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軍刀
從那個吻發生的一刻起, 夏天看來一時半會是無法結束了。
但白絨不打算就此改變,她将機票緊緊捏在手中, 想着, 吻不能代表什麽。
她見過一些同齡男孩,屬于誰吻他他都可以跟對方在一起的那種人,還能同時跟兩三個女孩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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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當天下午落荒而逃以外,白絨之後倒并沒有躲起來, 而且還表現得好比無事發生, 雲淡風輕、歲月靜好。
昨晚納瓦爾因為忙公事去了市區, 上午又在酒莊忙,兩人暫時還沒有再碰面。
午餐時, 古堡裏通常只有白絨和歐佩爾一起用餐,但這天中午蕾娅碰巧也下樓來了。
吃完午餐,蕾娅開始盤問歐佩爾的一些學習進度,三人就坐在餐廳外面的休閑椅上吃着水果談話。
歐佩爾說到下午奧托會過來時, 蕾娅順口問旁邊女孩一句:“對了, 莉莉安, 你見到安德烈了嗎?我忘記他昨晚是否回來過。”
“誰?你是說納瓦爾先生嗎?噢, 我跟他不熟。”白絨*攤攤手,表情放松, 吃了一顆草莓,疑惑道, “你知道, 我平時很少同那位先生說話, 我甚至不記得他的全名。如果你想從我這裏問到那位先生的任何事, 那實在是一個錯誤, 我對他的了解, 還不如對那只寵物狗來得多。至少,我知道那只狗喜歡玩球。”白絨指着園子裏活蹦亂跳的小狗。
蕾娅:“……?”
蕾娅正要接話,身後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
“不熟?”
沒有情緒的聲線,比平時更清朗優雅,十分動聽。
幾人同時回頭。
只見男人靠在側門邊,臉上表情帶着玩味,審視着白絨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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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絨平靜地回望對方,“啊,先生,好久不見。”她吃着水果,随手一指藍天,“您不認為今天的天氣不錯嗎?一點雲都沒有。”
納瓦爾一聽到她恢複用敬語,感興趣地挑起了眉。
“天氣?”
“是的。”接着,白絨就若無其事、自顧自地聊了幾句,關于午餐、天氣與最近葡萄園裏水果的成熟度。
歐佩爾與蕾娅,滿臉迷惑地瞧着他們,視線在兩人間來回移動。
納瓦爾更是好整以暇瞧着她。
馬修管家過來提醒道:“您可以出門了,那位先生已到酒莊那邊。”
白絨一聽,趕緊對納瓦爾揮揮手,“噢,您要外出嗎?再見。”
納瓦爾睨着坐在那裏一臉淡定的女孩,冷笑一下。
他再看她片刻,“好,再見。”
——沒問題。
他有的是耐心,可以再給她兩天時間理清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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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白絨倒好,那邊給時間,她這邊已經悄悄把卧房都清空了。
蕾娅從勞拉那裏得知離開的事,直接來找到人詢問:“莉莉安,你為什麽突然要走?發生什麽事了?”
白絨把對歐佩爾講過的理由再講給她聽一遍。
蕾娅聽完,面色冷淡,“是嗎?我想看看你的機票。”
白絨疑惑地遞給了她。
蕾娅接過來,折好,放入了自己的衣服口袋。
白絨:“?”
“你不能這樣,蕾娅。”
蕾娅又想了想,還是把機票拿出來還給她了。
蕾娅垂着雙眸,嘆口氣,“假如你要走,我是不應該幹涉的。”
白絨放柔語氣:“放心,蕾娅,我已經找好另一位老師,只要你們不介意,随時可以電話聯系對方過來,看,這是電話號碼……”
蕾娅搖搖頭,坐在輪椅上,仰望着她,“安德烈知道這件事嗎?”
“我雖然與他關系不熟,不過,今晚會告知他的。”
蕾娅盯着她的臉瞧了許久,再次嘆口氣,用沉重語氣道:“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有什麽誤會,但我希望,你能将誤會解開後再走。”
說着說着,輪椅上的人就莫名其妙地擦了擦眼淚。
“?”
