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古典唱片
葡萄酒節來臨後, 本地上萬座大大小小的酒莊都變得繁忙熱鬧起來。
加倫河畔,無數葡萄酒在碼頭裝船銷往世界各地, 場景頗有一番震撼景象。游客們乘船在各橋梁間往來, 盡情品嘗該産區的各類葡萄酒。白絨也混在其中——香頌酒莊與幾間大酒莊聯合創辦的活動要持續四五天,她打算最近就在各展位逛來逛去嘗美酒了。
而納瓦爾要忙于跟那些來自全球各地的紅酒貿易者見面,每天很難看到人影,白絨至今還沒見上他一面。
今晚有香頌酒莊舉辦的晚會, 所有被邀請的賓客都可随意享用酒莊近兩年的一等好酒。
傍晚, 白絨換上一件香槟色的修身齊臀禮裙, 走出門來,看見歐佩爾正穿着裙擺非常大的蓬蓬裙在鏡子前轉圈, 那裙子掃動一下都能刮起明顯的風。
白絨:“……”
“這位小公主,您是要去參加選美比賽嗎?”
歐佩爾摸了摸棕色卷發,傻笑道:“隔壁酒莊那個男孩今晚也會來。”
白絨明白了。
小女孩開始給自己熟練地編頭發——女仆都沒這小孩編得好。
她随口問白絨一句:“莉莉安,既然你沒有飛去巴黎, 那你現在與安德烈叔叔變熟了嗎?我記得, 那天, 你說你們不熟。”
“……變熟一點了。”
“那你們現在算什麽關系?”
白絨往頭發末梢抹上一點點玫瑰味的精油, 抖散頭發,“好朋友。”
·
白絨沒想到, 歐佩爾那條裙子還不是最誇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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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出現在晚會現場時,頭上戴了跟傘一樣大的寬檐帽, 毫不誇張, 那就像是戴了一把草編傘在頭上。這絕對是從某服裝秀場直接購下的模特服飾, 平時根本沒有正常人會直接戴原款的。但人們都用寵溺的目光看着自信驕傲的小女孩走來, 忍笑稱贊她很漂亮, 于是, 歐佩爾提着裙子一路優雅地走入人群中,時不時朝左右兩邊點頭、揮手。
白絨:“……”
白絨走在她旁邊一起入場,感覺極其後悔,但來不及了,每個人的目光都掠過了她們。
其中還有一道熟悉的目光。
将歐佩爾留給管家後,白絨趕快找了個角落坐下來開始品酒。
最近幾天她的喝酒原則就是,量不能多,但品類要多。要知道,這樣的活動周是多麽難得,錯過一次,不知道她哪一年還有時間再來了。
晚會上,白絨注意到了幾張熟悉面孔,有杜蘭太太和曾在巴黎一起吃過飯的國內投資商們。
她果然并不是一個擅長社交的人,熱鬧的晚會于她而言很是乏味,要不是為了品好酒,她才不願意獨自來這裏待一晚上。
在她搖晃着香槟酒杯發呆的時候,一個美國男人過來找她談話了。
對方自稱是古典樂經紀人,身後還跟着一位助理。
這經紀人上來就熱情地用美式英語對她打招呼:“嗨!莉莉安?是你?原來你也是紅酒愛好者?真巧。*幾年前的一場比賽上我就注意到你了!說實在的,前段時間我正想托人聯系你,希望有機會能讓你簽我們的古典音樂唱片公司,錄小提琴獨奏唱片……”
白絨聽着,有點感興趣。
“我們特別想為你打造一張舒曼系列的唱片,相信我,在你這樣年輕的女孩中,很少有人以這種韻味去诠釋舒曼,我們可以讓你與知名鋼琴家合錄,當然,也可以獨奏……”
對方說了一長串話,直接把宏偉藍圖勾畫好了。白絨呆呆地聽完,猶豫道:“聽起來不錯,不過我目前的重心在準備秋季的PG小提琴大賽上,恐怕沒有太多時間做別的事。”
“那麽正好!我很看好你,等你拿到金獎,我就能直接向公司推薦你了!”
白絨頓了頓,“原來你還沒有與公司溝通過?”
“噢,你知道,我們其實很少簽這麽年輕的藝術家……”
這人說着說着,就轉移話題與她讨論包裝藝術家形象的事,并讓助理在旁邊記錄談話內容。
“莉莉安,你的童年有什麽巨大的、難忘的不幸事嗎?”
“沒什麽……”
“請務必告訴我一個。”
白絨實在沒有,努力回憶着,最後随口說了一個:“有一次,我抱着親人的小孩散步,腳下不小心踩空摔傷了,膝蓋上留下傷痕,直到很多年後痕跡才消散……”
經紀人轉身對助理指點道:“東方女孩三歲開始苦練琴藝只為滿足父母苛刻要求,偶然一次未完成目标在家門外跪了一夜膝蓋受損……”
白絨立刻聽出這不對勁,想走了,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離開。
畢竟這人表現得十分熱情友善。
“你的初戀是在多少歲?”
