宇從金泰和那邊聽到的時候都沒在意,對他來說這種話他聽的多了,可被金泰和提醒,柳臨淵又沒經歷過,小姑娘說不定有什麽想法。

柳臨淵表示她經歷的也很多“沒什麽好在不在意的,他們說他們的,反正他們不敢在我面前說。”

倒是有些所謂的‘我幫你教訓他們’這類的人,會在她面前複述那些話,試圖創造我們是一國的這種關系,柳臨淵基本都無視。能讓她開心的事情那麽多,幹什麽非要去在乎讓自己不開心的那些。至于真的指着她鼻子罵的人,迄今為止還真沒出現過。

現實不是電視劇,熱血少年也沒那多,何況她又不是不良少女沒事去欺負誰,上學的時候只和聊得來的玩,出了社會圈子更小。能出現在她面前的人,都沒那麽無聊的,還不如和她交朋友呢,誰在管陌生人說什麽。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讓河證宇笑了,邊伸手問她要電腦,邊和她說“虧我還打算要是你接受不了我開導你一下,以後你自己在劇組這樣的話更多,現在看來不用了,你很會照顧自己。”

柳臨淵沖他笑笑沒說話,中二的時期早就過去了,現在自然成熟的知道什麽事情就算在乎了也沒意義,不如不在乎。低頭拿電腦時笑容就沒了,把電腦遞過去,直接變成求放過的表情。

“我已經詳細了解過什麽是挫折教育了,這版也是我改了很多遍的,哥哥看完要是覺得很糟糕,能不能先讓我把飯吃完做點心理準備,然後再說我?就當是我最近那麽乖巧的獎勵。”

河證宇被她逗笑了,接過電腦問她“老師罵的很兇?”看她生無可戀的表情安慰道“老師一直都那樣,他眼裏誇獎都是在捧殺你,我們都被老師罵過,放心,哥哥會努力誇你的。”

柳臨淵長嘆一口氣挪開桌上的餐具趴在桌上放棄掙紮“先看吧,看完再說。”按照柳千言先生的說法,這種東西就是在浪費他的生命,她要不是他孫女,一分鐘他都不看。

憋笑的河證宇打開電腦,屏幕上直接就是視頻播放的畫面,笑眯眯的按下播放鍵,抱着怎麽都得找點優點誇誇,別太打擊她的心态,打開了目前才大二的學生的作品,被神級導演柳千言嫌棄的不行的作品。

視頻保存的名字就叫‘作業’,時常27分31秒,河證宇以為就是一個花絮的片段合集,卻沒想到,那是一個完整的故事。以非常巧妙的手法串聯在一起的故事,巧妙到他都忍不住驚訝,柳臨淵完全不用那麽擔心,她的優點根本不用去找,整個片子都是。

中午的時候柳臨淵告訴河智箢,她覺得世界不公平,河智箢告訴她,你就是那個不公平。午飯時,柳臨淵因為尹蒽惠第二次知道了世界不公平,而且是她自己知道的,世界不公平,不公平的地方是她。

現在,河證宇看着柳臨淵,也想要和這個小姑娘說,世界不公平,怎麽就能什麽都有了,然後還對自己擁有的一無所知呢。到底是柳臨淵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遵循他看不見的規則,還是說柳臨淵被柳千言教傻了,所以連自己擁有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河證宇沒說,他更想知道,柳千言到底給柳臨淵灌輸了什麽奇怪的标準,讓她害怕被別人評價。河證宇推開電腦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肩膀下沉背脊板正,臉上的笑容十分的不懷好意,看着柳臨淵。

“你剛才說老師一直罵你?怎麽罵的?”

在視頻播放的時候就從看着河證宇到趴在桌上看,等河證宇這句話問出來的時候,柳臨淵已經是埋頭趴在手臂裏的姿勢了,這個姿勢看不到他的表情,這個姿勢讓她被碾壓的自尊能稍微沒那麽難過。

這個姿勢也是在保護自己。

柳臨淵悶悶不樂的埋着頭,聲音有氣無力的“太多了,怎麽打擊我怎麽罵,剪切糟糕,分鏡糟糕,美術糟糕、布局糟糕,反正什麽都不好,機器放在我手裏就是個破爛。”這是剔除所有髒話的簡化版,說是美化版都行,她真的被打擊的很誇張。

河證宇抿嘴咳嗽一聲“頭擡起來說話。”

“不擡,你直接說。”柳臨淵拒絕溝通。

她都知道作品很爛了,還要讓她看着人被嫌棄?太過分了吧!這麽過分的有柳千言一個就夠了,她扛不住兩個人。她本來就不是專業的好不好,她都盡力了,從小到大最努力的就是這一次,還想怎麽樣!

河證宇悶笑一聲,連忙憋住,伸手輕拍了下她的腦袋,嚴肅道“擡起來,我在說話呢,不知道禮貌麽。”

柳臨淵頭埋的更深,更抗拒了“沒禮貌!不擡!”

她真的會生氣的!氣急了就真的不做什麽鬼導演了!大不了在家混吃等死!柳千言有本事就真的打斷她的腿!她就是天生的二世祖,就是一事無成,就是仗着家裏了,怎麽樣吧!

柳臨淵自暴自棄的小可憐樣子看的河證宇實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笑的柳臨淵都想縮到地下去!就說她不喜歡當導演吧!她壓根就不适合這個職業,什麽文娛産業,什麽家裏有皇位,她都不要了!

柳千言說她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柳臨淵還委屈呢!這是小事嗎,這明明就是需要專業技能的事情!莫名其妙幹嘛非要把自己的職業傳承下去,就不能和他們家老頭子一樣,只要她開心做什麽都行麽?!

柳臨淵覺得自己果然是個小白菜,慘絕人寰的小白菜!她從來沒被這麽打擊過,就像她真的成了廢物一樣,那東西甚至不是她想要的,全世界都欺負她,尤其是河證宇!

還笑!不做了!死都不當導演!誰愛做誰做!反正她不做!

河證宇的笑聲越來越大,還帶着特別明顯的幸災樂禍,響徹包間的同時,下定決心換職業的柳臨淵聽到一句完全意外的話,猛的擡頭“什麽?”

河證宇揉着笑的都發酸的臉,故意裝傻“沒什麽啊。”無辜的看着柳臨淵,發揮影帝級演技“我說了什麽嗎?”

“哥!!!”柳臨淵氣的要死,差點就從位置上蹦起來了,明擺着耍她。

“哥在呢。”笑眯眯回了她的河證宇再次大笑,笑的前仰後合。

笑她是個傻子。

評價她的人是柳千言,柳臨淵到底是多蠢。

終于停下笑聲的河證宇盯着柳臨淵,長嘆一聲“世界太不公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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