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近月擾樓臺
“如若要出手,”尹墨遠坐于慕容丞相府內,看着手中茶杯內的茶水漸漸蕩漾開來,說道,“我們可以與趙旭将軍合作。”
驚訝地聽到尹墨遠這麽說,慕容殷忽然慌張起來:“這樣做,可是叛國的!”
他雖然膽子大,但是要他背叛皇上多少還是有些恐懼的,畢竟這可是株連九族的死罪。
“但如果要對付雲州侯,這是上上策。”尹墨遠的目光深邃,直直地落在了慕容殷身上。
“你難道還不明白雲州侯嗎?”慕容殷反駁道,“他就是一直沉默的巢中的鷹,一旦兇猛起來,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尹墨遠不甘示弱,難以置信地看着慕容殷:“你難道要我坐以待斃?!”
頓了頓,慕容殷冷靜了幾番:“先靜觀其變,這一步萬萬走不得。”
“那如果我掌握了他的弱點呢?”尹墨遠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有着勢在必得的勝利。
慕容殷聽罷有些詫異,不知尹墨遠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不過此人高深莫測,凡事自己還得處處小心才是。
“你什麽意思?”慕容殷十分疑惑,半晌後問道。
尹墨遠起身,目光望向窗外,随即漸漸轉深:“哼,他的弱點就在清靜酒館的老板娘西淩阡身上。”
“與民間一個女子有何幹系?”慕容殷顯得更加疑惑了。
尹墨遠轉身,十分有把握地看着慕容殷,眼神中透露着一絲暗暗的殺氣:“你就好好看着吧。哼,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厲害。”
莫名的害怕湧上心頭,慕容殷小心翼翼地問道:“難道你是要……”
“沒錯,我們與趙旭合作,”尹墨遠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出,像是一把把毒箭直射進一個人的心髒,“讓趙旭綁架了西淩阡,威脅雲州侯投降。”
聽罷,身子不住地顫栗,慕容殷有些遲疑了一會兒,問道:“你有沒有想過,走這一步的危險性有多大?若是中間出了什麽差池,你我的命就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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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什麽不可以賭一把?”尹墨遠反問道。
慕容殷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着急道:“如若失足,則滿盤皆輸!”
“那也比步步逼死的好!”尹墨遠的眼神漸漸陰冷,冰冷的氣息将慕容殷不禁一顫,“雲州侯登上皇位,他必定會讓我們生不如死!”
“你就這麽肯定他會置我們于死地?”慕容殷反問道,語氣也變得生硬。
尹墨遠冷哼一聲,淡然問道:“哼,就算放過我們,難道你甘願茍且而活?!”
接不上話,慕容殷靜下心來細細思考了一番,事到如今,确實也只能這樣拼死賭一把了。若是成功了,雲州侯敗北,便會立即削弱他在朝廷中的威信與勢力,若是失敗了,他只得粉身碎骨,永無天日。
“你明日便前往昌州,與趙旭達成協議。”尹墨遠似乎已經想好了策略,對慕容殷說道。
“讓我去?”慕容殷有些疑惑。
尹墨遠冷冷地看了慕容殷一眼:“難道還是我去?”
