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房子成精
宋岚在一陣癢意中恢複了意識。
從深度睡眠中醒來，細微接觸都能引起他極大的感官反應。
這感覺難以言喻，就像是他以前養過的貓，每日睡夠了就開始鬧他。小毛爪子不輕不重招呼，一觸即離，癢得人恨不得躬身，好好搓搓被摸到的地方。
宋岚想仔細分辨，但電子音冷不丁響在腦海，擊碎他腦海裏僅存的迷茫。
[感應到您已脫離強制休眠狀态，系統将為您做全面檢查。]
伴随着電子音，各種外界聲響如潮水般襲來。宋岚懵了一秒，呆愣着瞅眼前景象，伴随着酥麻的癢意，他記起了沉睡前的一切。
他再也不是地球時期的知名演員，而是星際時代下，亞裔族群居民星老城區的一棟飯店。
對，一棟建築。占地百來平米，三層高共計十幾間房，廢棄了好多年的那種。
宋岚自己也演過穿越劇，見過各種穿越套路，卻從沒想過這種電視劇裏才有的橋段，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最離譜的是，他沒穿越成人類，卻變成了一棟走不了路的房子，還綁定了個美食輔助系統。
剛來那會兒，他來來回回把系統說明書看熟，把自己的處境琢磨明白。
不做美食就得不到積分，也就沒辦法用積分在系統商城裏兌換“人形時長”。只要以房子本體的形式存在着，他連個人都不算。
醒着，睜眼看去是整個街道。睡覺，也能感受到的房子裏外的所有動靜。街頭街尾，人們從他身邊經過，看到連門都關不緊的破房子，只默默避讓。風吹雨打，直接澆他個滿頭滿臉，為坍塌大業添磚加瓦。
當時，根本不懂做飯的他，硬扛着找活下去的方法。在不得到積分的情況下，只能消耗原始積分去保持意識。
直到有個小孩在雨夜中慌不擇路跑進來，滿身的血腥味，也不看路，跛着腳往房子深處鑽。
宋岚本在睡覺，被這麽一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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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聽到旁邊巷道裏傳來幾道氣急敗壞的聲音。
“人呢？跑哪去了？”
“小兔崽子跑得還挺快！”
“等抓到這家夥看老子怎麽收拾他！”
盡管夜色深沉，和房子融為一體的宋岚在黑暗中也能視物。他清楚看到，幾個不良少年正尋着小孩而來。
眼見着孩子要被不良少年們發現，積分不足以兌換人形時長的宋岚，透支了剩餘積分，兌換系統技能，讓小孩免于被欺負。
确定不良少年們走遠，宋岚還沒來得及去看屋裏的孩子，就被系統強制進入休眠。
他睡了不知多久，然後被人撓醒了。
房前烏壓壓站了不少人，每個人都穿着講究，還站得筆直。他們頂着灼熱日光，簇擁着一個高大男人。
男人離宋岚最近，穿着與周遭格格不入，五官立體出挑。他一身灰撲撲的工裝，舉着根奇長無比的細杆，正準備往他身上戳。
杆子在半空中被風吹的搖擺不定，頂端綁着個毛刷，毛刷此時還滴答着水珠。
宋岚視線鎖定在毛刷上，差不多可以确定，是誰打攪了他休眠。
男人仰頭看了他一眼，動作很快地舉高了手臂。杆子捅向建築外壁，毛刷快速滾動，發出咕叽聲。
毛刷接觸牆面的感覺被無限放大，這滋味比撓咯吱窩更勝一籌。
宋岚憋得要內傷了，他想笑也不敢笑出聲，想撓又撓不到外牆。面對着無數視線，他連動一下都不敢。
他觀察過，這條街就沒建築能如他這樣有意識。才醒來，他還不想在一群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秘密。
男人舉着刷子擦了一遍，停住，看着牆面緊緊皺起了眉頭。他用上了更大的力氣，重重地又來了一次。
這次，宋岚全身過了電一樣，本體也小幅度抖了一下。他瞪視眼前男人的腦袋，恨不得用視線，給這人一頭短發點上火。
他是誰啊？一刷一刷地，這不是在折磨他麽……
宋岚內心已經崩潰，但身子還是穩的。抖了那麽一下後，就再沒弄出反應來。
站得較遠的一群人視線集中在舉刷青年身上，沒注意到房子一瞬間的極小動靜。只有舉刷男人驟然停下動作，深邃的雙眸牢牢鎖定面前建築，眸色沉沉，透出疑惑來。
他收手，一言不發地瞧着房子。
宋岚心裏敲起了鼓，汗都要滴下來。他害怕這個給他刷牆撓癢的男人，因此發現端倪。
男人收回舉臂姿勢，一手撐着長杆，一手擡高摸向牆壁。
他每年都會記得回來一次，給房子做保養。這棟樓從裏到外，他都摸過無數遍，清潔刷牆等活兒，順手得閉着眼都能做。
怎麽就感覺這次，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外圍一群人見男人沒了動作，相互對視一眼，嗫喏又帶着尊敬開了口。
“甄總，您怎麽了？”
“甄總，這天氣也熱，手工刷牆工作量大，夠累人的，要不交給我們吧？”
“是啊老板，您還是放下吧。我們帶了設備，弄起來又快又好！”
被喚為甄總的男人不為所動，向後揮了下手。人們又重新閉上嘴，盯着老板背影，欲言又止。
他們老板，全星際有名的單身漢，既沒有對象，也沒有業餘愛好，只有一個的怪習慣，就是雷打不動地每年回一趟原住星球，給一棟房子親手做維護。
