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跪坐在地上,向他俯下身去

小張, 男,今年二十四歲,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齡。

因為家庭原因, 小張大學沒能讀完就被迫辍學。

後來有幸進入路達,成為了路達的外圍跑腿人員之一。

除了專職為各種檢測部門送送樣品, 去各家合作單位拿拿文件, 大事小事上跑跑腿外,還有一個重要的隐形功能,即各部門推卸責任的專職背鍋俠。

學歷在那裏擺着, 在路達這種人才濟濟的頂級企業裏,小張可能永遠都無法殺出重圍,進入企業的核心位置。

甚至于,連稍微像樣點的部門都可能摸不着邊。

在最為迷惘最為難以抉擇的時候, 洛颀向他伸來了救命的橄榄枝。

也因此, 小張對洛颀可謂是忠心耿耿,毫無二心。

能為路家的太太開車,無疑是上天給小張的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雖然無法構建路達內部的人脈以及關系體系, 但卻可以直接進入領導的家庭核心。

只要好好幹上一兩年,取得了太太的信任, 到時候再好好在太太和先生面前求一求, 再進那些原先他想都不敢想的部門,就要容易得多了。

有了這層關系, 只要自己足夠努力, 到時候想要升職加薪也會比別人更加容易些。

這些, 是小張打算去路家做司機時, 向自己女朋友分析過的利害關系。

洛颀是小張心無雜念一心想博個好前程時, 老天送來的跳板。

但他從未想過, 這樣穩妥的跳板,自己也會有幾率一腳踏空。

這些事情,洛颀自然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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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知道,自己擡眼向前望去時,在後視鏡中與自己無意間碰撞到一起的那雙眼睛,慌慌張張躲藏的樣子很是有趣。

洛颀心頭一動,盯着小張的後腦勺看了片刻,随後,她重新舉起鏡子來,為自己補了一點口紅。

最近一段時間,路濰州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她本以為是好事兒,可以給她足夠的空間向路橋下餌,只可惜,一連好幾次,路橋都把她當做空氣,看都不看她一眼。

而最後一次,更是碰到了蘇釉的槍口上。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所以今天,她才特意約了某小型娛樂公司的主管見面。

洛颀對她說,自己想嘗試影視方面的投資,希望她能為自己提供一些小鮮肉的資料。

都是江湖上混的,對方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當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但這會兒,看着小張略顯緊張卻強做鎮定,挺得筆直的腰板,洛颀風情萬種地笑了一聲。

要什麽小鮮肉?眼前不是有現成的人選嗎?

畢竟,和小鮮肉見面多有不便,萬一被拍了不好解釋,可與小張見面那可就太過名正言順了。

而且,為他開車這段時間內,小張顯然很是為自己着迷,一天裏不知道要偷看自己多少回,想成事兒也容易。

最重要的是,他對自己足夠忠心,而且他有固定的女友,将來想斷也很容易。

口紅蓋子咔噠一聲合了起來,在安靜的車廂裏想猶如子彈上膛的聲音。

“小張,”洛颀媚眼如絲地往前看,問,“我漂亮嗎?”

小張心裏一緊,以為自己偷看的事情惹洛颀生氣了。

他戰戰兢兢顫顫巍巍地擡起眼來,不其然對上了洛颀笑意盈然的眼睛,那雙眼睛那麽媚,是他從未見過的神情。

小張忙驚慌地移開了眼睛,讷讷地出聲:“漂……漂亮。”

何止是漂亮,簡直是他從未見過得美。

比電視上的那些明星都要美了成千上萬倍,美得他即便知道是錯誤,仍忍不住每天偷偷将目光梭巡在她身上。

小張總是暗暗為太太鳴不平。

覺得路濰州簡直瞎了眼,家裏已經有如此美麗的太太了,竟然還玩夜不歸宿。

身後洛颀很輕地笑了一聲,她将長發攏向一側,慢慢向前傾身過來。

濃郁的甜香慢慢充盈鼻尖,塗着血紅蔻丹的指甲輕輕搭在了他肩上……

那種感覺過于刺激,也過于奇妙,小張一哆嗦,握着方向盤的雙手緊張到差點跟着抖了起來。

“你看,你好像太累了,”洛颀輕聲說,氣息有意無意地掃過小張的耳尖,“前面有個小道,不如我們拐進去休息一會兒說說話,等你好了再回家?”

