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拂衣閣那是訓練有素的皇城司禁衛,執掌宮禁、周廬宿衛、刺探情報。是皇帝手下兇悍的狗,好使的刀。現在牽在陸秉元的手裏,預備着徹底剖開面前的這個小院子。

他手一揮,就有親從上前撞開了芳縱園的門,園中的高手也動了起來,內裏似有人下了令,他們都殺撲了出來,和皇城司的人戰在一處。

刀劍铮鳴,血肉飛濺,痛呼之聲卻不,像兩條沉默的惡犬在撕咬。有周邊的住戶,早起的攤販,看了一眼就哆嗦着都縮走了,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唯恐波及到自己這升到小民身上。

原先一派精致安逸的江南園林,現下變成了血跡斑斑的獸籠,困獸撕咬着目之所及的敵人。林靜含冷眼看着,只盯着那突圍而出的一個,她早已蒙上了臉,只等着渾水摸魚的機會。

下面的人沒有打多久,果然就有園子裏在衆高手的護衛之下出來了。林靜含定睛一看,正是那日那賬本的富商王文貴,此時他已不是商賈的模樣,而是拿着一把春秋大刀,另一手擲出幾枚金錢镖,刺向追出來的人。

陸秉元早就在門口等着了,見到了這條從渾水中鑽出來的大魚,他拔出了黑刀,虎行了數步,砍了上來,王文貴身旁有人舉刀去擋,沒想到竟被他劈斷了刀刃,連着半邊的身子也被劈下。

剩下的人都沖了過來,陸秉元仍舊輕松應對,黑刀風馳雲卷,來人盡匍匐在地。王文貴趁他們在拖着的時候,又飛射出幾枚暗镖,見未傷到陸秉元,趕緊腳底抹油地溜了。

陸秉元哪裏會讓他跑掉,從容指顧的追了上前,他帶的人不多,都在園中打鬥,是以一個人也沒帶。林靜含見二人追跑了出去,自然要跟上。

二人你追我趕,穿街走巷,那王文貴看着肥壯,輕功卻十分不錯,在高低的房脊屋牆之中穿行迅疾,身輕如燕,不見氣喘。

然而再是奔命,陸秉元也一點一點地追了上來,即使他朝後頭掀了幾個竹竿,飛了幾枚暗镖皆是無用。

那嗜血的黑刀已經對準了他寬厚的背心刺下,蒙了面的林靜含輕功奔逸出塵,一腳就蹬上了他的黑刀,刀偏了半寸,紮入了王文貴身旁的瓦片之中。

她身上将人拖離了黑刀的範圍,拖着他的肥膀子就往城外跑,想要借城外的樹林擺脫陸秉元的追擊。

王文貴尚在慶幸自己即将脫險,誰知來救他的人,轉頭就語氣焦急地問道:“你沒事吧?賬本可安全?”那聲音,俨然是一組織派來接應他的人。

什麽鬼東西,你是誰啊?王文貴一聽她說這一句,一刀就要劈她,這根本不是教中派來之人。林靜含問完這句就知道他要動手,趕緊撒了手退遠了他,口中調侃道:“為何動手,你是背叛我教了?”

後頭的陸秉元也追到了,停下腳步警惕看着前面的兩人突起的“內讧”。

陸秉元認出了她的身形,面前這人,就是那天晚上剃了他半邊眉毛的……殺手。他握緊了黑刀,審視着他們之間的交流,面前這人,和王文貴是何關系?

那王文貴雖然慌不擇路,卻沒被她忽悠住,罵道:“什麽鬼的背叛,什麽鬼的賬本,早就燒了,你根本不是我教中人!”說完擡手便幾枚金錢镖飛來。

織雲樓只是他們手下一個小小的産業,那賬本于他們來說無關緊要,只有林靜含想通過,是以當皇城司殺進來的時候,“王文貴”将所有賬冊一類的物事都付之一炬了。

林靜含歪頭閃過金錢镖,也不指望他能信,套出了這麽一句話就從他們之間跳走了:“那你們繼續打,我先走了。”

說完就在一旁看着,還用手示意他們快打,完全沒有要收漁翁之利的意思。

此時場面有些詭異的安靜下來,陸秉元和王文貴不知要追要逃,只有林靜含,好整以暇地盯着陸秉元的眉毛看,見他竟然用眉黛畫上了,她眸中戲谑明顯,真不知是哪個妝娘有這樣的好手藝。

陸秉元自然看明白了她的眼神,但他竟也不怒,能做到皇城司的副使的人,得養出了一幅沉得住氣的好性子。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之際,林中另一頭起了動靜,林靜含直接躍了高樹,看着下頭即将往這邊來的動靜,王文貴欲逃走,卻被陸秉元留住了。她看着二人相鬥,認真地記下他們的劍招。

此時起動靜的那夥人也出現了,林靜含看着打頭的那個紅衣少年,怎麽又是他?再看後頭,這人為何三天兩頭被人追殺?