白絨可沒忘記蕾娅的抑郁情況,随時有情緒崩潰的可能。她慌亂了,趕快蹲下去安慰道:“抱歉,我、我想,我大概做得有點不妥?你放心,我……這樣吧,我現在就與納瓦爾談話!我會跟他說清楚的。”
·
酒莊外面的公路邊,一輛紅色法拉利招搖地停在那裏,奧托背靠車門。
年輕男人戴着大墨鏡,穿熱帶風花襯衫、彩色沙灘褲,再配上那頭淺金色頭發,在太陽底下像是發着光,誰路過都要多瞧這人一眼。
納瓦爾從酒莊方向過來,止步,上下掃視他,“?”
奧托随手一指車上的裝備,拍了拍那堆東西,得意道:“走吧,潛水!”
“你的事情辦完了?”
“當然,熬夜忙完才擠出半天時間,就為下午出去玩,看,裝備我都托人帶齊了。上車!就在上次去過的海灣,車程不超過三小時。”奧托轉身上了車,“其實本來打算沖浪的,但今天的浪不行。你下午沒有別的安排吧?我聽尼諾說的。”
“沒有。”納瓦爾拉開車門,坐了上去,接過他甩來的一頂棒球帽,“有安排也會推後,放心,這點禮貌還是有的。”——納瓦爾冷笑一下,“你難得來波爾多,我不至于半天時間都抽不出來,還要去忙公事?”
奧托打了一個響指,投來對友誼的贊許微笑,不愧是從小認識的朋友,說走就能走。
納瓦爾戴上帽子,仰頭,望了望天,“天氣确實不錯,沒有風,水下應該比較清晰。我很久沒有潛水過了。”
“是吧?我就是看天氣這麽好才改了主意。幸好,裝備都留在我長租的酒店裏。”奧托對自己的提議感到得意,喝了一口汽水,剛啓動油門,這時,一個人影遠遠走來。
納瓦爾的助理尼諾靠在車門外,颔首道:“先生,剛才那位白小姐往辦公室來電。”
納瓦爾停下系安全帶的動作。
“她說什麽?”
“她說,有正事要與您當面私聊——”助理咳嗽一下,“好像是說……只有你們兩人,單獨聊聊。”
納瓦爾面露了然。
噢,看來這女孩終于解決好內心矛盾,決定直面感情關系了。
他低頭,自言自語贊許地道一句:“看來是能自己想通的。”
奧托轉頭問:“什麽?”
“沒什麽。”納瓦爾推開車門,下了車,“我先走了。”
“?”
奧托差不多呆了三秒,往身後一指,對着一大堆裝備挨個數道:“你開什麽玩笑?潛水服、面鏡、呼吸管、調節器……我全都準備好了,還專門補齊了漏失的裝備……”
納瓦爾頓了頓,視線轉向遠處,搖頭道:“我建議下次再一起去。你今天先找點別的娛樂項目打發時間。去打桌球吧。”
奧托也下了車,激動地比劃着手勢說話:“等等,安德烈,你剛剛是怎麽說的?你知道今天的海水能見度有多好?沒有風也沒有浪,全天晴朗無雲,是近期天氣最好的一天,潛水最佳時間……”
納瓦爾點點頭,聽他說完,認真回應道:“奧托,你仔細想想,今天你過來找我,是不是沒有提前約?而我有別的安排。”
奧托稍怔,“對,但我以前也沒有提前通知過……”
“那你從前就做得不妥。”
“?”
奧托明白了,“OK,我理解,你要去跟女人‘私聊’。是,錯過女孩子的約會是會很遺憾,但你可以告訴她改天再約,或者,你下次找時間賠禮道歉,送一個小禮物不就好了?你知道,我是來波爾多辦事的,下次我們碰面要到萬聖節那時候了。”
納瓦爾一聽,這才猶豫,關車門的動作頓住,“那确實會很遺憾……”
奧托終于從這位朋友的臉上看到了困惑神色,滿意地點點頭。
納瓦爾突然問:“你記得那款手表?上次你聊過的百達翡麗那一款?”
“記得,怎麽了?”
“下次你生日,我一定送你。”
——話音剛落,人就坐上了旁邊助理開過來的車,砰,關上車門。車調頭而去,甩起嗆人的車尾氣,撲了路邊的奧托一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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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底樓,一間貴賓會客室內,白絨在沙發上坐立不安。
她一會看時間,一會雙手托腮,呆滞地望着桌面上的咖啡杯。
哎,她怎麽會這樣扭扭捏捏、反複無常?真到要與對方談話了,她又一句都不想說。
算了,不談了,明天直接走掉吧!管他怎麽想呢。
想到這裏,她起身準備出去,卻聽見外面過道上傳來腳步聲。
納瓦爾與女仆在對話,似乎是簡單詢問了幾句。
白絨剛走到門口,迎面撞上一個胸膛。
納瓦爾進了門,低頭瞧着她,“不是要談話?去哪裏?”