——

陽光透過窗簾上的镂空星星灑進來,一顆星俏皮地落在了少年濃密的睫毛處,像是受到了打擾,少年有點不耐地擡起手來遮住了眼睛。

片刻後,薄被下少年的身體動了動,那雙漂亮的眼睛也随之緩緩張開。

蘇釉側眸看了看時間,随即雙手撐在身後慢慢坐起身來。

昨晚回房後,他很是認真地複盤了自己最近和路橋相處時的一舉一動,并将自己錯失的進攻點一一列舉出來,以作警醒。

這件事一做就做到了後半夜,以致于他在夢中都在攻略路橋。

不過夢裏的進展比現實中要快多了,而路橋也遠沒有現實中那麽無情。

他會對他笑,與他接吻,會緊緊地抱住他,還會玩兒很多花樣……

蘇釉在夢裏是有些激動的,所以張開眼睛後很是反應了一會兒才記起來,路橋在夢中玩兒的那些花樣,事實上和呂少言之前發給自己的那些小電影中的花樣重合度頗高。

他在心底罵了句髒話,起身穿衣,待到洗刷後扶着樓梯下到樓下時,見路橋已經坐在了餐廳裏。

今天的咖啡是劉嫂煮的。

空氣裏咖啡的香氣同樣是濃郁的,只是路橋面前的杯子卻一點都沒有動。

“今天起這麽晚?”聽到那特殊的腳步聲,路橋偏過頭來看他。

路濰州昨夜好像又沒回來,而平時周末總是提前下來的洛颀,今天也不見蹤影。

蘇釉猜測,大概是多少有些顧忌自己那天的話,所以今天特意避開了和路橋單獨相處的時間。

“嗯。”蘇釉說,聲音裏有沒休息好的慵懶綿軟感,“昨晚沒睡好。”

陽光照在他的側頰上,照亮了他眼下兩片烏青。

“你這是幹什麽了?”路橋看着他挑了挑眉,問,“你這是昨晚是被誰打了兩拳嗎?”

那雙眼睛很深,帶了一點很淡的笑意。

像是嘲弄又像是好笑,一點都不善良。

和睡夢中那種迷亂又性感充滿了欲望的眼神有着天壤之別。

蘇釉因夢中那個路橋而産生的心髒酥麻悸動感,在清醒的路橋面前瞬間消散得一幹二淨。

“你昨晚夢游到了我房間,給了我兩拳,”他無精打采地說,“怎麽你不記得了?”

路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做夢了吧?”

蘇釉剛捏起筷子來,聞言心頭一驚,啪啦兩下響,筷子心虛地掉落在了桌面上。

路橋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看着他:“還真做夢了?”

又問:“什麽夢,把你折騰成了這樣兒?”

蘇釉:……

您可真會說話。

本來做夢是很正常的事情,偏偏他昨晚做的是春夢。

這種情況難免會有些心虛,尤其撞上春夢主人公幾乎能洞察人心的目光,他更是心頭慌得厲害。

他捏起筷子來,放在齒間咬了咬,耳尖熱意蒸騰。

路橋忽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似,他抿唇看了蘇釉片刻,随即瞥開了眼睛。

餐桌上忽然安靜了起來。

蘇釉抱着咖啡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頭腦終于清醒了些。

“哥,”他忽然想起件事兒,“我同學今天想到家裏來看我,可以嗎?”

昨晚他還和呂少言聊了幾句,呂少言自告奮勇,說要過來幫他複盤。

旁觀者清,蘇釉想了想就答應了。

這話似乎讓路橋頗為意外,他擡眼看他,本能地反問:“為什麽不可以?”

