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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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半夜下了場大雨。

此刻街道地面上還殘留着小片水灘。

畫室剛裝修過,還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常予傾身推開一扇窗戶,外面揚起風吹進來,坐在窗戶口前的學生打了個噴嚏。

常予回神,溫聲問:“是不是冷?”

“不冷的,常老師。”

學生叫傅嘉郢,十六歲,是雲京九中的高一生。

他能來常予畫室學畫,還是當初常予高二時候的班主任推薦過來的。

傅嘉郢是常予帶的第一個學生,從兩年前到現在,每周末準時到,從來不讓人操心。

常予看着傅嘉郢稚嫩俊朗的眉眼,笑着伸手揉他軟蓬蓬的發。

栗色發絲,有點像金毛。

手機在電腦邊上嗡嗡作響,她回頭打了個手勢讓傅嘉郢自己練習,捏着手機出了畫室。

聽着俞斐叽裏咕嚕的抱怨聲,常予無奈失笑。

“我昨晚都看見了。”

常予忍着笑意繼續道:“你那位周總,吻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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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斐愣了一瞬,趕緊挂斷電話。

聽着忙音,常予等了會兒,果真俞斐又打電話過來。

“丢死人了。”俞斐的聲音又氣又惱,還帶着小女兒家的羞。

常予隐隐有些悵惘,眼神看向窗外,“怎麽說?”

“我脖子留了一大塊草莓印。”

俞斐語氣幽怨,嘀咕道:“今天好些人問我我才發現。”

聽她難得這樣小孩子的話,常予笑起:“那你們怎麽樣了?”

俞斐嗫嚅:“什麽怎麽樣,沒頭沒尾的。”

“斐斐,”常予輕聲喚,嘴角淺淺淡淡的勾起一些,“你能願意往前邁一步,我很開心。”

“我很為你高興。”

聽着那邊的氣息音,常予換了話頭:“還沒回答我呢,感受如何?”

“不怎麽樣!”俞斐兇巴巴的,“嗑的我牙疼。”

常予笑得眯起眼:“我也被嗑的牙疼。”

“好了。”不等俞斐再說話,常予看了眼傅嘉郢認真的背影,“我今天有課,有空約你。”

電話挂斷。

常予垂下眼睫,試圖笑一笑,最終卻還是抿住唇角。

走到門口時,她擡手揉揉臉。

常予畢業于雲京美院。

從陶瓷界退出以後,就開了這家畫室。

繪畫這東西,常予算不上喜歡,不過許是專業如此,做起來倒也得心應手。

回想過往二十五年,常予恍然發覺。

她從未熱愛過什麽,唯有陶藝,在她生命裏留下一筆重重的印記。

又開始下雨。

下課時,常予邊收拾東西邊問:“司機來接你嗎?”

“不來。”傅嘉郢垂頭看手機,低聲說:“司機今天家裏有事,我哥給他放了一天假,我等會兒自己回去就行。”

常予側着腦袋看眼窗外,手下速度加快。

離開畫室前,她對傅嘉郢說:“你在這裏等我,我洗完手送你。”

收拾完東西,常予将鏈條包背在肩上。

捏着鑰匙鎖上門,與傅嘉郢慢悠悠的到停車場。

坐上車,常予系好安全帶。

回頭看他:“你家在哪?”

傅嘉郢恹恹的,看着不大高興,報了地址以後,坐在副駕上一聲不吭。

常予打轉方向盤,淡聲問:“你怎麽了?給我說說。”

傅嘉郢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道:“常老師,你有喜歡的人嗎?”

“你有喜歡的人了?”安全駛上路,常予笑:“老師沒有喜歡的人。”

傅嘉郢嘆息,接着說:“那這個問題,我沒法跟你說。”

聽他這話,常予頓時樂起來。

“怎麽,你還嫌棄我單身?”

正巧紅燈。

常予随着車流緩緩停下,“小孩,你是不是對老師有什麽誤解,沒吃過豬肉總也見過豬跑啊。”

“沒有。”傅嘉郢長腿伸了伸,懶懶的說:“但畢竟單身狗和單身狗之間,也是有差別的。”

常予伸手過去,毫不留情的薅他一把。

見傅嘉郢不想多說,常予便安靜的開車。

到了別墅區外,雨已經停下。

傅嘉郢看見熟悉的車牌號,先下車對着駕駛座上的男人揮揮手,而後才去看常予。

常予倚在車門上,目光掃過那輛車。

“常老師,我哥就在那邊等我,我先走了。”傅嘉郢單手提着顏料包,站在她面前。

常予等他轉身離開,拉開車門,餘光掃見周致寒遙遙而來。

他單手插兜,慢悠悠的走到車前。

唇角上挑,看起來心情極好。

常予手指微動,只聽周致寒說:“常老師?”

“怎……怎麽了?”

這兩年來,常予聽過很多人喊自己常老師,可惟有周致寒,這一聲叫的她險些崩潰。

嗓音低沉,還頗似暧昧。

“常老師順不順路,載我一程?”周致寒眉眼含笑。

常予移開目光又移回去,忍着情緒說:“你沒車?”

“可能……我比較窮。”周致寒上前一步,“所以常老師,順路嗎?”

周致寒聲音幹淨,帶着幾分笑意,顯得極不正經。

被他多喊幾遍,常予整個人懵住。

直到坐上車,周致寒終于難忍笑意,悶聲問:“你在想什麽?”

