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惜韶光,宛若有意
初日升起,皇宮的大殿內一派莊嚴。衆大臣肅靜而立,每日的早朝必然是最過嚴肅的時刻,如今的皇上雖然病入膏肓,但是往日的威嚴還是就存未消然。
尹齊坐于大殿之上,威嚴吐射,震顫四方。
“還有什麽事要啓奏嗎?”尹齊的目光一一掠過各個大臣。
見各個大臣在下皆沉默不語,曹理曹太尉上前一步,道:“王上,臣鬥膽一言。”
尹齊的目光漸漸停留在了曹理身上:“愛卿請講。”
曹理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準備,頓了頓道:“王上病情日益加重,膝下卻無子嗣。臣以為,應盡早确立嗣君,保江山社稷為重。”
“放肆!”尹齊聽罷勃然大怒,“你這是在咒本王早日歸西嗎?!”
“臣不敢。”曹理低下頭,無奈退下。
“王上,”慕容殷進而道,“臣以為曹太尉說得有理,請王上三思。”
衆大臣皆齊聲道:“請王上三思。”
尹齊怒意漸消,朝上一片寂靜,等待着王上的發話。
望見群臣皆恭敬不語,尹齊明白自己的病情,确實是危在旦夕。雖是不服自己的壯志未泯,卻還是以江山為重,便緩緩開口道:“那諸愛卿覺得,誰适合立為嗣君呢?”
“臣以為,連州侯為最佳人選。”慕容殷果斷地上前道。
尹齊看了看慕容殷,既而将目光轉向其他的大臣:“還有嗎?其他愛卿的意思呢?”
沉默了一會兒,魏昭羿魏丞相上前說道:“臣以為,雲州侯再适合不過。如今雲州侯掌控着玄葉谷的勢力,況且雲州日益強大,如能做君王,必将穩定朝廷與江湖之勢,也必将國泰民安。”
“臣不贊同魏丞相,”慕容殷反駁道,“朝廷乃是萬尊之地,怎麽能與混亂的江湖相提并論。臣以為這是對朝廷的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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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羿冷然看了一眼慕容殷,回應道:“可如今江湖勢力日益蔓延,如果不加以控制,朝廷終将敗亡!”
“王上,”慕容殷嚴肅地說道,“臣的小女莫名摔下山崖而亡,臣以為和江湖脫不了幹系。廷中勢力必然要将其打壓。連州侯行事果斷,做事嚴謹,有能力處理此事,臣以為連州侯最為合适。”
尹齊看了看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尹墨遠,開口說道:“連州侯,本王想聽聽你的意思。”
尹墨遠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說道:“臣不敢,全聽王上的臆斷。”
廷內又恢複了寂然,尹齊蹙眉不語,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微臣以為,”一直在當看客的南澈羽開口說話了,目光輕掠過尹墨遠,淡然說道,“近來之日可将雲州侯召回廷中,共商此事。”
尹齊思索了片刻,道:“也好,此事便這麽定下了。三王爺。”
“微臣在。”南澈羽行禮道。
“本王命你明日趕往雲州,召雲州侯回廷。”
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上揚,南澈羽正聲應道:“臣遵旨。”
“咳咳,退朝吧。”尹齊揮了揮手,有些虛弱地走下殿堂。
待皇上離開,衆大臣紛紛離開了大殿,心裏皆是五味雜陳。
如今皇上的病态已一日不如一日,立嗣君一事已是早晚的事。只是誰都不願提起,一來是得罪了皇上,二來是不想灘進一灘渾水,畢竟此事一出,又是一場無休止的內部争紛。而投靠哪一方便會關系到自身的利益與生死之數。
而今日提起此事,朝廷中必然會大亂。皇上膝下無子,必将皇位傳于自己的兄弟或是侄子,那麽人選定會在雲州侯與連州侯之間,這将會是一場無硝煙的皇位之争。
尹墨遠走到殿外一個寬闊的角落,凝視着前方,像是在等待着一個什麽人,又像是在閑适地看着風景。
“連州侯。”慕容殷行了行禮,恭敬地走到尹墨遠身旁。
“如今的局勢你怎麽看?”尹墨遠開口問道。
慕容殷思索了一番,有些蹙眉地回道:“恐怕是敵強我弱。雲州侯掌控着玄葉谷的勢力,再加上三王爺和魏昭羿的支持,形勢很是不利。”
“那你覺得皇上的意斷會怎樣?”尹墨遠又問道。
“這不好說,”慕容殷頓了頓,“我認為皇上應該是傾向于雲州侯多一些。不然也不會召他回京,商量此等大事。”
尹墨遠看了一眼慕容殷,嘴角微微上揚,平靜地說道:“我可不這樣認為。他們越是引薦雲州侯,王上對他的疑心就會越大,以至于威脅到王權。到時給他加個謀反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如若不是呢?”慕容殷鄭重地反問道,“皇上一直很看重雲州侯,如今他們大勢所趨,我們到頭來只有落敗的份。”
尹墨遠沉默了片刻,眉頭微皺,問道:“那你說我們該怎麽做?”
