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梅瓶

瓷瓶背後的腦袋微微一偏, 女孩的笑臉露了出來。

她坐直,伸手往前一推, “這是給你的!這個瓷瓶可以用來插花做裝飾, 是我外祖父的名匠朋友在幾十年前燒制的,我家裏還存有不少這種三十年代的瓷,都很漂亮……”

瓷器放置在桌上。這梅瓶大約三十厘米高,瓶身窈窕、顏色完美, 極具東方古典韻味。

納瓦爾的眸光稍微偏轉, 落在她臉上, 半晌,“這是只給我一個人的?”

雖說的确如此, 可白絨感覺這語氣怪怪的。她點點頭,“對,這是只給你一個人的。”

納瓦爾若有所悟,目光停留在她臉上。他正要說什麽, 助理在這時走了過來, 颔首道:“先生, 司機已經等在外面了。”

他看看手表, 起身,讓一位女仆過來收起瓷器。

然後, 他對白絨說:“傍晚有時間來酒莊看看嗎?今天會試場地效果,有燈光、煙花和表演。”

白絨點點頭, “好的。”

·

七月的活動季将持續一周, 附近高端酒店早已預訂滿房, 早早鋪墊出火熱的氣氛來。

幾間大酒莊籌備場地、開展宣傳進行得如火如荼, 表面是聯合辦活動, 以吸引全球葡萄酒愛好者、酒商、葡萄酒零售機構老總等行業尖端人員來此尋建合作關系, 但酒莊背後都是有競争關系存在的,只會專注準備自家的活動。

白絨到達香頌酒莊時,黃昏剛來臨,晴朗的天氣下有瑰麗的雲霞。

園區內本身自建有酒店,又與周邊度假酒店群有合作,因此設置統一裝飾,露天公共場所遍布暗金色主題燈光。一些城堡酒店近日已燈火通明,迎來了早早到訪的部分賓客。

幾天後,活動開幕将有開場儀式與藝術表演,所以今晚在進行彩排,報幕員在試麥克風,弗拉明戈舞者等在一側。

白絨東看看西瞧瞧,不知不覺逛了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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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一個男人迎面走來。她認出那是納瓦爾的助理尼諾。

尼諾指着一間酒店二樓露天觀光長廊上的人影,對白絨道:“納瓦爾先生說,那上面視野更好。”

白絨疑惑地看了看。

她走上去後,發現的确如此,這裏能更清楚完整地看到偌大場地上的高奢建築、燈光。整個區域盡在眼中,亮着鎏金般的輝芒。

納瓦爾站在她身側。

有搬工具的工作人員經過,他半側身讓道,于是一只手自然而然撐在了她身旁的圍欄上。

經過的工作人員走遠了,他的手卻沒有放下去。

黑色鐵欄杆很高,到白絨頭頂。他的手就撐在她耳邊。

納瓦爾毫無征兆地說出一句話:“冷傲、虛僞,你現在還這樣認為嗎?”

“!”

白絨呼吸一滞。

她反應過來後,腦中第一個疑問是:他怎麽會知道她對他的初印象!

她還來不及回想原因,開始在腦內飛速編造解釋的話,這時納瓦爾又說:“如果不好的印象已經有所改觀或淡化,莉莉安,我現在要問你一個問題。”

說話之間,酒店外牆上巨大的電子屏幕驟然亮起,毫無預警。

屏幕上,法國女星手持酒莊的一瓶紅酒,一甩秀發。

這是開場廣告,策劃部在測試LED屏幕,動靜吸引了草坪上酒莊的工作人員與游客。

于是,沒人再看舞臺上彩排跳弗拉門戈的舞者了,因為,大家擡頭時都意外發現了二樓陽臺長廊上的兩人。

一男一女。

身形高挺的男人單手撐在雕花鐵欄上,年輕女孩則背靠欄杆,仰視着他。他們未注意到下面一雙雙觀戲的目光*。

從這個錯位視角看去,完全符合接吻姿态、角度。

畫面定格如一幅油畫,晚霞背景有着比莫奈筆下日出更暖的色調。

下面傳出一些唏噓聲。

——這座酒莊的持有者,在公衆場合與一個女孩接吻?

無論是不是酒莊的人,可都認識納瓦爾,他上過法國最有錢的酒莊業主名單,是裏面極年輕的一位,屬于本地人都認識的黃金單身漢。

而納瓦爾那位表哥莫羅此時也站在人群中,仰着頭,臉上擠出震驚而不滿的表情。

當事人納瓦爾垂眸,随意一瞥,捕捉到了下面的狀況。

但他只怔了一秒,便像什麽也沒發生那樣,撤回目光,繼續對白絨說話。

按理說,他此時不宜站在這裏,應該走開回避的。但他一動不動,撐在女孩耳側的手也沒有收回。

作為一個男人,關鍵時刻,該說什麽就要繼續說。

不能被任何事擾斷——

“你來波爾多過得怎麽樣?”