常予暗暗磨牙:“在想你到底跟傳言有多不一樣。”

被她逗得無言到直樂,周致寒先悶笑了會兒,又擡起手半握拳抵住唇角笑。他笑的肩膀微微抖動,胸腔裏傳出一陣笑出聲的氣息。

好半晌,周致寒終于止住。

“我傳言怎麽了?”

常予淡定的發動引擎,“你不知道嗎?”

側眼看他,見周致寒搖頭。

常予耷拉下嘴角輕嗤:“說你人狠,話少,還不近女色。”

說完,常予莫名又去打量他兩眼。

“可我現在看着,不太像啊。”

周致寒揉揉鼻子,“其實我也不是不近女色,我有條件的。”

常予認真倒車,随口敷衍:“哦,比如?”

“我看臉。”

常予默了默。

好在這地來往車輛不多,常予踩下剎車,回頭盯着他。

周致寒神色認真,絲毫不像開玩笑。

常予不知道想起什麽,半開玩笑半打岔:“你這還挺特殊啊。”

“嗯。”周致寒慢慢收回視線,低聲回應:“所以這麽多年,我就只遇到過一個。”

常予被餓醒了。

下午從畫室回來,倒床就睡。

看一眼時間,才八點五十多。

随手翻了幾下通訊錄,給程宴撥通電話。

那頭只響兩聲便接通,程宴嗓音溫潤:“小予,怎麽了?”

“你吃飯了嗎?我有點餓。”常予揉着眼睛坐起來。

程宴打量一圈,輕聲道:“在吃,你過來我們一起。”

“人是不是很多?”常予又打了個呵欠。

程宴沉默,繼而道:“你先過來吧。”

常予嘀咕兩聲,程宴笑起來:“收拾一下。”

又附和兩句,程宴才挂斷。

程宴對上周致寒的目光,淺淡微笑。

一邊的男人打趣:“程公子這是交女朋友了?還不帶出來給我們瞧瞧?”

程宴搖頭:“不是,是我妹妹。”

一聽說是妹妹,幾人更加好奇。

誰不知道程宴是家中獨子,這下說起妹妹,只怕是不止妹妹這麽個關系。

程宴沒回應,只是看着周致寒笑起:“小周總也認識。”

“我認識?”周致寒挑眉,他心裏隐隐有些猜測,散漫的朝後靠去。

另一邊,常予挂斷電話。

起身在衣櫃中翻出條黑色無袖長裙,收腰較高,想着今日下雨,又拿了件薄款的小外套,底下配了雙白色薄底涼鞋。

頭發松松散散的紮起來,洗漱完,倒也沒化妝,只是薄薄的塗層口紅。

常予眼下又餓又倦,沒開車,在小區門口攔下出租。

十幾分鐘後,常予瞧見來接她的程宴。

付過錢,提着裙子下車。

程宴看着她單薄衣衫,皺皺眉:“你不知道今天天氣嗎,怎麽就穿個裙子來了。”

“我還拿了……”常予忽然“啊”了聲,回頭去看那遠遠離去的出租,不高興的嘟囔,“我拿了外衫的,落車上了。”

“行了,走吧。”程宴也沒多說什麽。

常予跟着他走進酒店大廳,四處看過後問:“你有飯局?”

“嗯。”程宴摁下電梯按鍵,側眼看她:“你也認識。”

常予眨眼:“誰?”

程宴見她還不肯說,冷不丁一聲笑:“本事大了啊常予,有對象也不跟哥哥說?”

“?”常予愣神。

電梯門開,程宴捏住她的肩頭帶進去,“我可都知道了。”

“你說什麽呢?”

“什麽對象?誰跟你說的啊?”

“哥哥!”

常予忍不住擡高聲音,程宴看過來那一瞬,她又低聲問:“你什麽意思啊?”

“聽說你最近跟周家那位關系不錯?”程宴淡聲問。

“沒有。”常予矢口否認。

程宴被氣笑:“沒有?要不是我秘書留心,你跟周致寒的照片早就上熱搜了你知道嗎?還有說有笑的,瞧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突如其來的被炮/轟,常予瞬間炸毛。

“我跟他怎麽可能?!”

程宴從手機裏翻出截圖,遞過去說:“自己看。”

常予從上翻到下,《Polaris執行人攜新歡出入別墅》大字标題着實亮眼。

“就……就這幾張模糊的照片?”常予松口氣,忽然笑起來,“哥哥你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就算傳出去,誰又知道是我。”

電梯門開,程宴率先出去。

常予跟在後面,聲音忽然很低的重複:“我跟他那樣優秀的人,怎麽可能。”

程宴停下步子回頭,沉聲道:“小予,我在意的不是這照片上是誰,我在意的是與你有關系的那個人,品行如何。”

“你可以随心所欲,但我必須得為你擦亮眼睛。”

常予怔怔的看着他,攥着手機的指頭也愈發用力。

她忽然想起,常寧離開的這些年,她昔日的好友圈子裏流傳開這樣一句話。

常寧走後,程宴,變成了另一個常寧。

常予默不作聲的跟在他身後,直到包間門被打開,混雜着細微煙酒的氣息竄入鼻子。常予擡眼,正好對上周致寒望過來的那雙眼。

古井無波,卻在看見她的那一瞬,忽然亮起一些。

程宴坐回原位,拍拍身邊的位置:“小予,這兒。”

剛坐下,常予就聽見對面一聲輕笑。

而後她擡頭,看見周致寒彎着唇角。

“程總說的沒錯,果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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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周致寒:讨老婆喜歡,誰能比我騷!

讓小周總C位出道!!!!!

讓我看到你們的熱情好嗎。(!

感謝老婆們對常予妹妹的喂養:

營養液:之卿、橘子汽水兒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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