能在場的都是老員工，也知道年輕有為的老板有個怪習慣，對老板幾近于固執的堅持，曉得再怎麽勸都沒效果，被老板阻止後，也就不再出聲。
一開始，他們還會好奇，想不明白這棟早該被拆除重建的房子為何被老板如此看重。直到好幾年裏，見到在商場上說一不二、嚴肅果決的老板，挽起袖子吭哧吭哧給房子做維護，沒半點不耐煩地，驚訝之餘，也放平常心了。
誰沒點特殊愛好，全星際身價前十的大老板，心上惦記着一棟房，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甄辰不知道下屬們百轉千回的心思，他全部注意力，都投到了眼前房子上。
來自人類的體溫從相接的地方傳來，宋岚有點不習慣，想躲，但又動不了。他被甄辰盯着有些發毛，聽周遭衆人的話，揣摩出眼前人的身份。
他第一眼就覺得給他刷牆的男人，雖穿得“樸素”，但周身氣質，可一點都不輸其他人。結合其他人對他的稱呼，宋岚大概有了設想。
這帶着群下屬、領導一樣的人物，為何要來給他刷牆？
甄辰把手貼在牆面，摩挲了一下，緩緩撤開，順帶還拿走了離牆面一臂遠的長杆。
宋岚在心底呼出口氣，覺得甄辰要“高擡貴手”了。繃着身子承受兩次撓癢，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就在宋岚要完全放松下來時，甄辰有動作了。他再一次舉起了杆子，刷向外牆的另一塊區域。這次收住了力氣，動作稱得上輕柔。
只是這不用力的撓癢，比用了力的撓癢更為致命。宋岚被輕重夾雜着反複摩擦，原來被壓抑着的癢意不僅沒有消散，還千百倍地卷土重來。
他無聲地嗚咽了下，久久找不回神志。
伫立在衆人面前的房子，在被甄辰擦過最後一次後，發出了讓人牙酸的咯吱聲。
這聲響，就像房屋裏各個部件相互摩擦，發出最後的散架抗議。
下屬們一驚，顧不得甄辰還沒刷完手頭這面牆，硬着頭皮把自家老板從房前扯了回來，謹慎地退了好幾步。
三層房屋前，迅速騰出一片空地。
“甄總快回來！危險啊！”
“老板，這房子不對勁啊，感覺要塌了！”
“是不是之前有災害，損傷了房屋架構？”
“不對，去年我們才做過全面檢修的，今年這個區域沒有災害情況！”
“但是真的感覺，老板那麽一擦，房子就要倒了一樣……”
甄辰看房子發出異響，也不慌。只是越發認為，先前覺得這房子不對勁，是有确實存在的。他抓着長杆的手緊了緊，擡頭把房子自頂部向下看了個遍。
全身上下被瞧了個遍的宋岚，此時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很後悔方才沒忍得住，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目光銳利的男人，應該已經對他産生疑惑了。
“老板，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老板，我去喊質檢組織來确認房屋情況！”
“甄總，法務部發來了消息，說侵權案有進展了。”
甄辰聽了最後一句，才回頭來看自己秘書，伸出沒握杆子的那只手，“給我看看。”
“副總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年輕秘書把光屏遞了上去，等待着甄辰發話。
甄辰低着頭，快速浏覽光屏上的信息。回頭又看了眼房子，遲疑了下，“走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光屏遞還秘書。秘書接過光屏，還想替老板毛刷杆。沒想到甄辰根本沒想放手，自己直接拎着杆子走了。
一群人跟着甄辰身後，很快都離開了。
留在原地的宋岚盡可能地向遠眺望，确認看不到這些人後，終于敢扭動身子，解一下癢意了。
他猜，這位大老板應該是被工作上的事務叫走了。聽那些下屬的說法，這位甄總一時半會兒估計還回不來。
很好，他無論如何都受不住撓癢折磨了。
沒有了外界幹擾，宋岚終于有機會查看自己的情況。這一看不得了，自己這棟房子，從裏到外，已經不是當初的模樣了。
不止是殘缺的牆壁，就連屋裏那些破敗物件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潔明亮的房間，以及規整牢固的外牆。
宋岚休眠期對外失去感知，這次被刺激得醒來，也是因為休眠期到時。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變成這樣，嘗試着去問系統，但系統顯示還未自檢完畢，遲遲給不出反饋。
醒來後的第一晚，宋岚維持着飯店本體的形态，失眠了。
第二日清晨，天還未完全放亮，宋岚終于感覺到一絲困意。作為一棟建築，他不必專門找床，只用在腦海裏合上眼，就能進入睡眠。
大飯店在心底美美地翻了個身，準備趁着街上人還少，補一覺。
只是這覺還沒睡成，他就聽到從遠處傳來的聲響。
談話聲有些耳熟，宋岚皺眉，緩緩睜開眼，入目就是一位高大俊朗的男人，兩手拿着工具，從街角拐來。
正是昨日拿毛刷撓他癢癢的甄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