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蕭子易輕聲竊笑,有點漫不經心還有點幸災樂禍。

張謙寂卻沒有接他的話,蕭子易轉頭看看他,見他直直盯着那個持刀少年,似乎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怎會……在這裏?”張謙寂顫聲道。

“寂老師你認識他?”蕭子易也很吃驚,他還從未見過張謙寂這樣。

那邊的少年似乎對周遭的一切十分敏銳,此時好像聽到了什麽似的擡起頭來,四處看了看,眼神掃過張謙寂這邊時突然頓住,訝然中還帶着一點驚喜,擡腿便向這邊走來。

靖亭閃身攔住他,冷冷道:“把刀放下!”

少年卻并不理會,只是瞪了她一眼,繞過她向張謙寂走去。

“墨公子?”張謙寂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還有些不大确定。

少年徑直走到他面前,點點頭,眼神複雜難辨,舉起手在空中寫了幾個字。

張謙寂怔了怔,道:“小姐?我晚飯後沒去找過她,應該在甲板上吧。”他并不覺得白初煙會有什麽事,還沉浸在見到墨言的驚訝中,連聲問道:“你怎會在這裏?你的眼睛怎麽了?還有……為什麽說不了話”

墨言卻只是搖頭,拉着他的袖子便要走。蘇煊那邊還未走遠,聽到他們的動靜也停下來回頭看,看到墨言拉着張謙寂要走,便一下子想了起來。

張謙寂畢竟曾是太清宮的禁軍統領,蘇煊時常進宮,也算與他認識,這時候看見少年與他站在一起,才想起了些宮中的事。他的确是見過這個人的,兩年前在流觞殿裏。雖然他只是在暗中遠遠地看到過,但是印象裏的相貌輪廓不會有錯。

靖亭竟然找到了這個人?蘇煊心裏一驚,這個人可算是曾經離白初煙很近的了,靖亭她到底調查到了什麽程度?

“別走!”靖亭在墨言背後喊道,“別以為你什麽都不說我就不知道,你果然是認識白初煙的吧,莫非你也是辰月的人?跟那邊的張将軍一樣,假裝在宮中做事,實際上卻是為白初煙賣命。”

墨言身形一頓,轉過身狠狠盯着她。張謙寂嘆了口氣,他和蕭子易的身份在這船上早就不是秘密,只是這樣被天羅當面揭穿還是第一次。

蕭子易雖然不大明白狀況,但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對靖亭道:“賣命就言重了,大人才不要我們的命呢。再說,這世上有什麽東西能要了我們的命?聽說靖亭大小姐想要大人的命啊,你不妨來試試,十個你這樣的也動不了她一根汗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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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亭氣量倒是很好,聽了這話也不生氣,只是笑道:“哦?聽你這麽說,你家大人很是厲害喽?”

蕭子易朝她做了個鬼臉道:“你要動她也得先過了我和寂老師這關。”

“就憑你們?”靖亭只是冷笑,“也罷,該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這個人我不需要了,你們帶走吧。”

蘇煊在那邊瞧着,也不管扶着他的人一個勁兒地催他回去包紮,心裏只是反複想着靖亭那幾句話。她知道了什麽?她是已經知道了白初煙的身份,還是覺得從墨言身上問不出什麽才放他走?

“不過,”張謙寂等人還未離去,靖亭又開口道:“他傷了二當家,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麽算了,需得讓我在他手上也補上一刀才行。”說着便拿着匕首走過來。

張謙寂擋在墨言前面,淡然道:“這件事我們可不能從命。”

“還想打架?”蕭子易也笑道。

“靖亭。”蘇煊叫住她,“算了。”

靖亭看他一眼,道:“二當家你怎麽還不快回去包紮?這裏的事你就別管了,不給他一刀難解我心頭之恨。”她舉起匕首在張謙寂面前晃了晃,冷笑,“怎麽?你想代他挨這一刀?”

張謙寂無視面前晃來晃去的匕首,只是看着她,沉默不語。

“亭兒,你恨的人難道不是我麽?為什麽要讓別人挨刀?”背後忽然響起的聲音讓靖亭的笑容一僵。

“白初煙?”靖亭果然再沒心情對付墨言,回過頭仔細端詳不遠處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人。

此前她與白初煙雖然沒有正面說過話,可是暗中都互相觀察了許久。尤其靖亭這邊,借着同在一條船上的便利,又是派遣手下又是親自查探,早已對其有了個大致了解,對方的相貌聲音她都已了然于心,此時驟然聽見這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的全部注意力幾乎都被吸引了過去。

