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懶人

白絨一醒來, 發現自己的額頭腫了一塊。從鏡子裏可見額頭左上角紅通通的,她伸手輕輕一摸, 疼得緊皺眉頭。

她企圖想起點什麽, 但腦中情景模糊不清。

昨晚發生了什麽呢?

她原本猜測,會不會是她昨晚獨吞了那塊蛋糕導致納瓦爾“暗中生出報複心半夜攀窗拿一個小錘錘敲了她腦袋一下”,但她也知道這想法過于離譜……納瓦爾做錯了什麽要被她這樣揣測?

不過,她會這麽想, 證明腦袋确實受了點創傷。

她坐下來, 開始回憶昨夜噩夢。

這跟上次在火車上的短暫噩夢有所連結, 都是關于火車在鐵軌上“嘎噠——嘎噠”飛馳的情境,只是, 列車在夢中穿過了幽暗潮濕的隧道,于鋪天蓋地的黑暗中戛然而止,沒有後續了。

她确定自己在噩夢中反應太大,所以不小心翻下了床去。

她還隐約想起, 天剛亮的時候她其實聽到了“咚”的一聲悶響, 但估計她實在困得厲害, 摔着後又迷迷糊糊爬回床上去接着睡了。

還好床側有厚而柔軟的地毯, 也許減輕了慘狀,只是不知怎麽造成了一點擦傷。肩膀一側也有點酸痛, 這倒好,今天不用為備賽而練琴了。

·

冷空氣籠罩這片地區的兩天裏, 納瓦爾都沒有蹤影, 聽說是去別的城市了。仆人說他平時經常不在, 有時要隔好些天才匆匆露一面。

這樣很好, 白絨想, 她偶爾還可以帶歐佩爾溜去室外上課, 而不必擔心納瓦爾認為她教學不夠嚴肅。

這天下午,給歐佩爾上完課後,白絨披上外套往外走去。

外面天陰森森的,河邊的樹林與天空皆幽暗無光。

她感到無聊,準備去附近一間酒莊悄悄逛一逛,但這不便去麻煩納瓦爾家的司機,于是她決定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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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目測半小時能走到。她雖然懶,但對酒相關的事還是有精力的。

白絨一邊走,一邊匆匆将風衣的帽子戴上,系好腰帶,迎風瑟縮而行,經過花園時,見仆人們忙碌得不似往常。

問過後,才知這是古堡每月一次的“清潔日”,從裏到外、從頭到尾要修整、維護、清掃一遍,怪不得所有人都在忙活。

她弄明白後,對那位女仆随口關心地提醒一句:“米蓮,雖說生長期的果樹确實缺水,但給果樹澆水并不用這樣一直舉着水管,噢我的意思不是說放在地上漫灌,而是你完全可以把水管夾在旁邊的灌木叢上,盯着它,到時間換個方向就可以了。”

“謝謝,您的建議聽起來不錯,但這樣看起來不像是在完成一份工作……”

“把事情做成不就好了嗎?何必管看起來是否合适呢?或者,你也可以像這樣舉水管,看,拇指放在中間,再這樣擡起,會輕松很多。”白絨認真地比劃着方法。

女仆詫異地瞧着她。

白絨在國內家中時,有時候會被父親叫去小花園裏澆水,就是這樣幹的,确實更輕松。

懶人的經驗你還不信嗎?

白絨搖搖頭,繼續往前走了,這時又瞄見旁邊有一位澆花的女仆,她不禁止步問道:“嘿,曼農,我有點好奇,這兩天雨水那麽多,你為什麽還要給花澆那麽多水呢?”

