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淩雲猶未曉

等待一個人,如果她願意,她就會死死守着這份承諾,帶着一份永不泯滅的信仰,面對遙遙無期的日子,一直一直充滿期待地等下去。

京城的集市上一如往常,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斷擁擠在街道的中央。京城的集市就像永遠都不會隕落的流星一般,這樣的繁華是永遠都不會消失的。

而在京城的一角,一個僻靜又簡潔的角落,那家名為清靜酒館的店鋪裏,卻是比三年前少了許多客人。

據說是酒館的老板娘故意擡高了酒菜與酒水的價格,引得前來的客官越來越少。如今去做客的,多半是以前的老客人,亦或是有錢的富家子弟。

雖說是人少了,但卻安靜了不少,給酒館增添了許些幽靜與清雅,說是酒館,卻更像是茶館。

“這下可真是應了酒館的名字,清靜。”南澈羽坐于酒館內,打量了酒館的周圍,看了看正在結算賬本那名清麗的女子,微笑道。

西淩阡放下筆,也微微笑道:“沒有了以前的嘈雜與喧鬧,真的是清靜了好多。我也該讓自己清靜一會兒啦。”

“對了,”西淩阡像是想到了什麽,問道:“聆月在府中可好?我可是好長一段日子沒有瞧見她了。”

南澈羽回憶了一番,回道:“她前幾日磕到了腳,最近在府中休息。”

“聆月傷害了你也沒告訴我?”西淩阡聽罷忽然有些慌張起來。

南澈羽看着西淩阡如此慌亂的樣子,笑道:“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的。有你這位大小姐叮囑着,我哪敢讓她受傷。”

似乎放心了很多,拿了身邊的一塊抹布,西淩阡轉身輕輕地擦拭起有些灰塵的櫃臺。

望着那一抹清麗,南澈羽的心底流淌着一股柔和的清泉,一如三年前,一如十三年前那般,就像一個魔咒,永遠都消除不了。

下一秒,就那樣毫無預警地,如同黑夜一般的身影出現在了酒館門口,目光靜靜地落在了正在擦洗櫃臺的西淩阡身上,然後死死鎖住。

南澈羽十分驚訝眼前出現的人,怔怔地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目光瞥了瞥渾然不知的西淩阡。

“澈羽哥哥,你最近這麽常來酒館,”西淩阡邊擦洗着,邊疑惑地問道,“是因為朝廷裏沒什麽動靜嗎?皇位之争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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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一聲輕喚,如同夜空之中的月華,被玄色的星空驚擾。

西淩阡驟然停住了手中的活。

這般熟悉的呼喚,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無數次地在夢中思念着這一聲呼喚,如今聽到卻這麽得不真實。

立即轉身,映入西淩阡眼簾的,真的是那一抹朝思暮想了三年的身影!這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尋夜回來了!

眼眶被漸漸的濕潤,多少次在夢中,想要伸手抓住,當走近時卻又煙消雲散。她就是那樣靜靜地思念着他,就這樣靜靜地思念着,就這樣過了三年。

南澈羽見罷起身離開,不想打擾了他們,他明白西淩阡這三年過得很不容易,他明白這三年始終有一個身影深深地住在西淩阡的心中,而這個身影不是自己。

經過尋夜的身邊時,南澈羽微微蹙眉,輕聲道:“雲州侯,我有事與你商議,在酒館門口等你。”

待尋夜淡然地點了點頭,南澈羽快步離開了酒館。

下一秒,西淩阡快步跑上前,尋夜緊緊地擁住了這名與自己共患難的明麗的女子。

這樣的溫暖,這樣的是屬于她的溫柔,再次觸碰到它時,便再也不想放開。西淩阡有些熱淚盈眶,為何會這般留戀,為何會這般深陷。這樣的真實感來得太突然,她還來不及細細體會。

“夜,”西淩阡微笑着輕聲道,“你怎麽就回來了?不是說要五年嗎?”

尋夜靜靜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我原本的內力有催促恢複的功效,最近幾日便驚奇地發現,已經痊愈了。”

“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一點準備都沒有。”西淩阡離開了尋夜的懷抱,故作生氣道。

尋夜見勢笑了笑,笑容清澈得如夜空下的湖水,既而道:“你還想怎麽準備?還是說……你不想我早點回來?”

