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褚一諾曾經偶然聽說過有關物理界裏的一句話:同頻率的粒子會向物理世界無限接近共振, 人類的緣分,是早就被宇宙寫在光年裏的劇本。
就像是同一時間段,在不同地方看眼前這同一個日落的陌生人, 此生相遇的幾率不足千分之五。
而她和顧堯卻反複相遇在世界的兩端,并且已經一起看過了很多次的日落。
本以為這樣的緣分已經是宇宙光年裏劇本的極致。
可是沒想到,褚一諾摩挲着手裏的銀哨,心海翻湧澎湃。
你或許永遠無法想象,這緣分還會帶給你多少的驚喜。
顧堯見褚一諾拿着這枚小銀哨, 就跟檢查身體似的, 翻來覆去的看,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特殊喜好。
“你要喜歡這個,回頭給你找個新的。”
褚一諾擡眼看向顧堯,滿面笑容, 明顯心情很好的樣子。
她手指拎着哨子的繩子在半空中螺旋式旋轉着, 卻問:“為什麽不是這個?”
顧堯掃了一眼在姑娘蔥白指尖上甩着的銀色, 瞧着眸中狡黠的姑娘, 挑了下眉:“你說呢?”
意思很明顯,這是舊的, 是他用過的。
褚一諾抿了下嘴唇,很是了然地點了點頭, 手上動作一停,手指捏着哨子, 含笑的杏眼一直在顧堯的臉上。
“那你還記得你這哨子哪兒來的麽?”
這問題問的就挺多餘。
“哪兒來的?”顧堯好笑道, “部隊采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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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一諾拿眼睛點了點她手上這小圓柱形狀的銀哨,繼續問:“部隊采購這種?”
顧堯伸手将哨子拿了回來, 往脖頸上一挂, 餘光瞥見抻着脖子看向他們這邊的那幾個人, 眼神瞬間變得鋒利起來。
吃瓜三人組笑臉一收,立即轉身往帳篷裏鑽。
顧堯收回目光,對褚一諾說:“我私人的不行。”
“行。”
褚一諾壓根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在偷看,倒是聽到有人在喊集合吃飯,陸陸續續的軍警戰士們開始快速列隊整隊。
她望着顧堯,視線落了一眼在他左側翹起來的衣領。
往上,對上他的黑眸,把話說完:“顧隊你還是再好好想想,這哨子到底哪兒來的。”
說完,她噙着笑容,昂揚着身姿邁步往人群統一方向走去,經過顧堯身側的時候,還善意地提醒了一下:“軍容軍貌,理理領子啊顧隊。”
話畢,她走的那是一個潇灑又自信。
顧堯瞧着褚一諾,伸手重新整理了下作訓服的衣領,手滑到前面的時候低頭拎起了胸前的銀哨在手上轉了轉。
他擡頭,半眯着眼睛凝着越走越遠的那抹纖瘦的背影,輕聲一笑:“故弄玄虛。”
……
飯剛吃到一半,有一名戰士帶着一個男人來到大家的面前。
男人自稱是南山腳下村子裏的老百姓,說是一家人外出遇到了一群持槍暴徒,帶走了他的父母和妻子進了山,如今不知去向。
他看到有軍警在這兒安營紮寨,希望能幫他解救他的家人。
褚一諾瞧着這位老百姓,雖然人長得比較矮,又有些駝背,哆哆嗦嗦确實很形象。
但是他的軍用布鞋和手上的槍繭出賣了他。
當然,在場的軍警戰士們其實都看出來了,個個依舊筆挺立于原地,聽着這位“老百姓”詳細說明情況,誰也沒有揭穿。
事情始末已經了解清楚。