高大的身軀立在眼前,白絨下意識退一步,“我、我想改天再談。”
後退時,衣服口袋中的機票滑掉在地毯上。
納瓦爾垂眸,前進一步。
他俯身,修長手指拾起機票。
午後窗玻璃上的光痕,折射在白皙的手指上。
他看清楚了,用指尖夾着機票,晃了晃,“你就是要跟我談這個?”
“是的,我……”
與她慌亂的表情對比強烈,他的神色是如此平淡,語氣像在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你認為,我們是什麽關系?”
白絨被問得一愣。
雖然這語氣很平和,可她清楚看見那雙褐色的眼眸變得幽暗,她不覺咽了咽口水,“朋友……是算得上的。”
納瓦爾點點頭,轉口問道:“在巴黎的派對上,你喝醉後不是說過,要明白女孩的心思就應該與她對視?”
她困惑地望着他。
“現在,看着我的眼睛——”他走近一步,冷笑,“朋友?”
“你認為,我這樣的眼神,是在盯一位朋友?”
白絨踉跄後退,背靠到牆壁。
而他伸手,擋在了她身側,手掌撐在牆上,讓她沒辦法撤出這距離。
她瞧着眼前的暗藍色襯衫,結結巴巴警醒道:“納瓦爾,你、你好好說話,不要靠這麽近。你要記得,你是一位紳士……”
“紳士?”他笑一下。
不知何時,右手緩緩地移到旁邊的門把手上,輕輕一轉,咔噠——很利落的一聲響動——關了門。
他說:“莉莉安,*我并不是一位紳士。”
白絨神色愕然,頓時彎腰從他的手臂下縮掉,往裏面退去,一邊退,一邊伸手在窄長的展示臺上胡亂摸索着什麽。
那展臺上擺置着許多做工精致的收藏品,令人眼花缭亂,有雕塑、全銅擺件、皮質地圖……
以及,木架上的一把美式軍刀。
“咻”一聲,刀刃出鞘,兩人眼前都閃過一道窄長的亮光。
納瓦爾挑起眉,收緊視線。
那是一把便攜的雙刃刀,父輩在二戰時用過,後來刀刃壞掉,更換了新刃,但刀柄還是原來的,做工精巧。
很好,原本可以好好談話的,但他現在有了別的興趣。
白絨舉着刀柄,在慌張情況下竟喊出這話:“你在這裏與我拉扯,可是,你跟別的女性的關系處理好了嗎?你應該去找那位伯蒂小姐……”
此話一出,頓感後悔。
白絨見識過許多次在音樂廳演奏完後的沉寂,熱烈掌聲爆發前,常常有“整個宇宙都靜下來”那一刻。
現在,她正面臨這一時刻。
看男人的表情,看他嘴角緩緩上揚的微妙弧度,簡直無不表現出他捋清了線索的驕傲。畢竟,他不會像那種神經粗線的年輕男孩一樣,只聽這話表面的怒意,而聽不出內在的酸意。看他那眼神,表示他這會可是明白得很。
他簡直明白極了。
明白後,他動作優雅地擡起手,輕輕撕毀了機票。
白絨半張着嘴,不可置信道:“你、你怎麽能這樣做!”
他緩步走來,無視刀刃,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只為一個女孩動過心,但她現在正拿着一把刀對準我。”
從上次與莫羅的對話裏,白絨是可以知道的,納瓦爾與伯蒂小姐還沒有确定正式關系,可是,從他那天醉酒後講的話中,她也能判斷出來,他至少是喜歡那位小姐的。
想到這裏,她的聲音在酸澀地發顫:“我?你喝醉酒後描述喜歡的人,根本不是我……”
“那當然是你。”
納瓦爾沒有停步,沉靜道:“我說了什麽,我是有記憶的。”
他稍微扯松領口,瞥一眼刀刃,繼續逐步靠近,嗓音低沉得惑人,一句一頓:“知道嗎?莉莉安,戰争時期,我的父親曾經用這把軍刀救過他愛的人。這上面流過血跡。”
白絨怔住片刻。
手中的軍刀,那刀柄上的手工刻痕十分複雜,銅質表面上有着駭人的古怪圖紋,似乎不是她能掌控的利器。
但她舉着手,随着他的逼近,繼續後退,竭力鎮定道:“你不許靠近我,否則、否則我會——”
“你會怎樣?”