随即又慢慢意識到,蘇釉大概從沒有把這裏當家,所以請客人過來,還要先問問主人。

聽着蘇釉那句略帶歡欣的「謝謝哥」,路橋慢慢将手裏的餐具放了下來。

“這裏是你的家,”他說,語氣很平靜,但卻有一種讓人心神安寧的力量,“在自己家裏,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不用什麽事情都問別人。”

他把手一擦,又問,“哪個同學?”

“就我受傷時陪着我的那個。”蘇釉說,“他叫呂少言。”

——

“哇,”呂少言在蘇釉床上打了個滾,又一骨碌爬起來趴在窗臺往下望下面巨大的泳池,“住這麽大的宅子也太爽了吧,比公園都要大了吧,還有湖。”

雖然他還沒來得及去看路家的人工湖,但剛才來的路上,已經聽邱叔向他介紹過。

“你可真是因禍得福啊。”他忍不住感嘆。

“給你這樣的福你要不要?”蘇釉沒好氣地把水杯放在茶幾上。

呂少言終于記起自己過來的任務,雖然心心念念着路家人工湖邊的秋千,還是乖乖趴到了蘇釉身邊。

兩個人頭挨着頭趴在一起嘀嘀咕咕,呂少言邊聽邊恨不得把自己的大腿拍爛。

“你為什麽要說沒事兒?”他問,“不管有沒有事,只要他問了,那就是有事兒啊。”

蘇釉:……

“昨天那種情況,你就應該說你腿有事兒啊,”呂少言的腿終于有些受不了了,憤憤地将手拍在被子上,“不僅傷腿有事兒,好腿也有事兒,你那麽堅強地金雞獨立給誰看啊?”

“愛情需要堅強嗎?”呂少言問,然後又自問自答,“除了床上,哪裏都不需要堅強。”

蘇釉:……

他羞愧地埋了埋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昨晚說腿有問題的話,像路橋那麽紳士的人一定會抱你回卧室,他彎腰把你放在床上的時候,你只要親上去,”呂少言又拍了拍床,“你想想,他還能出你的卧室嗎?”

他盯着蘇釉看,恨鐵不成鋼道,“白長了這麽一張臉。”

蘇釉又埋了埋頭,深感慚愧。

雖然呂少言也沒談過戀愛,但看過的片兒多啊,所以看起來經驗就很豐富的樣子。

從未有過哪一刻,蘇釉産生過這種「片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

“你想想,”呂少言說,“如果昨晚你說腿有事兒的話,他還能有機會接那個辛免的電話嗎?”

又說,“你再這麽不開竅,人家就要和國外來的小情人兒雙宿雙飛了。”

蘇釉臉埋得都快看不見了,剛要開口問呂少言再要點片兒,忽然門上咚咚響了幾聲。

兩個人一靜,齊齊擡頭往門邊看去。

蘇釉平時為了知道路橋回來的時間,時常将門留上一道縫兒,久而久之他便養成了習慣,今天進門時竟然也沒有将門關嚴。

“誰就要跟國外回來的小情人雙宿雙飛了?”門外傳來路橋略顯散漫的聲音。

他們兩個本來說話是嘀嘀咕咕,但誰知道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也不知道路橋站在門邊聽到了多少。

蘇釉瞪了呂少言一眼。

呂少言立刻結結巴巴地補救。

“亂,亂世佳人。”他說,“路橋哥哥,我們在聊電影。”

他說着過去開門,乖巧地問路橋:“路橋哥哥要進來坐嗎?”

“不了,”路橋說,站在門口往內看,“說悄悄話的時候記得把門關上。”

“嗯。”蘇釉将臉從被子裏擡起來,他臉上泛了紅,眼尾斜斜飛起一抹緋色來,像是動了情,又像是害了羞。

路橋沉沉地看了他片刻,随即不動聲色地瞥開了目光。

他本來是要出門,可從蘇釉門前路過時,正好聽到呂少言在教蘇釉。

要說腿疼,抱過來之後要親他……

剛要擡腳離開,蘇釉忽然叫了他一聲。

“哥,”他問,“你要出去啊?”