緊跟着,前院安置的喇叭裏傳來坐鎮導演部的屈星海那低沉如山的聲音,沒有一個字的廢話:“演習開始。”
因為是軍警反恐聯訓,自然跟特種部隊經常進行的紅藍雙方對抗演習不同,他們這次需要的是互相協作,完成任務。
命令一下,從這一秒開始便進入了演習階段。
所有參與聯訓的軍警,包括教官都要參與演習。他們全部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作戰服,全副武裝緊急集合。
集結完畢,等待雙方隊長分組分配任務,然後進山進行搜救與抓捕。
這次演習近乎實戰狀态,褚一諾跟軍醫雖屬後方補給,但是也要全副武裝,随軍行動。
夜已至,黛色籠罩,山風呼嘯,山林裏的草與泥被一雙雙軍靴踩過,留下行走的痕跡。
夜間山林搜捕很有難度系數,尤其是南山這樣地貌崎岖又廣闊群山地帶,加之夜間山裏溫度極低,霧氣大,給予軍警戰士們增加的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從出發開始,褚一諾就跟打前鋒的顧堯分開了。
這一分開就是一整夜,在山林裏從天黑走到即将黎明破曉,只能偶爾從耳麥裏聽到他沉穩的聲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清晨的山林霧氣極大,四周一片漆黑,視野的能見度不足一米。
褚一諾和女軍醫根據前方提供的線索線路繼續前行。
忽然,身後疾步而來的腳步聲。
褚一諾還沒回過頭看,就被捂住了口鼻,漸漸失去了意識,昏迷了過去。
褚一諾醒來的時候,入目皆是一片暗黑。
待她适應了當下環境,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都被綁上了繩子,身處一個山洞裏。身旁是還未蘇醒的女軍醫,自己另一邊是同樣被綁住,身上還多了定時炸彈的“父母”和“妻子”。
中間是一堆快要熄滅的柴火,還泛着隐隐的紅光和熱量,散在她的腳邊,沒有那麽冷。
很真實。
此時此刻,她仿佛感覺自己回到了當年在慕卡爾被綁架的時候,只不過那時候的待遇可沒這好。
幾個身着武裝迷彩,戴着耳麥,蒙着面的男人走了進來,匪氣十足地對他們說:“老實點兒,別出聲兒,別耍花樣。”
演技是真不錯。
褚一諾又想起了當初在慕卡爾,她跟顧堯一起進醫療所時,他那精湛的演技。
如果現在不是在演習,她真的很想問問這幾位,是不是他們部隊上專門有演技培訓的課程。
與此同時,顧堯跟特警隊的戰友經過一夜的足跡追蹤,找到了山洞口來,看到了在洞口處端槍看守的其中一名“暴徒”。
兩支隊伍快速分開至兩側隐蔽,顧堯後背緊貼着山壁,摸出戰術口袋裏的小鏡子,尋着最佳位置透過鏡子的反射,大致看清洞口的看守情況。
随即,他不動聲色地收起鏡子,朝對面的特警戰友比了一個2人。跟着做戰術手勢,比到一,他們兩邊同時開槍,放倒洞口兩個。
消音槍無聲的擊中門口兩人,身上的發煙器被觸發,冒出藍色的煙霧。
顧堯打了個進的手勢,兩隊一前一後快如閃電般閃進洞口。
“閃/光/彈。”顧堯跟身後的汪北吩咐完,擡起胳膊,據槍準備。
洞內,褚一諾被突如其來的閃/光/彈刺到了眼睛,下意識閉眼埋頭,緊跟着在耳邊響起的是刺耳的槍聲。
明明一切都是假的,她卻沒由來的心慌難受。睜開眼,還沒恢複刺目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朦胧,若隐若現的火光,還有辨不清的身影。
山洞,火光,身影。
她不知為何呼吸愈發急促,總覺着這一幕似曾相識,從心底竄出來的一陣恐懼裹挾着全身,後背漸漸滲出冷汗。