白初煙随意靠在牆上,看着她笑道:“墨公子傷了蘇少爺的事,也算是我欠你的好了,反正看起來你已經不打算放過我了。”

靖亭聽了這話,輕笑兩聲,舉起匕首遠遠地向着白初煙比劃兩下,道:“不錯。從你上了這船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本來想,也許你只是找錯了人,若是這一次我能夠蒙混過關,至少可以争取一點時間,好好想想怎麽處理這件事。”白初煙道,“可我沒想到,你竟然找上了墨公子,他本該在天啓城的玉器店裏平平安安地生活,半年前皇兄寫信給我說他離開天啓回了故鄉,連我都不知道去哪裏找他,可是竟然被你找到了。”

白初煙不再倚靠着牆壁,慢慢站直,“你如果是想通過我順藤摸瓜找到其他人,又何必将墨公子抓來呢?他在宮裏不過住了一個多月,與辰月更是沒有半點關系,他只與我有關罷了。你執意把他帶來這裏,就是想讓他與我們相認吧,如今你心中想必更加确定無疑了。”

“不錯。”靖亭語氣中帶着笑意,卻讓人覺得有些寒冷詭異,“我要找的人就是你,白初煙。”最後三個字她說得一字一頓,“我只不過擔心船上的會是你派來冒充的人,畢竟我沒有見過你。但是這個小子卻是見過真正的白初煙與張将軍的,他這幾天這麽暴躁要跑出來還要殺我,就是因為在船上看見了你,知道我要對你不利,所以你不是冒充的,你就是真正的白初煙。”靖亭好像覺得十分好笑,連笑了好幾聲,回頭看着墨言道:“你沒有想到吧?我根本沒想從你嘴裏問出什麽來,我只想讓你在不知不覺中與她相認罷了,我故意讓你有機會看到她在船上,就是要看你的反應……結果我也沒想到,她竟真的親自來了,呵呵。”

墨言怔了怔,看住她,眸中怒火滔天。

白初煙搖頭笑道:“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找到我的,現在我們在一條船上,到了北陸我也跑不了,你要收拾我有大把時間,現在我們還是先散了吧。”

靖亭頓了頓,疑惑看向她。

“我是說……”白初煙指了指仍然站在不遠處的蘇煊,有些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們要是不各自回去,看起來你們的二當家就不打算走,他這血再這麽流下去,可不得了,我可見不了這麽血腥的場面。”

靖亭本想趁機再多問她幾句,此時也不免遲疑,看起來蘇煊确是不放心山堂與辰月這樣在走廊上僵持,所以遲遲不肯走,左右仆從勸了好幾句也沒用,急得差點要拿來傷藥繃帶當場包紮了。靖亭回頭看了看他傷處,暗暗嘆了口氣,又轉回來看白初煙,恨恨道:“是,我以後有的是時間問你,此時便散了吧。”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這一走,跟随着她的龍家人也都散去,剩下的人都是蘇煊手下的。蘇煊此刻還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麽,他身邊的仆從着急道:“少爺啊,靖亭小姐都走了,有什麽事先包了傷口再說!您再不回去我們可要把您擡回去了!”

蘇煊此時臉色比剛受傷時還要難看許多,蘇家人只道是失血過多,都不敢再耽誤,好幾個人不由分說簇擁着他回房。

白初煙一直端詳着他的神情,見他離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袖中那串鑰匙。

時至夜半,蘇煊起身理了理案上擺得紛亂的筆墨紙硯,嘆了口氣準備歇下。好在他傷在左臂,不影響書寫,否則還真是麻煩,不過今日的确失血略多,一站起來就一陣頭暈。

眩暈過後,蘇煊扶着額頭靜靜站了一會兒,卻忽然覺得後面有什麽不對,他不假思索向後甩手,袖中飛出幾枚暗器破風刺去,“咄咄咄”幾聲全打在了牆上。

他此時才回頭,待看清背後之人,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初煙?”他大驚,“你怎麽會……”

白初煙回頭看看紮在牆上的暗器,又看看他,道:“你忘了你把鑰匙給我了?”

蘇煊愕然,“你進來怎麽也沒有聲音?我還以為……”他頓了頓,上前幾步,“……對不起,沒吓着你吧?”

“沒事,我應該進來先打個招呼的。”白初煙苦笑,“我也沒想到你會完全沒聽見啊。”

蘇煊想起自己剛才暈了一小會兒,她怕是就在那時進來的。

“你放心,沒人看見我進來。”白初煙道,“在這裏說話沒關系麽?”