白絨迷迷糊糊道:“挺好的,我喜歡這裏。”

他的視線盯緊她的眼,“那我想知道,波爾多現在于你而言的意義……”

白絨是背對下方的,剛才雖聽到詭異的唏噓聲,卻以為只是人們在觀看舞者時發出的,便沒有在意。她專注地望着納瓦爾,等他把話說完。

“除了紅酒——”

她聽着,不自覺屏住了呼吸,莫名感覺氣氛緊張起來……他怎麽靠得這樣近?她想後仰些,但腦袋已抵着雕花欄杆了,退無可退。

“還有沒有一點——”

這嗓音太過暗沉,顯得含混,說法語時又是那樣蠱惑人心,叫白絨不知不覺走了神。

倏地,旁邊傳來急促腳步聲。

對話被打斷。那位助理尼諾,又匆匆忙忙趕過來了,“先生!伯蒂先生來電想要與您談上次的地産一事……”

納瓦爾:“——。”

他轉過臉去,不耐地盯向尼諾。

助理一臉茫然。

白絨看着尼諾,“撲哧”一笑。在她印象中,這位助理似乎常常是匆忙焦急的慌張模樣,看起來做事不太靠譜的樣子。她不由得聯想到了古怪冷淡的糕點師朱莉……咦,說起來,納瓦爾身邊怎麽總是“怪人”?這與他的個性不符啊……

納瓦爾轉回視線。

白絨正色勸道:“咳咳,你先忙吧,我該走了,朱莉答應今晚教我做那款獨家秘制的紅葡萄蛋糕。”

·

白絨感覺最近大家都怪怪的,至少,在她面前是這樣。

她回古堡的時候,朱莉正拿着一籃子新鮮采摘的葡萄走去廚房,那些葡萄上還殘留有不少蝸牛。

她快步跟過去,“要教我做紅葡萄蛋糕了嗎?”

朱莉止步,認真道:“但我先說好,小姐,制作過程我只做一次,也只講解一次,請您記好。”

“可以拿筆記本嗎?”

朱莉冷笑,“不可以。”

白絨看得出來這是對她記憶力的不屑,但她接受挑戰。

朱莉開始準備食材忙活起來了。

可是白絨在廚藝上很不擅長,學起來根本跟不上對方速度,哪怕只是走來走去跟在旁邊觀看。

朱莉聳聳肩,“我就知道,像您這類學音樂的女孩,從小被家庭引導着全心投入藝術事業,每天忙于練琴,是不懂廚藝這東西的。”

蕾娅坐着輪椅過來了,向朱莉要了一杯葡萄汁喝。

歐佩爾跟在旁邊,拿起櫃臺上的紅酒驚嘆道:“啊,這不是我們酒莊兩年前最受女孩子們喜歡的酒嗎?朱莉,我可不可以嘗一杯?”

朱莉拿回酒瓶,“小姐,您年紀太小,還不可以喝酒。”她瞄一眼白絨,頓了頓,“到這位小姐的年齡,才可以喝的。”

朱莉手中這款面向成熟女性市場的葡萄酒,充滿浪漫甜蜜漿果風味,廣告語翻譯過來是:

未成年少女禁止飲酒

以免醉倒,誤墜愛河

白絨以前逛商場葡萄酒貨架時見過太多吊牌上的廣告語,至少幾百種了,市面上充斥着各式各樣的詞句,廣告商們為銷量設計無數理由,花樣層出不窮,但很少有這種否定句式的。

蛋糕做好後,被端放到餐桌上。

白絨坐在桌邊仔細觀察着蛋糕,試圖回憶起一點步驟來,最終絕望地發現秘制不愧是秘制,外人真的很難記住制作過程。

蕾娅的視線掠過那瓶開過的紅酒,瞧見廣告語,突然發問:“莉莉安,你談過戀愛嗎?”

白絨一愣,“……沒有。”

蕾娅點點頭,下一個問題居然更直接且突兀:“那你有沒有想過,與法國人戀愛?”

幾雙目光同時投射來。

白絨呆住,“啊,為什麽這樣問?這……我還沒有想過。”

蕾娅忽略掉前一句,語調緩緩柔柔的,卻有種迫人的力量感:“為什麽沒有想過?”

“這哪有為什麽?”白絨的目光混亂而茫然,“我……我不可能跟外國人談戀愛的,等學業完成我就回國去了,以後有演出的時候還會各地飛,跟樂團巡演都很忙的,怎麽還能異國戀?”

蕾娅猶豫着試問:“那麽,你至今為止,連一個喜歡的人都沒有過嗎?”

白絨嘻嘻笑了,掃視湊近的幾人,“你們的表情怎麽看起來都這麽好奇?莫名其妙。”

沒人吭聲,她收斂了尴尬的笑容,正經回答道:“好吧,從來沒有過。”

歐佩爾歪歪腦袋,失望地問:“真的?”

白絨耐心地點頭确認:“是,百分百真的。”

·

此刻,距餐桌幾米遠的酒櫃旁,酒架遮擋了視野。

穿着一身黑襯衫、黑長褲的男人正背對着獨坐在那裏,手中端一杯冰水,剛喝了一口。

握杯子的指尖略僵硬。

他剛回來,坐下幾分鐘,無意聽完了這小段對話。

無味的水從喉嚨落下。

冷白的壁燈光側照在他幽暗的眼窩中,情緒難以明辨。

作者有話說:

?自我攻略剛開始就被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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