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緣滅

一月後,七皇子下毒謀害周文帝事敗,連夜賜死;大皇子擁兵自重,不久便被奪權流放。

從此,太子雖無實權,卻在朝堂上再無敵手。

帝王親情淡薄,所有的愛都給了阿嬌。

周文帝許諾将翠雲山附近的別苑賜給公主與驸馬,成婚後二人可在那處定居。

原因很簡單,周玉要求周文帝兌現出征前的諾言,求娶阿嬌為妻。

周文帝笑得跌坐在龍椅上,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良久,他擡起頭,眼眶竟有些濕潤。

“他們說的沒錯,這些兒子裏你最像朕。”

他轉身從書架上拿起一卷書籍,書架便向兩邊挪開。

“進來吧。”

周玉随他進入密室,四周空蕩蕩的,唯有前方一張香案,正上方是一名女子的畫像,此外再無他物。

是阿嬌的畫像。

周玉頓時心如擂鼓,思緒萬千。

“別多想,這是她母親。”周文帝看出了他的心思,無奈搖搖頭。

“你以為朕立你為太子為的什麽?憑你的才華?還是你的人品,亦或是政績?”

周玉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

“朕才不在乎這些。”

“曾經有個人說朕只愛自己,她沒說錯。”

“朕想給自己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周文帝還是太子時,為了得到宰相的助力而放棄太傅之女,他的青梅,阿嬌的母親。

好在兩年後宰相之女忽得急症暴斃而亡,他高興了許久,連夜趕路去尋找遠走他鄉的意中人。

可他的小青梅早已嫁人,嫁給一個窮書生,等他趕到之時,對方已有五月身孕。

他放棄了她,她也琵琶別抱,過得很幸福。

很好,互不相欠。

他成功登上帝位,後宮妃嫔與日俱增,無一人像她。

直到後來巡視災情,才知曉她和她丈夫都死在了洪澇中,唯餘一名孤女。

他自私地多番給阿嬌和周玉制造機會,曾經未了的心願寄托在下一代。

好笑的是當年的事情戲劇性的再次重演。

他不忍心拒絕阿嬌的請求,實在太像了,就像當年他的阿蠻在和他撒嬌。

可是做局的人後悔了,他希望阿嬌能幸福,因此拒絕兒子的請求。

他把她當成唯一的女兒,和阿蠻的女兒。

周玉聽完故事,一言不發離開。

不日,周朝最受寵的公主出嫁,十裏紅妝,漫天煙火,君王大赦天下。

嫁的卻是一個普通的小護衛。

阿嬌醒來在一處陌生別館,四周鋪滿紅布,俨然是一處婚房。

“阿嬌醒了,口渴麽?”

待看清眼前人是周玉後,阿嬌很快恢複鎮定,眉眼彎彎,無不乖巧:“五皇兄,你怎麽在這呀?”

小狐貍收起尖牙,妄圖迷惑獵人的眼睛。

周玉但笑不語,他指腹輕揉她的紅唇,繼而用力。

阿嬌強忍不适,天真道:“皇兄你怎麽不說話呀?”

“他吻過這裏。”

周玉沒再給她出聲的機會,俯身狠狠咬去。

舌。尖吃痛,他微微後退,吞下鮮血,雙目布滿血絲:“說,他還碰過你哪裏?”

“周玉,你發什麽神經!”阿嬌不再跟他裝蒜,這厮已經瘋魔。

“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你說我發什麽神經?”

阿嬌這才發現他竟然也穿着一身紅衣,她驚恐地向後退:“皇兄你別這樣,喬……喬小姐她會難過的。”

“皇兄?”周玉自嘲地笑了笑,“從前你都是喊我‘玉哥哥’。”

他想什麽東宮太子,什麽帝王至尊,他都不在乎了。

他不是那個人,不會和他一樣的下場。

但他還沒來得及進一步動作,小狐貍趁他出神用金簪刺傷自己的脖頸。

連破了點油皮都要鬧上兩日的人,為了不和他在一起情願死。

他慌忙去找藥箱,替她止血。

三天後,失蹤多日的新娘和太子歸來。

他投降了,因為她高燒不退,小島別館裏的沒有像樣的大夫。

這場游戲,從一開始就勝負已分,只是他負隅頑抗而已。

出乎意料,周文帝沒有懲罰他,他依舊是大周唯一的太子。

阿嬌病好後,就和琥珀一塊去了封地。

沒有他,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他從來沒有打聽過。

十五年後,周文帝病逝,他如願以償登基,無波無瀾。

闊別多年,他再也沒見過那個人。

他立陳國公之女為後,又封喬嫣然為貴妃,後宮裏的妃嫔越來越多。

就像他最恨最敬重的生父一樣。

某一天,他擦拭完畫卷,剛走密室忽然發現禦書房的布置變了。

連他自己也變了,變得年輕,像是回到十九歲。

小太監過來詢問他,冷宮娘娘的身後事如何處理。

他問:“誰?”

當他聽見日思夜想的那兩個字後,全身血液仿佛不再流動,他飛也似地跑向廢墟,像個亡命之徒。

管事的告訴他,那具漆黑殘缺的屍體就是“阿嬌”。

宮人們有的吓得魂不附體,有的忍不住開始幹嘔。

他輕輕抱起焦屍,仿若一件稀世珍寶。

“玉哥哥來晚了。”

他後知後覺,原來這一世她受了這麽多委屈。

難怪,難怪她後來死都不願意同自己在一起。

他将“阿嬌”風光大葬,追封為元皇後,百姓都稱許帝王長情,故劍情深。

文官在奏折裏将這些贊許之詞如法炮制,他笑得眼角滑落淚珠。

這一世的喬嫣然貴為皇後,向他哭鬧許久,他卻視若無睹。

後來南下巡視,他被二皇子餘孽追殺,失足跌落山崖。

醒來後,在一位胖大嬸家中。

大嬸偷偷告訴他,其實是旁邊那戶年輕的夫妻救了他,但他們不知為何不讓說,她日思夜想,良心過不去,不想白承他的恩惠,便吐露實情。

某個黃昏,夕陽無限好,他悄悄靠近那座屋舍,想留下銀兩致謝。

不想大嬸口中的年輕夫妻竟是琥珀,以及他“死去”的發妻。

兩人正在屋裏逗弄嬰兒。

他像個懦夫逃離現場。

回宮後一切如常,後宮妃嫔争寵,前朝大臣爾虞我詐。

公主殿空置許久,那個愛使喚他、追着他喋喋不休的青梅嫁人了,新郎不是他。

昔日高僧今白衣,人生變化定難知。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夢見的小故事,夢醒後眼角濕了,趁還有印象趕緊記錄下來,希望大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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