路橋此刻換了套衣服,淺灰色的襯衣襯得他氣質冷冽又高貴,黑色西褲則将他一雙長腿拉得挺直勻稱,襯衣的下擺收進了褲腰裏,展示出絕佳的好身材,手腕處金屬腕表洩出來一點若有似無的冷光。

“嗯,”路橋淡淡地應了一聲,“有個許久未見的朋友約吃飯。”

“哦。”蘇釉撐着手臂坐了起來,但路橋沒再看他,只微微向呂少言一點頭,腳步就遠去了。

“卧槽!”呂少言這次将門關緊了,他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又問蘇釉,“你說,他是不是去和辛免約會了,我靠,打扮得這麽帥,是幾個意思?”

——

路橋去見的并不是辛免,而是崔如意。

昨晚離開療養院後,他曾打電話向崔如意致謝,只是崔如意的電話并無人接聽。

或許是手機的主人今天才看到未接來電,于上午回了過來。

崔如意定的是一家火鍋店,口味很正宗,是龍城的老字號。

路橋到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包廂裏,正在講電話。

見路橋進來,她對電話對面的人說:“我等的人到了,先挂了。”

又說,“你放心。”

語氣頗為溫柔。

“在國外呆了這麽久,不知道多想念這家的火鍋,”崔如意含笑看路橋,又将菜單推給他,“我已經點了一部分,你看有什麽愛吃的再加一些。”

路橋按住了菜單,低頭加了兩個菜,然後才認真看向崔如意。

“姐,”他說,“你回國先去看我外公,現在又約我出來,肯定是有什麽話想說吧。”

“小橋就是聰明。”崔如意偏頭笑了起來,“不過也不用叫我姐啦,只比你大了幾個月而已嘛,叫我如意吧。”

崔如意長得極美。

她母親是多年前的老牌影後,論容貌更是傾國傾城,可謂是一騎絕塵,據說甩了當年的第二名幾百裏地。

雖然嫁入崔家後就宣布隐退,但現在仍占着美人榜的榜首,多年來無人可以撼其地位。

崔如意肖母,和她母親年輕時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颦一笑都和洛颀那種拿捏造作的美不同,是自然而落落大方的。

像陽光,耀眼,但舒服,惹人親近。

“嗯。”路橋淺淺笑了一下,“聽你的。”

崔如意将長發随意在腦後綁了個馬尾,美豔中透出一股英氣來,無論在哪裏,這種人都是極其奪人眼球的存在。

和路橋坐在一起可謂是極其般配,就連來上菜的服務員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小橋,”鍋裏的紅油開了,崔如意開門見山地問,“想必你也聽說了,家裏的長輩想要為我們聯姻。”

“嗯。”路橋淡聲應了一句,又問,“你怎麽想?”

“我怎麽想?”崔如意笑了一下,“如果我說,要和路家聯姻是我和我父親共同做出的決定,你又怎麽想?”

她眨了眨眼,笑道:“會嫌棄我嗎?”

路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事實上他曾想過這種可能。“為什麽?”他問,“為什麽選我?”

“你長得最好看啊。”崔如意笑起來,“而且是咱們這一輩男孩子裏最有前途的一個,雖然……”

雖然後面的話崔如意及時剎了車,但路橋仍知道她要說什麽。

雖然桑家已經沒落,雖然路濰州和洛颀根本拿不上臺面……

但因為對他個人的欣賞,他們父女二人仍堅持于這些二代們中選擇了他。

“可我從沒想過聯姻。”路橋客氣地拒絕,“也沒想這麽快談感情,就算真的要談,也肯定會選我最心動的那一個。”

崔如意笑了起來,她看着路橋,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其實我答應我爸聯姻這件事,也是為了哄哄他而已,我和你一樣,從沒想過聯姻這條路,而且……”

崔如意頓了一下,說,“我喜歡的其實是女生。”

路橋怔了一下,看着崔如意沒有說話。

“準确來說,我今天過來其實是來找你幫忙的。”崔如意說。

路橋看着她,一言不發,他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并未因意料之外的狀況而露出一點情緒。

“你可真沉得住氣,”崔如意贊賞地看着他,“如果我喜歡男生的話,我可能真的會選你,其實我……”

崔如意頓了頓,随即灑脫地一笑:“其實,我在國外談了個女朋友,我們感情一直很好,只是最近,我爸可能發現了些什麽。”

“所以,你想利用聯姻來騙過崔叔叔?”

