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盼如故,再拾紅妝
卿子言莫名被傷害,西淩阡也推測不出究竟是誰如此這般暗中傷害她們姐妹。既然不是看似城府很深的尋夜,不是慕容微,那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管是誰,如今她已和尋夜達成了協議,尋夜已遵守了承諾幫她除去了李楓,她也不能就此賴賬。上次沒有答應南澈羽的請求,傷害了他,這也讓西淩阡有些自責。畢竟不想去宮廷也只是自己害怕面對陰暗的過去而已。
想到這,西淩阡起身便直奔三王府。
西淩阡來到三王府門前,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守門的侍衛恭敬地說道:“小女子是清靜酒館的老板娘,求見三王爺,麻煩兄弟通報一聲。”
侍衛打量了下西淩阡,快步走進王府。不一會兒,便出來道:“進去吧。”
西淩阡微笑點頭,走進莊嚴的三王府。
南澈羽站在門邊,溫和地望着視線中出現的清雅女子。有些欣喜她的到來,卻又倍感疑惑。
“澈羽哥哥,我幫你這個忙。”西淩阡開門見山地說道。
南澈羽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立即明白了西淩阡的意思,既而蹙眉道:“別太勉強了。”
“不,我已經決定了。”十分堅定與果斷的回答。
“為何回答忽然如此轉變?”南澈羽疑惑中帶着關切問道。
“也沒什麽,只不過覺得入宮舞一曲也沒什麽大礙。澈羽哥哥總是那麽關照我,幫幫忙也是應該的。”
南澈羽定然地望着西淩阡,眼前的女子淡淡微笑着,一如十年前的她,那麽明麗。
沉默了許久,南澈羽透着欣喜,柔聲道:“如此甚好。”
看着南澈羽這般開心,西淩阡也有些釋然。
她忽然改變了主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還是,她僅僅是為了他而去的?南澈羽在心頭閃過一絲疑惑,但更多的是被填滿的欣喜。如若是為了他,他這一輩子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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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盛宴富麗堂皇,皇宮上下都溢滿了金光與華貴。似乎吸收了夜空中所有的華光,盛宴如期而至。今日是王後的壽辰,幾乎所有的大臣妃子侍衛都收到了邀請。場面甚是龐大。
王上坐于大殿的高堂之上,一副威嚴的樣子,讓人不敢冒犯。王後坐于王上身旁,端莊的姿态浸染着一些溫和與優雅。
幾曲琵琶伴舞之後,舞女們紛紛退邊,全場既而安靜了下來,衆人好奇地張望着。
一襲冰雪聖潔的白衣,以一種極其明麗的姿态出現在了衆人視線之中。仿佛是千年未融化的冰雪,又似輕柔的綢紗,聚集了所有的月華,清雅出塵,紛擾星辰。
西淩阡緩步走到臺中央,向王上和王後恭敬地行了一禮:“小女子只是個開酒館的,多有不才,在此獻醜了。”
衆大臣将目光紛紛落在了這位脫俗驚世的女子身上,像是被一股純淨無暇的靈氣吸引了一般。
琵琶聲漸漸響起,如水波在輕盈的微風中蕩漾。
西淩阡緩步輕點地,驟然之間舞袖甩出,似兩道皎潔的月光,在夜色中悠然浮動。英姿旋轉于微波之上,曼舞于月華之間。水袖揚起,傾瀉似傲雪寒梅。
賓客席中的衆人們皆驚訝于眼前的這抹明麗。那是在亂世的民間難以見到的,在混沌的燈紅酒綠之間無法目睹的純白。恍然一瞬間會懷疑眼前這名輕舞的女子不屬于這裏,她只屬于最遙遠的空靈。
這究竟是一名怎樣的女子,他們不得而知,只能在遠處靜靜地凝視。她不同于任何一名舞女,讓人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讓人不由地升起敬重之感,一種脫俗之境。
忽然,清雅的身影舞步加快,長袖甩向賓客席!
