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拂衣閣林靜含在衙門裏頭找到了何不知,彼時此人正在用早飯,渾然不知這蘇州城了出了什麽大事。

林靜含想起沒吃早飯,給自己盛了一碗粥,坐下問他:“你在江湖多年,是不是大多數人的劍招你都了解。”

何不知端粥的手停滞,為難道:“這……不大,不大認得齊全。”

林靜含道:“我這就去和提點說這衙門裏養了個大大閑人了。”

“诶……”何不知按住她,這是世子的表妹,他跟她講不了道理,“你說說,我還年輕記性好,我再想想。”

“使一把春秋大刀的,還擅金錢镖的。”

“這範圍可大了,”何不知嗦了一口粥,“招式如何?”

林靜含以筷為刀,将王元貴的招式都舞了一遍給他看。

何不知沉吟了半晌,問:“你是在何處遇着此人,有何過節?”

林靜含皺眉:“他不簡單?”

“是他背後的勢力不簡單。”何不知說到這,聲音都壓低了。

“什麽勢力?”林靜含也壓低了聲音探頭過來聽。

“那王元貴,真名叫王元,早年在江湖上有些名氣,如今只是拂衣閣的一個小堂主,管的也都是一些打理門下産業的小事。”

其實這些事尋常的江湖人還真不知道,何不知也是因為和王元一樣在蘇州久住,早年做無名小卒見過他,如今看王元成了一個商人,才對此人留了一個心眼。

加上何不知交游廣闊,多方探問,這才得知了這一層秘辛。

“拂衣閣……那個□□?”她是有聽說過這個門派。

何不知點頭:“就是那個□□。”

林靜含打小進了山林,這幾日也沒遇見個跟她普及江湖情報的人,當下只想再多問點消息。

“關于拂衣閣的消息,你知道多少?”她給何不知夾了一筷子腌纓子。

何不知看着她求知若渴的模樣,帶着嘚瑟道:“啧啧啧,你這青峰盟少主,當得不稱職啊。”

“快點說快點說。”林靜含拿手肘撞他。

“拂衣閣是十年前才聲名鵲起的教派,由前前任武林盟主藍縱創立的,在那之前,江湖不義之士所聚集的教派是叫恒天門。”

“前前武林盟主藍縱?”林靜含從未聽過這名字。

“三十年前他曾是正道魁首少陽派的少主,被推舉上了武林盟主之位,誰知戀上了恒天派妖女姬蓼,二人珠胎暗結,最後姬蓼連同整個恒天門被少陽帶領的各派擊殺于黑雲崖。

藍縱也瘋了,殺了各派數百人,之後創立了拂衣閣,自此遁入邪道,少陽派也在那一次大戰之中人丁凋敝,不久便也散了。如今江湖上的人,知道這兩個門派的也少有了。”

“那拂衣閣現任教主是藍縱?”

“藍縱早就死了,現在的教主不知名姓,頗為神秘。”

“拂衣閣厲害在哪裏。”林靜含對何不知先前的小心很是不解。

何不知舉手,又放下,舞了半圈:“我這麽問你,正道這麽多門派,你選個第一的出來。”

“我哪知道啊。”她能數出來的不超過十個,更談不上了解。

“江湖上為這天下第一的名聲也是衆說紛纭,但說到作惡多端的□□,就只有一個拂衣閣,将那十二怨鬼,西域金輪教都遠遠甩在了後頭。

正道門派,沒有哪個單獨拿出來,是拂衣閣的對手。”何不知篤定地伸出一根手指。

林靜含粥也不喝了,:“那長明山莊之事,為何無人懷疑到他們頭上?”

“從前殺人滅門劫寶,都會告知苦主,嚣張至極,長明山莊滅得不明不白,而且兇手據線索看只有兩個人,拂衣閣裏高手雖多,能有此本事的只怕得是教主那一層了。所以江湖上都懷疑是長明山莊和哪個高手惹了仇。”

“你還知道些什麽,都說出來。”林靜含已經懶得一句句問了。

何不知雙手一攤:“沒有了。”

“就沒了?”

“這已經很多了!半句漏出去,我都是要沒命了的。”他手在自己脖子上兇狠一橫。

“好吧,”正好林靜含也吃完了飯,“拂花閣在哪裏?”

“蜀中黑雲崖。”

“再會。”她揮揮手回了郡王府。

這幾日林靜含都在芳縱園外守着,早已疲乏,回竹闕館泡了個熱乎乎的澡,彼時已是中午,她在院子的雕花躺椅上小憩,晾幹頭發。

林靜含并沒有睡着,而是還在想着拂衣閣的事情。若當真如何不知所說,能屠莊的只有拂衣閣主或和他實力差不多的人,莫非她只要找到那閣中教主便可?