崔如意點了點頭,“我就說你聰明,果然沒說錯。”

“我沒想過聯姻,”路橋淡聲說,取了公筷往火鍋裏面下菜,“也沒想過演戲。”

“我那天去看了外公,”崔如意沒接他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說,“我記得小時候,他老人家真是風姿卓然,多少人圍在他身側,他一個都不選,連看一眼都不看。”

她說的是路橋的外公桑庭竹。

路橋的外婆去世早,但外公卻始終沒有續娶,老人說,自己的心早就滿了,再放不下別的人。

“我那時就想,這樣的感情可真難得,我也想要。”崔如意說。

“可這次見到外公,我差點認不出他老人家來。”

崔如意沉默片刻,看向路橋。

“路橋,你不想讓他老人家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商泰回歸嗎?”她問,“如果你幫我,我崔家的一切都可供你驅使,我幫你盡快完成心願,你幫我忽悠一下長輩,算起來,你沒有任何損失,又何樂不為?”

對任何人來說,這無疑都是一個十分誘人的交易。

可路橋卻只垂眸笑了笑:“這一點,我自認憑自己的努力也可以做到。”

“那麽,”崔如意看着路橋,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那麽,你情願看着另一個女孩步上桑阿姨的後塵嗎?”

空氣似乎凝固了,路橋的神色終于起了波瀾。

他的唇角抿得平直,可眸中那深重的苦意卻一點點漫了出來,濃郁得像伸手不見五指的夜。

“我女朋友有很嚴重的抑郁症,”崔如意說,苦笑了一下,“我不敢讓她受到一點點的刺激,所以,我現在決不能讓我爸發現她的存在。”

崔如意看向路橋,雙眸燦亮,“我想保護她,路橋,而不是給她脆弱的心理加碼,加到她承受不住。”

“我不能失去她。”她說,“別說聯姻,就算是更過分的事情我也可以為她去做。”

“只要兩年,”她說,“我們可以退而求其次,假裝在互相了解,只要偶爾出來看個電影喝杯東西,騙過我爸,兩年後,我爸退休,我将全權掌管崔氏,到時候,我會和她結婚,也會好好報答你。”

蒸汽袅袅,隔着那些滾燙的氣體與滾燙的話語,路橋的眼睛微微發燙。

他的母親沒有這麽幸運,沒有人肯保護她,肯為她犧牲,他們做盡茍且之事,且厚顏無恥地将一切加在她的身上。

她那麽愛他,可她心裏被壓得東西太多太重了。

所以,對他的愛都擋不住她從高處跳下的腳步。

路橋的手握緊了,但那個叫沈漣漪的女孩子的診斷報告他卻看得清清楚楚。

“我答應你。”他緩聲說,聲音略微沙啞,“但不是為了你的報答。”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的話,他多希望那時候自己的母親也能遇到願意為她伸出援手的人,那樣,他或許就不會失去媽媽。

他在幫沈漣漪,可又何嘗不是在幫助自己的母親?

他多想穿越回去,可以将手伸給自己的母親啊。

“這兩年內,請你一定為我保密,”崔如意說,聲音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感動而略微有些顫抖,“路橋,我得到了外公那樣的愛情,希望你也可以。”

——

這一晚,路橋醉得很是厲害。

蘇釉金雞獨立着和邱叔一起将他送進了房間。

路橋的床很大,也很軟,人往上一趴就微微下陷。

蘇釉坐在床沿上,垂眸打量陷在被子裏的路橋。

即便是喝醉了,他的衣物仍穿得整整齊齊,表情亦十分冷靜,除了耳後略微泛起薄薄的淺紅外,幾乎看不出任何端倪。

以至于蘇釉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不過,能容許自己坐在他床邊上,又讓蘇釉很快确認他确實是醉了。

蘇釉的手指緊了緊,不覺想起呂少言今天的言傳身教。

其中的精髓只有四個字,呂少言如是說:“主動,大膽!”

