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常螢山林靜含拾起他擲出來的紙張,也不再多說,起身就要走了。

楚雪澤見她真就要走,慌忙半坐起身:“等等……”話中暗含着乞求,明明是她來求自己的,怎麽還先走了呢。

林靜含回頭,料峭的眉骨帶着霜意:“公子還有事嗎?”

“通州城內除了我,無人能通扶桑語,你當真要走嗎?”

林靜含冷笑道:“我倒是想問公子,我與你素不相識,為何要取信于你,左右此事不慌忙,我自慢慢往東找去也使得。”

“當真不慌忙嗎?”楚雪澤眼神粘着她的影子。

“你難道知道些什麽?”

“這些日子,自然不止姑娘一人來找我解過這首歌謠。”帳幔那邊的聲音又變得散漫,“想來他們已經去了歌謠中所說的地方了。”

“那就是那東西跟我無緣了,随它去罷。”

楚雪澤見她當真不為所動,說道:“姑娘不去也好,那地方兇險。”

“誰說我不去,只是不現在去罷了。”

“你已下定決心?”楚雪澤問她。

“自然。”

“既如此,不如我退讓一步,也不用辛勞姑娘到處跑。”

“如何退讓?”

“姑娘承我一諾,可好?”他重又将聲音放得溫柔。

這倒是有商量的餘地,林靜含重新坐了回去,“可以,但是太離譜或者有背道義之事我可不做。”反正離不離譜她說了算。

帳幔那頭也沒在讨價還價:“這是自然。”

既然談好了,林靜含将紙再次遞過了帳幔。

楚雪澤低頭凝視着她瑩潤的指尖,輕輕推了回去:“不必,我記得。”

林靜含察覺到他推自己的手,涼得吓人,這人若不是冰雕就的,就是生了大病,心裏不禁啧然。

那頭聲音又響起,“你且記好,歌謠中說的是,通州北,裕山南,日起松蔭,河下宮殿。”楚雪澤一字不漏地念出這幾句,并沒有欺瞞她的打算。

林靜含在心裏默念三遍:“我記住了,多謝,這邊走了。”得了答案也不多待,再次起身。

“且等等。”

“又有何事?”林靜含心道此人事情真多。

“你我不通性命,但請姑娘予我一個信物。”

真麻煩……林靜含随手摸出一塊玉佩放在桌上:“拿着這個去青峰盟,自然能找到我。”

“之前就說了,不單姑娘一人來找我解過這歌謠,姑娘尋去,萬望小心。”

“你在擔心我。”她回頭,眸光潋滟。

楚雪澤咳了一聲:“別讓欠我的一諾落空了才好。”

林靜含步出門去,揮手道:“我的命,我自然會看緊。”

恰好有風撩動帳幔,楚雪澤微微側身,終于真切地看到了她離開時的背影。

他恍然憶起秦淼河畫舫之上,也有層層帳幔遮掩,可他們确實緊緊挨在一起的,美好得讓他想起天長地久幾個字。

若是你想要的東西,我願意不計代價地助你,他細細地撫摸着玉佩的紋理,親吻上面還殘留着的溫度,眸光變得深沉如海。

她的氣息遠去,銀花碧影從楚雪澤膝上漫爬而上,呲着信子歪頭看他。

他伸出手指,在銀花碧影頭上拂過,柔聲說道:“就去跟着她吧,別讓她出事。”

銀花碧影返身下了他的膝蓋,朝着屋外游去,像它的名字一樣,碧影一閃,隐沒在了花木之中。

林靜含腳程快,雖說是秦時歌謠,但幸好通俗易懂,歌謠中的裕山之名也承襲了下來,沒有更改,只要稍加打聽就能知道方向。

裕山的南面,确實有山,但卻是連綿的山,覆蓋着漫山遍野,深深淺淺的黃色綠色,別說找日出能照到陽光的松樹,連河流都不知道有幾條。

在來時她就已經仔細考慮過這歌謠中暗含的秘密。

日起松蔭之處,說的應該是一顆巨大的松樹,但尋常樹木又怎能活過千年,所謂的河下宮殿,那河流也早已幹涸,不知掩蓋在哪片茂密的樹叢之下了。

她想起在黑雲崖的經驗,不是早就有人來了嗎,想來不用她自己找,可是自己要怎麽搶過來呢。

“喬師父,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啊。”林靜含拍了拍後頸,躍入了茂密的山林之中。

銀花碧影在濕潤的泥土中爬行,循着她的氣息也悄悄進了重山之中。

陸秉元和段青荇都在南面的山中,找尋真正的常螢山所在,雙方都是人多勢衆,自然早晚都能找到,但誰也不願看到對方捷足先登,他們互相提防又互相監視着,已經爆發了多次的沖突。