西淩阡的臉色微微泛紅,沒好氣道:“一見面你就調侃我,真是的。”似乎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目光有些嚴肅道:“我聽澈羽哥哥說,最近朝廷不斷動蕩,皇上也病危,正是确立嗣君的時候。你回來的正好,我覺着現在宮廷裏正是需要你的時刻。”

聽罷微微蹙眉,尋夜看了看西淩阡,問道:“你希望我去争皇位嗎?”

聽到尋夜這樣的問話,西淩阡有些遲疑,最終低頭開口道:“不想。”

“可是,”尋夜說道,“如果我不去争,讓尹墨遠當上了君王,你可想過後果?”

回想起尹墨遠,西淩阡有些不自覺地輕顫,如若尹墨遠登上皇位,他定不會放過尋夜與她。況且,他殺害了自己的爹娘,這個仇還未算清楚,怎能這麽便宜他?

“阡,”尋夜靜靜地看着西淩阡,一字一頓道:“我不會讓別人加害于你,就算付出任何的代價。”

萬分感動卻又辛酸,西淩阡明白尋夜為了她便不會讓尹墨遠登上皇位。可是,她卻又那般不想與朝廷有任何牽連,不想尋夜因為她而涉入這污濁的宮廷之中,處處小心進退其身。

“南澈羽在門口等我,”尋夜的語氣放柔了許多,“他有事與我商議,應該是朝廷之事。”

輕輕點了點頭,西淩阡示意尋夜快些出去。

樹影在微風中輕微晃動着,客人陸陸續續地從酒館離開,稀稀落落的葉子飄搖地在樹枝上輕顫着。南澈羽伫立在酒館的外邊靜靜等待着尋夜的到來。

那抹身影踏出了酒館,南澈羽将目光投落在了南澈羽身上:“雲州侯,你可知如今朝廷的局勢?”不加任何思索,南澈羽開門見山。

“三王爺請講。”尋夜淡然地看着南澈羽,說道。

南澈羽輕輕嘆了口氣:“自從你去了雪玉山療養之後,這三年來,連州侯的勢力越來越龐大,朝廷中似乎所有的大小官臣都投靠了尹墨遠。而慕容殷更加是驕橫跋扈,仗着自己的權勢操控着朝廷的局勢。”

尋夜有些蹙眉,道:“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危在旦夕,”南澈羽輕輕嘆了氣,搖了搖頭,“立嗣君勢必就在近幾日。”

靜靜地思索了一番,南澈羽又擡頭繼續道:“明日你便進宮,向皇上自薦,說不定可以逆轉局勢。”

聽罷尋夜沉默了幾秒,目光中閃過犀利的光芒,開口道:“我試試吧。如今除了你,便沒有人站于我這邊了嗎?”

“曹太尉曹理一直都是一個正直廉潔的人,他勢必會投靠于你。”南澈羽回道。

如今明了了局勢,尋夜冷靜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的清晨,日光才許些微弱,皇宮大殿內早已一派威嚴,各位大臣皆匆匆忙忙地趕着早朝。

皇上尹齊似乎已十分虛弱,靜靜地坐于大殿之上看着殿下恭敬的各大臣們的行禮。他明白自己已命不久矣,大臣們對他敬重只是表面,如今的真正掌握實權的是連州侯。

“卑職雲州侯參見皇上。”

一聲沉穩的行禮,打破了全場的安靜,衆人的目光紛紛都投向了大殿門口處那一抹靜谧的夜色,驚訝的神色似乎出現在了所有大臣的面色上。都聽說雲州侯身受重傷,去了雪玉山調養生息,于是大臣們漸漸都忘記了還有位雲州侯的存在。

如今雲州侯出現在大殿之上,而正值皇上立嗣君之時,各位的心裏也難免有些不自覺的小浮動。尹墨遠望着毫無預警地出現的尋夜,心裏也有些慌亂。

尹齊也十分驚訝,平複了一會兒心情,便沉聲道:“雲州侯,這三年你去何方?”

“回禀皇上,”尋夜恭敬地回道,“卑職在武林之中受了點傷,去雪玉山中療養了幾年罷了。”

聽罷似乎也沒有再追究什麽,尹齊深邃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尋夜,問道:“想必立嗣君一事,你已知曉。朕想問問你,你覺得你與連州侯,誰是當君王的最佳人選?”