低下頭思考了一番,慕容殷沉了沉氣。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要削弱雲州侯的勢力,”慕容殷道,“我們可以想辦法讓他們起內讧。”
“此辦法不妥,”尹墨遠打斷了慕容殷的話,“魏昭羿與雲州侯很早便相識,況且他倆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曉,讓他們相互疑慮恐怕很難。再來是三王爺,近些日子聽說他與雲州侯交往有些頻繁,其中的應該另有隐情,我們無法猜測,我看只能從玄葉谷下手。”
慕容殷有些驚訝,回道:“玄葉谷?玄葉谷算是武林之中最為鋒芒的幫派,你打算如何下手?”
“玄葉谷的弟子向來是看玄葉墜的旨意做事,玄葉墜是鎮谷之寶,象征的是谷主的身份,”慕容殷十分明了地說道,“如今玄葉谷勢力忽然壯大,與玄葉墜的回歸脫不了幹系。”
慕容殷說完便不易察覺地一顫,想起尋夜從自己王府中盜走的玄葉墜,不禁感嘆命運真會捉弄人,似乎在不斷地兜大圈子。多年前自己得到了玄葉墜,卻以為江湖之事與朝廷必然不會有幹系,太過大意,誰知尋夜一直把自己當做目标,奪回了玄葉墜。如今玄葉谷的勢力日益見長,卻與自己有着天大的關聯。真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我有辦法,毀了它。”尹墨遠冷哼一聲,并未察覺到慕容殷的異樣。
雖說尹墨遠做事一向計劃精明,慕容殷還是有些懷疑地看了看尹墨遠:“可否告知,是何等方法?”
尹墨遠淩冽的目光輕輕地掃過慕容殷,既而開口道:“此事便放心地交于我,你便不用知曉。”
說罷嘴角微微上揚,讓人感到一絲徹骨的涼意。
聽聞這樣的話,慕容殷也不敢繼續追問下去,覺着尹墨遠一定有他的招數,便放軟了話語:“卑職聽候侯爺的發落。如若侯爺哪天登上了皇位,不要忘記了卑職對侯爺的忠心。”
“我心裏自有分寸。”尹墨遠說完便轉身快步走遠了。
慕容殷伫立于原地,望着尹墨遠的背影,心裏也開始盤算起來。以尹墨遠的性子必定不會考慮到他的安危,他得想辦法自己明哲保身,可進可退。如今自己的寶貝女兒慕容微已慘死在民間,這案子還沒有着落便又開始了皇位之争。事情一樁接着一樁,卻也沒有一個人能傾吐自己的苦楚。
“姐姐,你聽說了嗎?”西岚槿在酒館內打點着客官走後的杯盤,邊整理着邊興致勃勃地對西淩阡說道,“今日朝廷內可出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西淩阡打着手中的算盤,笑着問道:“什麽事兒呢?”
“我方才聽幾位客官談道,今日朝廷之上慕容丞相提出立嗣君,內部暗潮湧動,據說如今推測皇上的人選将會在連州侯與雲州侯之間選出。”
聽聞雲州侯三個字,西淩阡停住了手中活。尋夜?他要做皇帝了?那樣一個與塵世隔絕如同黑夜一般的男子,怎麽也想象不出他當皇上的樣子。
不知為何心底有一絲莫名的失落感,卻不知從何而來。原來,他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姐姐,姐姐……”見西淩阡發呆得出神,西岚槿喊了幾聲。
“啊,”西淩阡回過神來,“朝廷之事怎是我們這些民間女子可談論的,萬一傳到別人的耳朵裏,說不定會引來殺身之禍呢。”
西岚槿撅了撅嘴,帶有些疑惑:“姐姐方才如此出神,可是在想些什麽?”