“不要太大聲就行了。”蘇煊點頭。

白初煙從袖中掏出一個翡翠制成的小藥瓶,遞給他道:“我知道蘇家不缺上好的傷藥,不過墨公子他誤傷了你覺得很對不起,這就當是賠禮了,是上貢給宮裏的東西,還是挺好用的。”

蘇煊愣了一下,小心接過,輕聲道:“謝謝。”他想了想,又道:“那個墨公子,我曾經在宮裏看見過,他是出了什麽事,變成現在這樣?”

白初煙道:“我方才也問過他了,他只說是生了一場怪病之後眼睛和嗓子都出了問題,再往深了問,就什麽都不肯說了。”

蘇煊點點頭,嘆道:“我沒想到靖亭對你的事已經知道這麽多,現在是瞞不過她了,你一定要小心,我也會幫你的。”

“你為什麽要幫我?”

蘇煊愣了愣,擡頭看她,“我……”

長久的沉默,蘇煊眼中的光華逐漸黯淡下去,他無法第三次說出“以後再告訴你”這種話,可若是此時說實話,一定沒人會相信他。

“我知道你沒有騙我。”白初煙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不方便說就算了,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做太過危險,也沒有必要,所以覺得有點奇怪罷了。”

蘇煊臉色恢複了些,看着她道:“我不會害你的,至于原因……現在不大好說,抱歉。”

“無妨。”白初煙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蘇煊點點頭,看着她走近門口,他忽然想起什麽,輕聲叫道:“初煙。”

白初煙回頭。

蘇煊笑了笑,他這一笑,好似冰川融化太陽升起,在這深夜中有格外溫暖的力量。

白初煙呆了呆,卻聽他問道:“我做的點心好吃麽?”

“你怎麽知道我吃了?”白初煙驚道。

“剛才小盟來看過我,他告訴我的呀。”蘇煊笑得有些俏皮,“這船上黑衣服白頭發的,除了你還能有誰?”

“這個奸細。”白初煙心道。

不過她嘴上也是由衷說道:“确實很好吃,比宮裏的還要好吃許多。”

蘇煊笑意深了些,柔聲道:“那我以後再做給你,快回去休息吧。”

白初煙愣住,感覺不可救藥地頭暈了一下,而後深吸一口氣保持冷靜,小心翼翼确定外面沒有人後開門出去了。

墨言被安置進一間空着的艙房,張謙寂此時正陪着他,他與人交流只能靠寫字,面前正擺了紙筆,将想要說的話全都寫在紙上。

白初煙此前已經問了他不少事情,張謙寂也覺得沒什麽可問的了,就讓他放下筆歇歇,此時蕭子易卻推門闖了進來。

“大人呢?”

“小姐去找蘇二公子了。”張謙寂道。

白初煙晚間也把蘇煊的事情告訴了他們,不過蕭子易還是大吃一驚:“不會吧?你确定他不是居心叵測?天羅二當家居然幫我們,這也太奇怪了,大人去找他做什麽?”

“确實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張謙寂道,“但是,我看蘇二公子不是那種耍陰謀詭計的人,應該不會故意騙小姐。”

“可……”蕭子易還想說什麽,卻見墨言提筆在紙上寫道:“我也相信他。”

蕭子易語塞,半天沒說話,最後無奈道:“罷了,誰讓我不認識他呢,既然你們都這麽說,我就不費話了。”

張謙寂笑了笑,轉向墨言問道:“墨公子是怎麽認識蘇二公子的?”

墨言在紙上寫道:“沒見過面,但是經常聽鄭侯爺提起他。”

蕭子易湊過去看了看,無奈道:“光聽人說就能确定他是怎樣的人麽?”

墨言怔了怔,似乎不大知道怎麽解釋。張謙寂苦笑着拉了拉蕭子易的衣袖,“你別激動,你擔心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這些小姐也都清楚。小姐從小對于陰謀之術涉獵頗深,沒人騙得了她的。”

墨言與蕭子易全都轉頭看着他。

“陰謀?”蕭子易眨眨眼睛,“為什麽?”

墨言也在紙上寫道:“煙殿下又不是太子殿下,有必要學這些東西麽?”

張謙寂剛才也是無意間說出,不由汗顏,“小姐……小時候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不過後來就厭煩了,所以在她面前還是不要提這些的好。”

“啊?”蕭子易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張謙寂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說,若是有人要騙我們害我們,小姐應當是能看出來的,就不必再一一跟她說了,若是冤枉了人就不好了。”

蕭子易和墨言都聽得出他話裏有話,但是話中又刻意遮掩了什麽,于是也不好再深究下去。最後蕭子易只問道:“大人小時候為何會對這些感興趣?”

張謙寂想了想,道:“大概,是受了某個人的影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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