藍縱将拂衣閣建在了及險峻的黑雲崖上,或許,她該親自走一趟,南懷音若是未死,很有可能就在那裏。

這時有俏麗的小丫鬟走進了院中:“小姐,有人送了一封帖子。”她看着躺椅上阖眸的人臉色微紅,無他,只是覺得表小姐這幅不染纖塵的靜寂模樣,當真像神女一樣的好看。

林靜含伸手了接過那封帖子,小丫鬟行過禮小跑着走了,在過垂花院門的時候還小跳了一下。

封面上的字跡林靜含最近才見過,豐潤勁朗,正是楚雪澤的。

看着帖子,她微微沉吟,從那晚打窗戶離開之後,她就刻意不再去想這件事,讓自己全心投入了芳縱園的事情中。

楚雪澤的心意表現得再明顯不過,但她卻是絕對不該去回應的,不是對他的排斥,而是對一份感情的排斥。

但不管怎麽說,她應該給他一個答案,即使是拒絕,也應該當面好好地說清楚。

想通了此環,林靜含将帖子翻開,楚雪澤在帖子中請她到織雲樓一趟。

他知道林靜含在查長明山莊之事,所以這些日子細細回想了從前在山莊當差時的異樣,想通通告訴林靜含,看看還能有什麽發現。

這還是他第一次找她,為的卻不是自己,是想幫她的忙。林靜含将帖子放下,心中甚是感懷。

當夜,林靜含着起了男裝,再次造訪了織雲樓。

她推開門進來的時候,楚雪澤正在臨摹字帖,邊上攤着一本鐘繇的字,正是林靜含送予他的其中一本。

他眉目舒和,鴉色的發絲半束半散,瓊琚色雲紋廣袖長袍松松地挂在身上,一派自在無拘的神仙模樣。

白玉纖長的手握着狼毫筆,在宣紙上一字字地細細臨摹。林靜含走得近了,能看見他腕上微青的血管,讓人想撫摸上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玉的柔潤。

這幅寫意自在的模樣,像半點不将那夜的事放在心上,林靜含原先微提的心也徹底安穩了下來。

屋中的桌子上早擺滿了酒菜,酒被裝在了成色極好的天青色汝窯酒器之中,看楚雪澤還在認真寫字,半點沒有要搭理她的模樣。

林靜含也不催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想邊喝別等。楚雪澤知她好酒,準備的和樓中常帶了□□物的酒并不一樣。

誰知酒入了口,就是極辛辣的味道,如一團烈火氣勢洶洶地往喉嚨裏燒。

“咳咳咳……”她沒防備,被嗆得不輕,忙放下酒杯,擡眼看書案邊的楚雪澤,仍是出塵脫俗的模樣,半點不為外物所驚擾。

他這是在作弄她嗎?林靜含狐疑,又覺得楚雪澤的性子不該如此。

看着桌上其他的吃食,林靜含想起這一天才只在何不知處用了早飯,又拈起了一塊模樣極好的海棠糕吃。

“糕點好吃嗎?”楚雪澤擱了筆看過來,長身玉立,一派翩翩少年郎的模樣。

林靜含不明所以:“甚好……”

他笑:“我做的。”

“咳……”這次還好,她忍住了,管它誰做了,餓了便吃。

楚雪澤看她回瞪了自己,終究是忍不住揚起了笑,只是穿得不大規矩,雪白的脖頸和一小塊胸膛晃着人眼,如此天人,在這私密的房內更顯活色生香。

他拿着字走了過來:“你看我臨摹鐘繇的字如何?”

“極好。”她只掃了一眼,答得敷衍。

楚雪澤說道:“他是個癡人。”

鐘繇沉迷書法,為着看韋誕手中的一本《筆論》,卻被三番五次地拒絕,捶胸嘔血差點沒命,韋誕過世後,鐘繇終于掘了他的墓,得到了《筆論》。

世人嘆他太癡,楚雪澤倒是能明白他的這份偏執。

這話沒頭沒腦的,林靜含聽得不甚明白,楚雪澤已在坐在她身邊,清冷的氣息彌漫,他端起了酒杯,卻是她方才喝剩的那半盞。

“诶……林靜含正想出言阻止,誰知楚雪澤已面不改色的喝下了半杯殘酒。

察覺到她的反應,他擡眸,二人眼神相撞。

楚雪澤舌尖勾回唇角的水跡,眼睛一眼不錯地看着她,讓林靜含有了一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那鮮紅的舌尖只露出了一點點,又藏了回去。卻讓她不禁想起了他吻上來的時候,伸進了她的口中時靈活的模樣……

“你的臉怎麽紅了?”他傾身過來看,低柔的聲音就響在近前,盯着她的眼神像勾人的妖魅,哪還有方才清雅公子的模樣。

勾引,這是勾引。林靜含反應快,答:“許是酒勁上來了吧。”說完便偏身不動聲色地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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