“不敢……”慕容殷有些顫抖,他明白了,尹墨遠是想與此事撇清關系。若是皇上查出趙旭與廷內勾結,查出的人,也只是他一人而已。尹墨遠就在一旁利用着自己,坐享其成。
可是這又能怎麽辦呢?他已選擇投靠了尹墨遠,若是這時候不聽吩咐,只得落得兩方都不讨好的下場。最後落魄的,還是自己。
“卑職明日就啓程。”慕容殷只得答應,當它是一場賭局,一場生死的賭局。
而另一邊的三王府內,南澈羽獨自一人在靜靜思考着今日朝廷之上的事。看得出皇上偏心于雲州侯,這樣的局勢對他們是十分有利的。可是,為何他有一種莫名得不安。
“王爺,”一位侍衛快步走于房門前,恭敬道,“王府門口曹太尉求見。”
南澈羽回過神來,整了整衣襟:“快快有請。”
不一會兒,曹理便快步踏了進來:“卑職叩見三王爺。”
“快快免禮,”南澈羽輕輕擺了擺手,“請坐。”
曹理撩起衣擺坐下,沉默思索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卑職明白三王爺為人正直,定會協助雲州侯登基。而今日朝中皇上的意思也很顯然,十分看重雲州侯。可是卑職知曉連州侯,他定不會善罷甘休。”
南澈羽點了點頭,回道:“可是事到如今,我們也不能做些什麽,只能靜觀其變,信任雲州侯罷。”
“你覺着雲州侯此次前往昌州的勝算有多少?”曹理問道。
南澈羽與曹理對視了一番,十分堅定道:“百分之百。”
“我雖然不太了解雲州侯的戰略,”南澈羽凝神說道,“但他行事一向果斷,并且考慮周全,他既然已經接下了聖旨,便無需我們擔心了。”
曹理深深嘆了一口氣,如今他們見此情形只能幹着急,卻什麽也不能做。
午後的斜陽刺得人們的眼睛生疼,凜冽的陽光直直地照射在大地之上。
昌州內一片缭亂,哭喊聲稀稀落落顯得有些清冷,很多百姓流落在街頭無家無歸。戰亂過後,面對自己的親人橫屍于路邊,很多人只能無奈地失聲痛哭。
“将軍,”一名侍衛快步奔于城牆之上,對趙旭行了一禮,“鄰國慕容丞相求見。”
“哦?”趙旭有些詫異,揮了揮手,回道:“讓他到府內與我相見。”
目光投落到城牆之下的一片荒涼,趙旭有些得意地嘴角上揚。
快步來到府內,見慕容丞相一身富華地坐于一旁的椅子上。見趙旭威風凜凜地踏了進來。慕容殷立馬起身恭敬道:“在下乃是将軍鄰國的丞相,此次前來是想與将軍合作,助将軍一臂之力。”
聽罷趙旭哈哈大笑,既而凝神問道:“你是敵國的人,要我怎麽相信你?況且,我憑什麽需要你的幫助?”
“将軍或許不知,”慕容殷冷靜地回道,“聖上今日傳旨,命雲州侯在近兩日內拿下昌州,不許敗北。”
“哼,”趙旭冷哼一聲,“來就來,本将軍豈會怕他不成?”
慕容殷有些了然地看了看趙旭,淡然地說道:“将軍可知雲州侯這個人?或許将軍未聽聞過,可是想必一定聽說過玄葉谷吧?”
在腦內思索了一般,趙旭道:“江湖第一大幫,怎麽了?”
“他便是玄葉谷的谷主。”慕容殷緩緩開口道。
微微有些一驚,趙旭蹙眉:“這個雲州侯是玄葉谷的谷主?”
“正是,”慕容殷繼續道,“此人來無影去無蹤,功力深不可測,幾年前也帶兵出戰過,卻是從未敗北。如若他前來昌州,将軍恐怕兇多吉少。”
聽聞慕容殷的話,趙旭也有些慌了慌神,原本自信滿滿的他也開始懷疑起這場戰役的勝負。蹙了蹙眉,趙旭看了看一旁的慕容殷,心裏打起了算盤:“慕容丞相有何高見?”
慕容殷的嘴角上揚,明白自己已快達成了目的,勾得趙旭想與之合作的欲望,開口道:“實不相瞞,我國朝內如今兩股勢力在暗中洶湧,皇上将在雲州侯與連州侯之間立下嗣君。如果鏟除了雲州侯,威脅我方的勢力便會大大減弱。若我們合作,各圖己利,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呢?”
點了點頭,像是有幾分道理,趙旭既而道:“那我們是怎麽個合作法?”
“雲州侯有一個弱點,”慕容殷道,“他的心裏裝着一名女子,那便是京城之中清靜酒館的老板娘西淩阡。”
趙旭邊聽邊思索着,等待慕容殷的下文。
“若是我們把這個西淩阡當作人質,逼迫雲州侯,”慕容殷深邃道,“哼,那麽雲州侯就只有投降敗北的份。”
思索了半晌,一絲亮光從眼神中閃過,趙旭堅定道:“好,我們就這麽辦。”
近來之日有些清冷的玄葉谷,卻因為谷主的歸來而瞬間變得有許些生氣起來。原本一盤散沙的玄葉谷,如今卻又井井有條地被組織了起來。
心中有着無盡的欣喜之感,漓沫加快了腳步,準備去向竹林深處的尋夜複命。
那一抹月色般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眼中之時,漓沫的心裏充滿了感謝。她感謝蒼天讓他平安回來,感謝蒼天讓他活着并且以玄葉谷谷主的名義回來。
在這漫長的三年裏,她何嘗不是夜夜思念着這一道月華呢?