曼農是專門負責花的。

這位女仆有點茫然,“小姐,這是我的工作,我每天早晚到固定時間就負責拿水管來澆水,沒有例外。”

“我知道。”白絨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猶豫道,“是這樣沒錯,但沒必要。雖說我不該影響你的工作,可你澆完這一片花園幾乎要耗費兩小時,而今天土壤本就是濕的,你不覺得澆得略頻繁了嗎?花朵并不需要那麽細致的呵護……”

空氣突然寂靜了下來。

大家的神色都有些異樣,嘴角好像憋着笑,片刻,繼續各做各的工作了。

白絨不懂,收緊透風的領口,轉身準備繼續往外走去。

“白小姐說得很有道理。”

——納瓦爾就站在她面前。

白絨:“……”

他似乎剛回來,停在那裏,若有所悟道:“想不到您的思路這麽靈活。”

“……”

她不是有意要帶懶別人的。

納瓦爾的視線在那額角的紗布上一晃,滞留片刻。紗布沒貼好,一角卷了起來,半挂在額頭上,她自己還毫無察覺。

才兩天不見,她就“負傷”了。

他打趣道:“只是,花朵真的不需要細致的呵護嗎?”

·

在沙發上坐下來後,白絨就被固定住了腦袋。

仆人們這會還聚集在外面進行清掃,只有納瓦爾來給她上藥。他随手遞來一本圖冊,“這是您昨天向管家詢問的本地旅游導覽書。”

說完,他看看天邊雲端,“快下雨了,您還要外出嗎?”

“暫時不了。”

白絨盤腿坐在那裏,仰頭面向坐在面前凳子上的男人,等他用正确的方式處理額頭的傷。

他似乎在為她摔傷的原因忍笑。

半晌,他轉移話題正色道:“以後如果要外出,請記得讓司機送您。您不熟悉周邊,這附近并不像市區那麽便利……”

她一動不動,看着潔白平整的袖口在眼前晃動。

昏暗的天光鋪在冷白的手腕、指節上。藥水的氣味帶着冰冰涼涼的刺痛感,她忍着閉上了眼。

而對方的動作有些慢,令她感覺這過程略顯漫長。

“您剛才準備去哪裏?”

“鐵塔酒莊。噢,我只是随便逛逛,我沒想去別的酒莊做什麽。”

他換了棉簽,漫不經心道:“記得我跟您說過,我的酒莊總是遇上麻煩事嗎?這其中,有不少是鐵塔酒莊的繼承人洛朗做的。我們兩家酒莊之間已經持續了很多年的競争關系。”

“啊,我不知道。那麽,蠟燭的事也是他安排人做的?這真可惡。”白絨清醒的時候不比醉酒,很懂什麽時候說什麽話——“放心,我可不會再去那間酒莊了。單是想想,我就能預料到他們家葡萄酒的品質一般。”

納瓦爾嗤笑,瞧着她。

這時,落地窗上傳來雨水噼裏啪啦的敲擊聲。

白絨扭頭去看,見玻璃窗外已是被雨珠切割得支離破碎的世界。雨忽然就下大了,草坪上的人影變得模糊,在匆忙中疾速奔跑。

看,曼農還不聽勸,這種天氣明明就不缺雨水。

刮風下雨,天色更暗了,室內光線變得黑沉沉。

古堡漸次點亮了燈,暖燈光往玻璃上倒映出安靜的兩個人影。

納瓦爾開始給她貼新紗布。

潮濕的世界被古舊的磚牆隔絕在外,室內更顯暖和靜谧了,白絨可以想象,寒冬時縮在這種古堡角落裏享受壁爐的火光該是一件多麽有安全感的事。

納瓦爾的目光在她臉上游移,不知怎麽,一種奇異的氣氛開始于空氣中湧動。

他毫無預兆地向她提議,兩人之間不再使用敬語。

白絨怔了怔,點頭,“當然可以,這正合我意,我不是很重視禮節的人。以後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他收了手,關上醫藥箱。

男人的嗓音低沉動聽,說話又不緊不慢,因此稱“Liliane”時,從元音到輔音的過渡帶有一種含混連綿的意味,喊起來比其他人更顯得特別。

“好的,莉莉安。”

作者有話說:

耶,以後終于不用再說敬語了!畢竟真的很難想象他們在床上客氣說敬語的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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