在楚雪澤剛離開裕山會別院的時候,偏巧手下的皇城司兵來報,通過砂石的比較,似乎是找到了那條幹涸的河流。陸秉元當即前往,他洞察力驚人,找到了這片山中适宜松樹生長的位置。

然而此時,拂衣閣的人也到了。

段青荇立在樹梢,仍舊戴着他的鬼面具。他居高臨下地看着陸秉元,笑道:“辛苦副使找到這個地方了,接下來找東西的事,就交給我吧。”說罷身如鬼魅,劍鋒直取陸秉元命門。

透明的絲弦如同蛛網張來,處處彌漫着殺機,皇城司兵若是一不小心碰上,就會肢塊分離,血濺當場。

這麽大的動靜沒逃過林靜含的耳朵,她過去查看,果然就見陸秉元和段青荇又打在了一起,四周也是兵荒馬亂,林靜含悄無聲息地躲在一旁,靜靜地觀察着情況。

她很快就看到了那殺人的絲弦,不知為何,又想起了長明山莊滅門那日,正廳門口的絲弦,只怕不是南家人阻敵所用,而是他纏在門上,斷絕他們的生路用的。

從長明山莊到天水塢,這人的心狠手辣可見一斑,她看着段青荇詭谲的身影,眸光漸冷。

看着他們不要命的打鬥,林靜含明白此處只怕就是所謂的河下宮殿的所在,只是不知道要從哪裏進去了,歷經千年,不會入口都已經被埋起來了吧。

此等鹬蚌相争漁人得利的時候,林靜含可不願放過,她身法很快,避過了在激鬥的拂衣閣衆跟皇城司兵,悄悄遁入松林之中。

事情并沒有這麽糟糕,林靜含在松林之中的地面上摸索,一邊還要小心地避開衆人的眼睛。今日運氣甚好,很快她就摸到了一處堅硬的石塊,拍開上頭的泥土一看,上頭雕着秦朝時期的紋飾,她心頭一喜,看來找對了。

順着往下挖,林靜含發現這不是石塊,而是石柱,只是經過了滄海桑田,被埋在了深深的土層裏,也是她今日運氣逆天,才能找到這處,只是不知道入口被埋在了多深的地下。

刀劍相撞的聲音和慘叫聲掩蓋住了她挖土的聲音,終于整個石柱露了出來,林靜含長出一口氣,上手擰動,接着就是地面震動,驚動了正在對打的陸秉元段青荇二人。

“去看看是怎麽回事。”段青荇朝旁邊丢下一句,很快有拂衣閣的殺手循聲望去,馬上回禀:“公子,有人找到了入口。”

兩把兵器撞在一起,二人雙雙退開開,又都朝松林而去,砍落了遮蓋眼睛的松樹,就看見俏麗的一個身影立在林中,地洞的門已經在她身後打開。

地面上的泥土因為打開的石門滾滾落下,落進了不見底的黑暗之中。封閉千年的河下宮殿現世,只是不能誰能先進去。

陸秉元身形比之段青荇更快,黑刀渾然如索命兇劍,要取這潛入者的性命。

林靜含見黑刀劈來,自不會怕,提前攜芳劍從容應戰,但接着段青荇也出手了。

她來得急,遮臉的布料綁得也很潦草,一對二,才過了沒幾招,布巾就從臉上滑落。林靜含也不在意,反正從劍招也能認出是她。

她的面容顯現,段青荇怔愣了片刻,然而手下已在張弓搭箭。

段青荇離開黑雲崖後不久,就收到了林靜含逃跑的消息,他走不開,只能派人順着她,知道她是回青峰盟了,自己也沒什麽好擔心了,依舊照計劃留在了通州。

卻沒想到竟然在通州看到她。“住手!”他喝令手下,拂衣閣殺手訓練有素地放下了□□。

那邊廂,陸秉元也想先解決這個闖入者,才不去理會來的是誰,知道自己不是林靜含的對手,他命手下将人射殺另一邊的皇城司兵箭雨沒有停,林靜含揮劍砍斷來箭,箭雨紛紛落下,陸秉元也追了上來,冷硬的面容在箭镞後出現。

黑刀和攜芳劍撞出火花,她肩膀不慎中了一箭,她一掌拍開陸秉元,丢到了想要上前的段青荇身上,阻止他靠近,接着就一腳将石柱踢回了正位。

此時石門開始緩緩關閉,林靜含已一夫當關之勢站在地洞口,帶着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修羅之勢,将企圖上前的人一一砍殺。

待到地洞只剩了一條縫隙時,她咬牙砍斷了石柱,在衆人目光還在石柱上時,身形搖晃了一下,順勢倒入了石門之內。

林靜含只覺得自己滾下了一個斜坡,也不知道滾了多久才到底,接着就嗅到了一股花香,徹底的暈了過去。

暈過去前她隐約看到眼前的人影,那是一個帶着幾分天真稚氣的少年,正伸出手在她眼前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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