褚一諾趕緊閉上眼睛,咽了咽口水,想要努力消除這份莫名其妙的痛苦感受。
可她越是閉眼那種感官上的難以敘說的痛楚越是強烈。
血腥味,又是血腥味。
好痛。
她雙手擡起來,用力摁在前肩處,後肩的皮膚像是被什麽刺穿了似的,好痛。
就在這時,褚一諾被人扯了起來,一把槍抵在她的太陽穴上。
耳邊男人的聲音讓她清醒,痛苦逐漸減輕:“別動,再動我殺了她。”
褚一諾驀地睜開眼睛,躺在地上冒着煙的“暴徒”已經被“擊斃”,拆彈兵蹲在“人質”面前拆彈。
正對着她的是舉着槍,神色肅然的顧堯,低沉的嗓音裏是勸解:“放開‘人質’,投降吧。”
“投降?”“暴徒”搖搖頭,拽着褚一諾往後退出山洞,“我是不可能投降的。”
天還沒亮,山洞側面是懸崖,烏壓壓的一片,往下看一眼都心驚膽顫。
“暴徒”跟褚一諾退到了懸崖邊停下,說:“別逼我,大不了我拉個墊背的一起死。”
顧堯跟特警隊的戰友說:“談判。”
這一刻,褚一諾也明白了自己怎麽會在半道上被綁走了。
談判也是演習的其中一個環節,但她是教官不應該參與談判,所以成為“人質”是最好的方式。
軍警兩邊學了這麽多天的談判技巧,也是應該借用這次演習的機會,學以致用。
兩方各派了一人進行談判,一個主談,一個打配合。
主談判專家是何子謙。
“你好,兄弟。”何子謙舉着手慢慢往前靠近,“你有什麽要求,都可以跟我提……”
褚一諾全程閉嘴,不得不說何子謙這張嘴是有天賦的,這說的她都快動搖了。
就在槍口離開她太陽穴的時候,大燈亮起,一切塵埃落定,這場來勢洶洶的演習,結束。
“挾持”她的戰友摘下面罩,紅着臉很不好意思地詢問:“沒事兒吧?我沒傷到你吧?”
褚一諾沒見過這幫“暴徒”,還是友好的笑着搖了搖頭:“沒事兒。”
顧堯正好卸下步槍,見褚一諾跟人笑的沒心沒肺的樣子,扯了下嘴角,将槍遞給身旁的汪北,邁着長腿走了過去。
“過去吧。”
“好。”
褚一諾扭頭就看見了走過來的顧堯,身後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黎明的第一縷日出即将沖破地平線。
她就看着顧堯,也沒注意腳前方黑漆漆地方是一塊較大的碎石。
這一腳踩上去,腳一崴,重心一偏,直直往後滑了一大步。
她瞪大眼睛,忘了叫。
沒記錯的話,身後就是懸崖。
“小心。”
身邊扮演“暴徒”的戰友提醒着剛一伸手,褚一諾就感覺到自己的腰被完全攬住,腰肢的力量被箍緊,順勢往上一捋。
她整個人就這麽結結實實的落進了男人堅硬的懷裏,鼻子嗅到煙塵彈藥味下那淡淡的薄荷味。
她幾乎是踮着腳尖騰空的狀态,但能感覺到腳踝有些吃痛。正準備動一下,就被頭頂男人沉聲喝止:“別動。”
随之,褚一諾聽見了腳下有沙石滑動,簌簌跌落懸崖的聲音。
她猛地反應過來他倆是在懸崖邊上,她腳尖墊着的,是顧堯的軍靴。
徹底不敢動了。
顧堯瞥了眼腳下,崖邊這片沙石土壤稀松,得用巧勁兒往後退。
否則,兩個都會掉下去。
旁邊扮演“暴徒”的戰友也發現了問題,如果不是顧隊,而是他伸手去拉,後果不堪設想。
他趕緊提醒着他:“顧隊,五點鐘方向,慢慢移。”
顧堯右腳往後踩移,落到實處,再移左腳,兩腳都踩實了,又往後挪了一步,才站停。
然而危險解除,更危險的來了。
他整個脖子被這姑娘緊緊圈着,頸側的皮膚好像被她柔軟的嘴唇貼着。溫熱的氣息一下一下地撲打在他的脖頸上,又麻又癢。
褚一諾本是搭在顧堯肩膀上的雙手,在他移動的時候,就保持身不動手動地圈住了他的脖頸,閉眼将頭埋在他頸窩處。
安全感有了,就有一種就算真摔下懸崖,也不會怕的心安之感。
“摔不死,你想勒死我是吧?”