洗劍城的少城主劉成珏,不過是這江湖中平平無奇的門派二代,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招惹了些什麽。他爹不準他對自己的婚事發表意見,劉成珏覺得再待着洗劍城實在是憋屈,才無視了他爹的警告,跑來了蘇州散心。

誰知現下又被追殺,看着跟從前的像是同一夥人,而且武功更高了。這次只怕不會再有這麽好的運氣,有個仙女劍客來救他了。劉成珏終于要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

誰知就見前面出現了二人,正在打鬥,劉成珏心頭升起了希望,連連喊道:“有殺手!殺人啦!”當下連一點洗劍城少主的體面都不提不起來。

王元貴在打鬥之中見到來的這夥人,極力将陸秉元震退了,他驚喜地喊道:“你們來得正好,快來助我,殺了這個朝廷的走狗!”他顯然認出了這些殺手。

那夥人也認出了教中的堂主王元貴,雖然還有殺劉成珏的任務在身,但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人救出教中的堂主,都是一樣的。

陸秉元見來的不是他的人,也不見有幾分慌亂,揮刀又斬向前,殺意赫赫。被追殺的劉成珏被沒了地跑,抽出玉尤劍準備出一口被追了一路的惡氣。

當下一夥人很快又混戰到了一起,林靜含在樹上看着,王文貴和追殺洗劍城少主的人,竟然是一夥的,情勢當真是複雜。

見到劉成珏殺了幾人之後,已是氣力不繼,林靜含嘆了一口氣,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甩出一枚鈎索,繞上了劉成珏的腰,将他扯上了樹來。

劉成珏随乘勢殺了幾人,但他的劍幾回被震了回來,虎口發麻手臂酸軟,眼看就要出事,誰知腰上突然被一股力道一扯,他就到了樹上,身旁有個蒙面的神秘人。

很快就有看到的殺手追了上來,林靜含揮劍将人都殺了下去。

劉成珏還以為自己今天又要死了,轉頭看向身旁的蒙面人,然而更吸引他注意的是她手中的劍,是那柄在雨夜中顯出寒光,照亮了她模樣的長劍。

是她!又是她來救他了!劉成珏激動得一時間不知要如何開口,腳下一滑,他險些又要掉下樹去,林靜含趕緊拉住他的手。

劉成珏趕緊穩住了身子,看着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臉登時像衣服一樣紅。待沒有殺手再殺上來了,劉成珏清了清嗓子,羞澀道謝:“多謝少俠相救,敢問少俠尊姓大名,城珏定當報答。”

林靜含正想張嘴報上姓名,卻忽然想到,如今江湖上都知道她正在廬州祠堂裏,還是不要暴露行蹤為好,于是便點點頭當做回答。

劉成珏見她不願作答,心中分外遺憾,只能又問:“少俠為何在此處,可是知道追殺我之人是誰?”

林靜含轉頭問他:“我不知道,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劉成珏擺了擺手。

“哦。”場面一時又沉默了下來。

林靜含雖然性好美人,但是正事在前,是以對他少了幾分笑顏,将他救了上來,但注意力仍在樹下的王元貴和陸秉元之中。

劉成珏看她注意力都在下面,當下也不好再打擾她,随她一起向下看去。

王文貴有了真正的幫手,氣勢極盛,将他的春秋大刀舞得大開大合,跟陸秉元的黑刀對砍,以多打少,陸秉元終于顯出了退勢,王元貴就要乘勝追擊,想要将他殺掉。

然而沒等他得意多久,黑刀刀意越戰越盛,幾次大劈之後,王元貴的春秋大刀竟然被陸秉元震飛了出去,插進了地裏,兀自顫動不止。此人武藝,可見超群。

忽然,又有一會甲胄兵丁出現在了林中。

是處理完芳縱園中事的皇城司禁衛就順着陸秉元留下的蹤跡追過來了。禁衛将餘下的王元貴連同殺手團團圍住了。

一時之間局勢倒轉,王文貴見反抗不得,又不甘被抓,就要自戕,被陸秉元一腳踹飛出去,撞在了一棵樹上,又滑将下來,肥壯的身子摔在了地上,揚起塵土。

陸秉元的手下即刻上前,卸了他的下巴,扭斷了手腳,将人綁了起來,餘下的殺手或殺或抓,盡皆伏誅。

陸秉元看着先前林靜含躍上的高樹,哪裏已經變得空蕩無人。

林靜含在看到王元貴伏法之後,第一時間就抓取劉成珏離開了。

回到了蘇州城已是辰時,林靜含一時之間思緒萬千,陸秉元抓到了王元貴,會從他口中拷問出一些什麽來呢?

皇城司本就是刺探情報的所在,審問犯人自然不在話下,但同樣的,問出的東西就不是她能接觸得到了。當務之急就是要搞清楚王元貴和他背後的組織究竟是何來頭。

林靜含當下就要去衙門找何不知。然而要走的時候,她的袖子卻被輕輕地扯了扯,轉頭看身旁的少年,他俊俏的面容在晨光之中熠熠生輝。

二人現在在一處塔頂停留,整個蘇州的風光一覽無餘,連同少年白皙面容下隐隐透出的紅暈,微風拂過,少年聲音清朗:“少俠,要去往何處,可能同行?”

林靜含搖了搖頭:“抱歉,确實有私事要辦,你要去哪,可要我捎你一程?”

劉成珏哪裏還好意思麻煩她,連忙說道:“不,不要,我認得路。”

“好,那我這便走了。”

“等等……少俠,我們還能再見嗎?”他鼓足了勇氣問出這一句。

林靜含笑笑:“有緣自會相見。”

劉成珏看着少女利落的輕功,幾下就離開了,一時間有些說不上的失落,第二次相遇,又被她救了,卻還是對她一無所知……

他暗暗惱恨自己的失敗,但還是記住了她離開的方向,想着以後多去那附近逛逛。下一次!他一定可以問出這位仙女姐姐的名姓。劉成珏暗自給自己打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