衆人措手不及,驚訝于意料之外的情景。
席桌上的酒壺被袖子卷起,輕抛于空中。
酒壺在空中翻轉,既而下落。西淩阡用鞋尖接住,将酒壺再次抛向空中,輕揚白袖,酒壺傾斜,酒水倒出。恰好注入一個酒杯之中,不偏不移。
還沒等衆人看清,酒杯接二連三地被倒滿了酒。
白雪翩然,不失風姿,讓酒壺放于原位。
地面上卻滴酒未灑。
衆人皆啞然。
琵琶聲漸緩,進入尾聲,曲調轉悠。舞步輕然,猶如淩霜上綻放的白蓮,冰封于千年的霜雪,沉睡于萬年的水簾。
漸漸消然,餘音婉轉,久久蕩存。
西淩阡舞畢,輕輕地行了一禮,等待王上的發話。
全場一片靜默,恍然如夢。
“好!”魏昭羿率先打破了沉靜,鼓起了掌。
“好!”“好!”掌聲接連不斷地響起,最後猶如鼓聲震天,排山倒海而至,響徹庭內。
西淩阡微笑地回應掌聲,不經意間對上了那抹墨玉的目光。
尋夜談談地看着她,神态自若地喝着茶。他怎麽會在這裏?莫非他是朝中的官員?他到底有多少神秘之處……他到底是誰?
西淩阡不易察覺地轉移了目光,他的魄力讓她不敢妄自猜測。
“所跳之舞甚好,”王上坐于正中發話了,“此舞可有名字?”
“回王上,”西淩阡談定地回道,“此舞乃是小女子自舞着玩的,名為淩霜舞。”
“好一個淩霜舞,本王重賞!”
“小女子不需要王上的賞賜,”西淩阡開口道,引得周圍的人們一片驚訝,“只是小女子有一個不情之請。”
王上也很好奇這女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說來聽聽。”
“小女子想坐于臺下,與王爺大臣一起觀賞歌舞。”西淩阡說道。
王上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靜靜地看了西淩阡幾秒,還是開口道:“本王允了。”
恭敬地行了一禮,西淩阡道:“謝王上隆恩。”
樂曲聲再次響起,歌女們再次撥動了琵琶。大臣們欣賞起下一曲舞。王上也顯得不亦樂乎。
王後的壽宴漸漸收場,王上尹齊與王後相伴着回宮。
一瞬間的繁華隕落,賓客大臣們或醉或盡興,心滿意足地回往各自的住所。
“慕容丞相?慕容丞相。”西淩阡推了推已經醉倒在賓客席上的慕容殷,“壽宴結束了,該回去啦。”
“嗯……”慕容殷醉醺醺地輕吟道,“美人兒,美人兒……再……再喝一杯……”說完便準備去拿酒杯。
“不能再喝了!”西淩阡搶過酒杯,酒水濺出,染髒了雪白的羅裙。
“西淩!”南澈羽蹙眉上前,一把拉過西淩阡,“你究竟是在做什麽?!”
西淩阡愣了愣,淡然回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澈羽哥哥不要過問了。”
沉默了片刻,南澈羽靜靜看着西淩阡,帶着許些怒意開口道:“我原本還很欣喜你能幫我這個忙。可是看你如此輕薄,讓人匪夷所思,我寧願你不要答應。雖然我不清楚你要做什麽,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看你這麽作踐自己!”
“我沒有作踐自己,”西淩阡回道,“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我也有尊嚴,明白分寸。澈羽哥哥不要太擔心了,我不會有事的。”
“但願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南澈羽輕輕嘆息。
西淩阡轉而又看了看醉了的慕容殷,這正是好機會套出玄葉墜的下落。沒有理睬南澈羽在一旁的注視,西淩阡扶起慕容殷,小聲說:“慕容丞相,小女子扶你回府。”
踉踉跄跄地走出大殿幾步之遠,西淩阡回頭望了望,沒有人注意他們。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西淩阡輕聲問道:“慕容丞相,小女子想問您一件事。”
“什麽事兒?”慕容殷醉醺醺地大聲喊道,全身都是醉意,“美人兒,嘿嘿,你想知道什麽?”
“都說玄葉墜是一件很漂亮的挂飾,”西淩阡故作嬌嗔,“小女子很想看看,可是找了好久也不知道它在哪。慕容丞相,您知道玄葉墜在哪嗎?”
“玄葉墜……”慕容殷想了想,忽然像個孩子一樣笑道,“告訴你哦,其實,玄葉墜在我的府中,哈哈。”
西淩阡聽罷故意裝作十分驚訝,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怎麽可能呢,我不信。”
“你不信?”慕容殷自豪地說道,“它就放在我寝宮櫥櫃的箱子裏,我明天拿給你看。”
“好啊,”西淩阡撒嬌地回道,“慕容丞相一定要拿給小女子看看哦。”
“主子!”“主子!”