顧堯沙啞的聲音在褚一諾耳畔響起。
她如夢初醒,趕緊擡起頭來,在日出東方的第一縷光亮中,看清了對方英俊的臉和晦暗不明的眼。
褚一諾的目光又穿過顧堯,看向他身後,都在看他們呢。
她避嫌般趕緊轉換成攀着顧堯的肩膀,就着他的力道小心翼翼的從他身上下來。豈料左腳剛一觸碰到地面,就痛的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顧堯單手扶着褚一諾的胳膊,低頭看向她的腳:“崴了?”
褚一諾點點頭:“嗯。”
顧堯扶着她坐下,招手喊來女軍醫:“腳崴了,給她看看。”
女軍醫手腳麻利,說褚一諾這個就是崴了一下,沒什麽大礙,沒傷到筋骨,只不過這會兒确實是痛。
她給她噴了藥敷着,今天暫時別亂走動,這樣到明天就沒這麽痛了。
“不能動嗎?”褚一諾問,“那我怎麽回去?”
顧堯二話不說拆了身上的戰術背心,遞給了一旁也在關心褚一諾傷勢的何子謙。
他背對着褚一諾蹲下,朝她微微一偏頭:“上來。”
褚一諾在女軍醫和何子謙的幫助下上了顧堯的寬闊的背,所有人打道回府,顧堯背着她走在人群後面。
她的手正好摸到了他脖頸上的哨子繩,在他耳邊問他:“想起來這哨子哪兒來的了沒?”
顧堯本就被後背貼上來的柔軟折磨着,這耳旁風一吹,一股無名火饒是燒的讓語氣都變得不耐煩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褚一諾沉浸在她的小銀哨裏,沒察覺出顧堯的反常,繼續說道:“小時候我爸送了我一個銀哨子,說讓我有危險的時候就吹哨子。我弟見了就跟我搶,然後把哨子底部磕了一個很小的缺,雖然不影響什麽,但我還是揍了他一頓。”
“你小時候還挺暴力。”
褚一諾笑了笑:“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哨子我一直帶到大,直到三年前我從慕卡爾回來以後,發現我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哨子丢了。這麽巧你帶的這個在同一個地方,有個一模一樣的小缺口。”
說到這兒,顧堯想起來了。
當年撤僑,他在護送褚一諾在內被綁架的人質去機場。離開時,他撿到了一個銀哨子,他也有過這樣的哨子,便撿走了。
回來以後,發現它躺在行李箱裏,就撿出來随手丢到了哨子隊伍裏。
難怪這姑娘昨天看到這哨子那麽激動,這麽算起來,時間東西都能對得上。
還真是他撿走了她丢的哨子。
這概率,可以買彩票了。
“既然是你從小帶到大的。”顧堯微微扭頭,對褚一諾說,“拿走吧,物歸原主。”
“既然是你撿到了,說明它現在跟你有緣。”褚一諾格外大方地說,“送你了,我不要了。”
顧堯一聽,不由打趣道:“你是警察,別這麽迷信。”
“嗯,那我說個實實在在的。”
“說來聽聽。”
可能是那時的日出格外的溫柔,亦可能是背着她的人撩動着她的心弦。
褚一諾咬了咬唇,仗着顧堯看不到她,也不會放下她。
她偏着頭,神秘兮兮地湊到他耳邊,卻是口無遮攔:“所以顧隊,我們算不算間接接吻啊?”
作者有話說:
嗯,怎麽不算呢。
同頻率的粒子會向物理世界無限接近共振,人類的緣分,是早就被宇宙寫在光年裏的劇本——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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