深邃的眼眸輕垂。男人淡淡掃視散發寒光的雙刃,慢條斯理道:“莉莉安,刀很鋒利,我們都會為這把刀失去生命。不要開玩笑。”
“我沒有……”
話未說完,手中軍刀忽被控制,驟然轉個方向,對着牆壁——一只手把她的手收在掌中——軍刀被扔了出去!刀柄砸在灰色磚牆上,哐啷,沉悶一聲,落回木桌上,絲毫未損。
刀光閃過牆壁。
閃過女孩受驚放大的瞳孔。
她被這動靜吓到了,但這還沒有結束。
發生這一切的同時,身體也轉了半圈,被男人從背後卷入溫暖寬闊的懷中。
灼熱氣息燙着了脖頸。
“知不知道,幾個月前你喝醉酒那晚,在車後座我想做什麽?”納瓦爾一手壓着她的雙肘,順帶捆緊了她的腰,一手從頸後擡起她的下颌。這樣的身高差距,令白絨不得不難受地仰起臉,才能對望他的視線。
“想這樣——”他湊近,氣息貼着她臉頰,游移向下。
她的呼吸變急促。
俊朗容顏近到完全映在她的瞳仁中,占據了她全部的視野、心跳。
時間僵硬地流逝,一分,一秒,并無任何動作與改變。可是,不知是從哪一刻起,唇就被猛然吻住了。
他很滿意,看見她這樣迷離、震驚的目光。
小小唇瓣,水潤嬌軟,仿佛待剝外衣的多汁水果,只等誰輕咬吮吸,便能汁水四溢,品嘗到無限回味的清甜。
少女一個戰栗,不禁在他的臂彎中後仰,可他跟着傾身,叫她一點也沒辦法撤開。
一瞬間滾燙的溫度相觸。男人掐緊了下颌,含着那紅唇用力親咬着,嗓音勾着人心魂,“再這樣……”
吸吮、舔舐,呢喃時絲毫未離開過,吻得黏柔而動情。嗜血的古老血族讨尋百年,覓得東方小獵物,月下暗潮湧動,不放過唇上任何一寸暗香。
氣息與溫度漸漸深入,宣告要進行綿密而漫長的糾纏。
可少女卻懵懵懂懂,如青澀初熟的櫻桃,嬌嬌小小一顆,風中輕顫,緊守暧昧秘密,臉蛋漲紅到任他輕掐一下都似能溢出鮮美甜汁。
而原本在意識混亂下說出的惡狠狠警示“你放開我”一出口,卻軟化成斷斷續續的嘤咛。多麽羞恥,不能再面對了,白絨羞怒地閉上了眼,惱到鼻酸,身軟無力。
這低吟令對方一頓,随即,更加肆無忌憚而攻勢強烈地在那紅唇糾纏起來。啃咬、輕扯,如同優雅的變态。
她要逃,他愈發收緊懷抱。
房間中央,裹擁在水晶吊燈下的兩人,恰似挂毯上的中世紀古典油畫人物。
女孩纖細烏黑的睫毛整齊地排成扇,微微顫動着,展示她情緒的彷徨、不安與脆弱,每一刻都令他想要更多。
這樣的淺嘗怎麽夠。
可被禁锢的人在呼吸的間隙裏艱難喘着,雙手緊掐他暗藍色的衣襟,脈搏跳得那樣快,實在是一副緊張到可憐的樣子,好像再多一秒就撐不住了。
終于,納瓦爾點到即止,放松了手臂,用指尖摩挲她紅腫的唇瓣。
白絨半阖着眼,初次體驗到一個吻可以令人焚身般消融的滋味。
她仍是完全被他從背後抱着的,裹挾在寬闊臂彎,迷亂而低沉的情緒中聽他戲谑一笑,回味般咬耳安慰道:“……很甜,莉莉安。”
作者有話說:
不是沒有味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