兩名太監趕至面前,有些歉意地說道:“奴才護主不周,奴才該死。”
看着已醉得難以清醒的慕容殷,西淩阡淡然說道:“你們倆扶丞相回去吧,小女子就此告辭。”
望着兩名奴才扶着慕容殷的身影漸行漸遠,西淩阡的嘴角微微上揚,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接下來只要告訴尋夜,她與尋夜之間就再無瓜葛了。
不知這所謂的玄葉墜和他們倆究竟有何關系,可是這只是一場交易不是麽。雙方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便已是最完美的結局。
西淩阡這樣想着,慢慢起步回酒館。倏忽間,她停下腳步,感覺剛剛似乎有一道影子掠過身邊的樹叢。本想追上前看看是何方人士,卻發現氣息也消失不見。西淩阡回想了尋夜的身手,知道肯定是尋夜已經聽到了他想要的,她已無需去告知。
旦日淩晨,西淩阡在清靜酒館內被外邊喧鬧的嘈雜聲破夢而醒,京城的大街上已是官兵四處,像是在搜查着什麽。
“讓開讓開!”官兵們随即沖進了清靜酒館,二話沒說便翻箱倒櫃地找起來。
“請問官爺,”西淩阡恭敬地在一旁疑惑地問道,“你們這是在搜查什麽物件?”
領頭的官爺不耐煩地看了西淩阡一眼,淩威道:“慕容丞相府在醜時左右失竊,丞相命令搜查各家各戶,一定要找回丢失的物件。”
西淩阡聽罷一驚,明了尋夜已将玄葉墜盜取。有點驚嘆尋夜的辦事速度之後,西淩阡故作疑問道:“請問是何物件令丞相如此重視?”
似乎已搜查完畢,官爺急急忙忙地準備離開:“恕不能相告,告辭。”
“官爺官爺……”待官兵走遠,西淩阡沉靜下心,靜靜關上了大門。
轉身便毫無預警地看見了一抹墨玉的身影,西淩阡猛然一驚。迅速平複下心情,故作淡然地看着尋夜,開口道“慕容丞相府遭竊,據說丢失了一件寶貝。是你幹的吧?”
西淩阡定然地看着尋夜,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
“是又怎樣?玄葉墜原本就是玄葉谷的鎮谷之寶,不慎落入他人手中罷了。”尋夜回道。
西淩阡微微蹙眉:“明明是偷竊,還說得如此有理。”
“玄葉墜象征的事谷主的身份,是娘親的遺物。”尋夜不易察覺地放柔了語氣。
“你要我怎麽相信你?”
“随你信不信,與我無關。”尋夜冷漠了幾分。
西淩阡沉默了會兒,問道:“對了,你怎麽會在王後的壽宴上?”江湖中人不得幹涉朝廷,是人盡皆知的。
“作為雲州侯,不去豈不是失了面子。”尋夜淡然回答着。
西淩阡再次震驚了。雲州侯,治理着整個雲州的興衰,如今雲州勢力日益強大,恐怕在朝廷上也有一定分量。眼前這名男子到底有幾個身份,愈發神秘了。
“你是雲州侯?”西淩阡有些懷疑地打量着。
“嗯,這很重要嗎?”
“沒有,只是有些驚訝罷了。”
尋夜頓了頓,道:“‘尋’是我娘的姓,我爹姓‘尹’。”
“原來是這樣。你竟然既是玄葉谷谷主,又是雲州侯。不管在朝廷還是江湖,勢力都異常強大。”西淩阡明了地回道。
“我娘是一個自由随性的人,不喜歡受到束縛,但卻因為我爹,被牽連進了朝廷,幫助我爹出謀劃策。雖然失去了自由,但我娘很快樂。”
氣氛在不知不覺中柔和了下來,西淩阡對尋夜的畏懼感淡淡地消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是麽?
擡頭望了望星空,略想一番後,西淩阡微笑道:“我想你的娘親一定無怨無悔,跟了你爹是件幸福的事。”
“她是含笑而終的。我從小也喜歡無拘無束地生活,對朝廷之事不感興趣。可是我也有自己的責任,雲州的百姓都指望着我。所以,有的事,是不得已的。”平靜的話語中透着許些淡淡的無奈。
“我能明白,有很多事,是不得己的。”西淩阡壓低了語調,似在對尋夜說,又似在對自己說。
有很多事,譬如家破人亡,譬如無奈複仇,譬如隐藏身份,都是不得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