“谷主。”漓沫恭敬道,衣擺随着經過的微風輕輕搖動着。
尋夜轉身看了一眼漓沫,淡然地說道:“想必你已聽聞了今日朝中之事,明日我便要奔赴昌州與趙旭一戰。”
雖是已聽說此事,漓沫聽尋夜親口說出來還是覺着有些擔憂,遲疑了一會兒,開口道:“谷主為何不帶幾名玄葉谷中的武林高手,這般勝算便會大大提高。”
冰冷的目光再次掃過漓沫,尋夜回道:“我從不将朝廷與武林混為一談,你應該知曉,它們可是水火不相容的。況且,我覺得也不用那麽大費周章。”
漓沫聽罷只得沉默,她或許真的任何忙也幫不上,每次只能伫立于世間的一角,默默地看着卻無能為力。
“漓沫,”尋夜又開口道,“這兩日你便繼續看管玄葉谷,等我歸來後再重新整頓。”
“是。”
尋夜的目光靜靜落在了眼前這位一直畢恭畢敬的女子身上,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麽,緩緩說道:“這三年來,玄葉谷多虧了你的照看,管理得十分妥當,辛苦了。”
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清麗,難得被谷主贊揚,漓沫的心頭掠過欣喜,回道:“能為谷主效勞,是漓沫的榮幸。”
聽罷,那抹黑夜般的身影一閃,尋夜消失在了竹林深處。
确認尋夜已走遠,漓沫莫名地失落起來,望着被風吹得稀稀落落的樹林,有一些說不出的傷感。
他終究是沒有注意到她。
哪怕多一秒,他的目光也不會在她身上停留。他與她很像,只要認定了一個人,這一生的目光便只會停留在那個人的身上,無論經過了多少歲月。
只可惜,她沒有他那麽幸運,沒有遇見情投意合的人,就這麽注定了永遠只能守望。
“漓姑娘,”一道身影從身後的樹叢中出現,正是玄葉谷的左使滄離。
“對于谷主,你太過癡情了,”滄離思索了一番,繼續說道,“谷主永遠都不會注意到漓姑娘的一片癡心。”
漓沫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從來都沒有奢望過這些。”
看着平日裏冷傲的漓沫如今卻這般憂傷地訴說着她的感情,滄離竟有些莫名地心疼起來:“漓姑娘這般,太不值得。”
“感情裏從來都沒有值不值得,”漓沫靜靜看了滄離一眼,“因為你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控制不了地去思念。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在你的掌控之中的。”
安靜地說完,漓沫緩步靜靜地走遠。
看着漓沫遠去的那抹冷豔的身影,滄離有些無盡的感慨。
是啊,不是所有的事情自己都能夠控制的,就像自己在不經意間就被你深深得吸引。
夕陽從遠處的山崖之上漸漸隕落,餘晖顯得格外冷清,遲暮昏暗。幾只驚鵲從林中撲翅而出,飛入雲層,然後在天際劃出一道道明麗。
等最後一桌客人離開了酒館,西淩阡輕輕關上了門。
得知今日尋夜一進朝便被皇上賜封為了将軍王,明日奔赴昌州,她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若是立了大功,便可扭轉朝廷的局勢;可若是有什麽閃失,他的名聲便會一落千丈,況且戰場不像武林那般明争暗鬥,卻是真槍實戰的,若是他有什麽危險……她擔心着他的安危。
緩步走回裏屋,西淩阡正要關房門時,忽然幾個黑衣人從房間的角落裏蹿出,闖入西淩阡的視線之中。
還來不及反應,黑衣人已将西淩阡從身後捂住了她的嘴。
迷藥的藥性開始蔓延,西淩阡無力抵抗與掙紮,視線漸漸模糊起來,然後便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