蘇釉沉默片刻,慢慢向路橋伸出手去:“哥,我帶你去洗澡?”

路橋點了點頭,但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将自己的手伸過來,搭在了他的手心裏。

牽着路橋往浴室方向走的時候,蘇釉心頭忍不住地狂跳,一忽兒想起自己還沒纏防水膜,一忽兒擔心會不會太激烈,傷腿能不能受得住。

誰知,剛到浴室門口,路橋就下了逐客令。

他嗓音微啞,但聲線卻很穩:“出去。”

“我陪你洗澡啊,”蘇釉試圖哄他,也确實擔心他一個人在浴室裏,萬一摔了碰了,于是放軟了聲音,“都是男孩子,可以一起洗澡。”

路橋扶着浴室門框站穩了身體,他垂眸看蘇釉,好像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他是誰來。

“蘇釉?”他問。

“嗯。”蘇釉立刻點頭,雙眼亮晶晶地看他。

可确認了蘇釉的身份後,路橋卻好像更加抗拒他随自己進入浴室,甚至還沒輕沒重地推了他一把。

蘇釉還未站穩,就聽浴室門哐當一聲被關了起來。

蘇釉坐在浴室門口等路橋,聽着門裏嘩嘩的水聲,他想,路橋留給自己的關門聲可真是夠多的啊。

浴室裏水聲停了,過了好一陣,直到蘇釉要着急的時候,路橋才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

“哥,”蘇釉忙蹦跶過去,他牽起路橋的手,上上下下為他檢查了一遍。

還好,并沒什麽傷痕。

他金雞獨立無比堅強地再次将路橋牽到了床邊,看着他安靜地躺下,合上了眼睛。

路橋安靜的時候少了些冷意,看起來比平時更容易接近一些。

他的眼睫纖長,眼尾上挑,勾出很好看的弧度來。

蘇釉低頭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伸手想去為他蓋上被子,可不知為什麽,他的手只走了很短的一點距離,就停在了路橋的睡褲褲腰處。

他跪坐在地上,單手去拉路橋的睡褲,頭微微往下伏去。

只是下一刻,一只手便迅速又精準地抓住了他的頭發,阻止了他的動作。

路橋的聲音啞得厲害,嗓音卻十分冷厲。

“出去!”他說,像是帶着無限的厭惡。

不知道為什麽,蘇釉驀地想起了呂少言今天随口吐槽他的那句話:“你不會是先喜歡上他了吧?”

蘇釉從不覺得自己會喜歡上任何人。

可此刻,路橋拽住了他的發,不算很疼,可那些發絲卻仿佛連着他的心一般,堵得難受,讓那顆心沒法順利跳動。

蘇釉坐在地毯上擡起臉來,眼裏不覺泛起了一點水光。

隔着那點朦胧的水霧,他的視線對上了路橋的視線。

路橋看着他,目光冰冷鋒利,幾乎能在皮膚上割出一道道口子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緩緩地松開了抓他頭發的手,指腹輕輕觸碰他的臉頰。

“蘇釉?”他問,像是剛剛才認出他是誰一般。

“嗯。”蘇釉緊緊抿着唇,向他點頭,眼尾因為忍淚而泛出了緋色。

“蘇釉,”路橋冷厲的語氣溫和了下來,帶着一點輕微的啞,他叫他的名字,像哄小孩子一樣對他說,“我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随後他閉了閉眼,眉目間露出一縷難言的隐忍與懊悔之色。

“乖。”他說,“出去。”

作者有話說:

橋兒以為是別人在接近自己,所以才會這麽兇,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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