尋夜沒有擡頭,好像已知道皇上會這般問自己,堅定地回道:“如若連州侯繼位,卑職必定盡心盡力協助他。如若卑職繼位,卑職必然傾盡自己一生的精力守住江山,忠心不渝。”

尹齊點了點頭,似乎十分滿意尋夜這樣的回答。

伫立于殿下的尹墨遠緊閉着雙唇,眼神漸漸轉深,深不見底。

“雲州侯,”尹齊開口道,“近來幾日昌州動蕩,被敵國的将軍趙旭占領,你可願奔赴此地,拿下趙旭,奪回昌州?”

“臣願意為皇上效勞。”尋夜正聲回道。

“很好,”尹齊有些欣喜道,示意了身旁端着旨令的太監,道,“雲州侯接旨,朕命你為将軍王,前往昌州拿下趙旭,只許成功,不許敗北。”

尋夜雙手接過聖旨,回道:“臣遵旨。”

早朝結束,大臣們相互感嘆了一番今日發生的事,皆無奈地搖了搖頭緩步走出了大殿。皇上如今将尋夜又封為了将軍王,是否又意味着皇上要立雲州侯為嗣君。

待大臣們都走出了大殿,尹墨遠還留在原地沒有離開。慕容殷看了看遠走的大臣們,轉頭疑惑地問道:“連州侯不是說扣魂散乃是世間最毒的毒物,中此毒的人必定會喪命。可今日怎見着雲州侯來大殿之上?這難道是見着鬼了不成?”

尹墨遠冷哼一聲,緩緩開口道:“他去雪玉山休養了三年,扣魂散的毒已被消除。令我驚訝的是,本應五六年才可将毒素排除,他卻僅僅只用了三年。”

“那他回來的可真不是時候,”慕容殷輕蔑地笑了笑,“如今我們已掌握了朝廷大勢,他可只剩下任我們宰割的份。”

尹墨遠冷冷地看了慕容殷一眼,漠然道:“你難道沒看今日皇上的神色嗎?皇上分明器重于他,還封了個将軍王讓他奔赴昌州。想必皇上是想立他為嗣君。”

“可我方才聽見,”慕容殷的眼神轉深,嘴角有些若有若無地上揚,“皇上是讓雲州侯此次不許敗北,如果我們從中作梗,讓他輸了這場戰役,皇上對他的信任就不會像今日這般了。”

尹墨遠聽罷似乎有點興趣,看了看慕容殷,等待他的下文。

“連州侯若有意向,明白可否來慕容府一聚?”慕容殷問道。

“也罷,明日我們共同商榷一番。”尹墨遠淡然地回道。

遠處的玄葉谷中,一名似冰雪的冷豔女子在樹林間舞動着手中的劍,周圍樹搖影晃,葉子被強勁的風吹得沙沙作響。

無數片葉子被毫不留情地劍劈成了兩半,然後從樹枝上滑落。

正在此時,一道黑影出現在幾棵大樹的後邊。女子站穩了腳步,靜靜地收回了劍。

“漓姑娘。”黑影漸漸清晰,是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

“追影,什麽事?”漓沫問道。

“谷主回來了。”

冰冷的目光難以置信地聽着這樣的消息,冷漠的她十分驚訝地看了看男子:“何時回來的?為何會在此時回來?”

“屬下也不知,屬下猜測,谷主已經痊愈。”

這樣的欣喜瞬間湧上心頭,漓沫差點就感動得笑出了聲。

這三年以來,她一直照看着玄葉谷,可是她的存在總有些不服衆,有些力不從心。雖是盡心竭力地去照看了,但如今玄葉谷在武林之中已顯現出了下落的趨勢。

尋夜回來了,她便又可以望見自己留戀了一生的身影。她的守護便是遙遠的觀望,雖然他從來不會需要她的幫忙,她也會選擇在自己能出力時助他一臂之力。

雖然一直不願意接受他喜歡西淩阡的事實,但是她還是願意去祝福他們,然後在背後默默地相助。

他能平安歸來,那便是她最欣喜的事。他若安好,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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