“啊?我還沒有戀愛過。”
“天真少女十五歲時勇敢逐愛,為愛奮不顧身,最終情感受挫只能用音樂疏解憂傷,終成青年音樂家……”
就這樣持續問答了起碼十個來回,白絨終于忍不住,重重放下香槟杯,拍在桌上,起身,微笑着用中文道——
“滾。”
雖然是中文,但全世界罵人的話都有相似之處,單從語氣裏就能聽出來不是什麽好詞。
那人一愣,還想說什麽,白絨眼前晃過一道人影,将她直接拉走了,留下那人尴尬地怔在原地。
·
夜風徐徐,蜿蜒的河岸一帶,節日期間燈火通明。
在寂靜的露天休閑區內,兩人到泳池旁停下,坐在岸邊的長椅上。
雖然白絨目前與納瓦爾相處會感到別扭,但他帶她從晚會上離開時,她還是感到解脫般松了口氣。
“如果實在厭惡,可以直接結束對話,不需要給對方留面子。”
“啊?這可不像是紳士在社交中的态度。”
納瓦爾拉她坐在身旁,不疾不徐道:“如果你本身懂得如何順利地打發讨厭的人,那就不需要表現得無禮了。”
“……我并不擅長那樣做。我父親從小教的社交禮儀,讓我不到最難以忍受的時刻是不會搞僵的。”
白絨看他穿着一身高級定制的深藍色西服,不禁挑眉問道:“你要跟我待在這裏嗎?我想,你應該還有許多重要的人要聊。”
這男人為什麽無論穿哪種顏色的西服都能穿得這樣有貴族紳士的氣質?行走的油畫嗎?
納瓦爾側過臉來,“是的,但我跟你也有重要的事。”
“什麽事?”
“關于正式談我們的關系……”
白絨立即打斷他的話:“請你不要對任何人談及我們之間的事。我還沒有考驗過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暫時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們……”
“——私會的意思?”
納瓦爾自主總結出了她話裏面的核心,露出一副“懂了”的神情,眼中有點明亮的光澤,“好的。”
白絨:“……”
他疑問道:“中國女孩對待感情都這樣謹慎嗎?”
“不,原因與這個無關,我只是不太相信你們那類人。伊內絲(黎卉)說,與奧托分手時,發現他房間裏同時有六個年齡不一的女人。”
“?”
納瓦爾揉了揉額頭,“這種誤會你信嗎?我記得,之前有一次奧托的父親跟我見面,閑聊時還提到過,他曾來奧托巴黎的住所,意外發現他兒子房間抽屜裏的Préservatifs(安全用品)都快過期了還沒用。”
“咳,這能說明什麽?”
“說明分手三年一直單身。”
白絨嗤一聲,“噢,你的意思是,你與這樣的人交朋友,你也是一個對感情謹慎、專一而認真的人?”
夜風将少女的頭發吹揚起來。
納瓦爾笑了笑,俯首湊近些,近得距耳畔只兩英寸,嗅她發梢玫瑰味精油的清香。
香槟色的簡約禮裙很襯她身形,修身但不緊繃,甚至略寬松,曲線每一處都留有遐想空間。
他一靠近,白絨就不得不屏住呼吸,緊張地盯着他的側臉。
泳池的藍色波光在他臉上映出湧動的光痕。他的皮膚,看起來很潔淨、清爽,臉頰棱角分明,沒有一絲多餘線條。
為什麽與這個男人待在一起時,時間的流動是如此抽象而緩慢?好像全世界的花草在與她一同輕緩地呼吸。
她這才察覺到,兩人的手還一直牽着,他将她的手握在手掌中,拇指在她的手背上無意地摩挲着。
白絨:“……”
她抽出手,起身站直,立在他面前道:“在外面的時候,這位先生請不要随便對我做一些親昵舉動。”
納瓦爾點點頭,稍做思索,“這句話的意思是,私下可以随便做?”
白絨一時接不上話,過兩秒,才繼續道:“你的法語這樣好,我相信你能區分約會與交往的區別。”
“不見得。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約會是可以吻的,對嗎?”
白絨別開臉。
半晌,她又轉回頭來嚴肅道:“你別忘了,你需要寫一份關于與伯蒂小姐關系的澄清說明給我看,篇幅至少是一千個單詞,詳細解釋你們的情況。”
“毫無情況卻要我寫夠一千個單詞,這是有點為難。”男人依舊坐在那裏,擡臂,牽住女孩的手往身前一拽,女孩便站在了他的腿間。他用指尖輕挑那柔軟頭發的發梢,卷着把玩,擡頭望着她。
褐色眼眸被亮閃閃的金色燈光映亮,逐漸收緊,他緩緩地說:“寫完澄清說明,我能得到什麽?”
白絨皺着眉,不解道:“當然是徹底地解除誤會。”
“這不夠。”
作者有話說:
如果這篇文到後期文風變得色裏色氣,希望不會勸退一些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