“只是想起一位朋友,”西淩阡算好了賬本,自然地起身,将賬本合上,“他也與朝廷有點幹系罷了。”
西岚槿似乎看出了些什麽,別有意味地問道:“姐姐……是不是喜歡這位友人呀?”
聽罷西淩阡忽然有些慌了神:“槿兒,你別瞎說。”
“我的好姐姐,”西岚槿淘氣地黏了上來,晃了晃西淩阡的手,“我們倆還是不是姐妹了?有什麽小秘密都要互相分享的嘛!姐姐有喜歡的人了,一定得告訴妹妹才是。”
西淩阡好氣地看了看西岚槿,臉頰有些微微泛紅,既而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與那位公子是不會有交集的。”
“哪位公子有這麽好的福氣,能夠讓姐姐喜歡他呀,”西岚槿故作嫉妒道,“我還真羨慕那位公子呢。”
“他叫尋夜,”西淩阡輕聲道,“是玄葉谷的谷主,又是雲州侯。”
聽罷,西岚槿十分震驚:“雲州侯?就是如今身陷皇位之争的雲州侯?還是玄葉谷的谷主?好令人震驚的身世。”
“你可不要與別人亂說,”西淩阡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說道,“這些身份也許只有我知道的。”
西岚槿笑了笑:“我知道啦,姐姐的秘密我可從不會與別人說。”
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西岚槿又說道:“姐姐之前說的三王爺,可是澈羽哥哥?我當時就奇怪了,以為澈羽哥哥看上了其他女子呢。想不到,十年過去了,他還是對姐姐情有獨鐘。”
說到南澈羽,西淩阡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妹妹你是一直知道的,我只是把他當作哥哥。”
西岚槿親切地回道:“澈羽哥哥是個很好的人,他會明白姐姐的心思。只要姐姐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也會很開心的!”
“你們都在聊些什麽呀?”歌涯今日的心情似乎也很好,踏進酒館便看見西淩阡與西岚槿在秘密地說些什麽。
“當然是姐妹之間的秘密,”西岚槿上前一步,故作挑釁道,“怎麽,你一個大男人還想來偷聽我和姐姐的小秘密嗎?”
歌涯順勢坐了下來,對西岚槿不予理會:“本公子是來喝茶的,對于你們的那些兒女情長,我才沒有興趣。”
西淩阡看着他們倆笑了笑,走進裏屋去拿茶水。
莫名地又想到了方才西岚槿的話,想到尋夜即将有可能登上皇位。心底那一點莫名的悲傷還是忍不住的翻湧而來。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也就是這般了吧,所有的一切情感都是自己一個人的事,與他無關。
“西淩姑娘,在想什麽呢?”聆月走進房間,看到西淩阡似乎在想什麽想得出神。
西淩阡回過神來:“沒什麽,對了聆月,我明日和槿兒去一趟集市,這酒館就麻煩你照看了。”
“西淩姑娘放心吧,聆月我一定把酒館照看好。”聆月微微一笑。
頓了頓,聆月遲疑了一會兒,又道:“聆月想問,最近怎不見三王爺的身影?”
西淩阡回想了今日西岚槿說的皇位之争,回道:“大概是因為朝廷之事太過繁瑣,沒有閑暇時間來關顧吧。”
見聆月聽罷有些失望,西淩阡明白了聆月的小心思,微笑着安慰道:“三王爺忙完了手中的事,便會來酒館的。”
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一般,聆月有些泛紅了臉,敷衍地說了句“我還有盤子沒有收拾,先走了。”說完便跑開了。
西淩阡望着聆月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禁噗嗤笑了出來。她真羨慕這些女子有些單純美好的感情,不用顧慮那麽多,純淨得如同一顆透明的水晶一般。
若她也能夠這樣勇往直前地愛一個人,那她的這一生便再也無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