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林辭野，你要談就好好談。聽到了嗎？”裴旻只覺得他這麽多年的修養都在林辭野面前化為灰燼，他從來沒有這樣接連幾次的發脾氣，可在他面前卻繃不住。
林辭野過分是一方面，如果他真的心裏沒有一點動容，裴旻扪心自問，他會如此生氣嗎？
他不會。
裴旻神色微暗，到底也不能再欺騙自己。
林辭野正色應好。
男人眼尾還殘存着方才情緒劇烈起伏的一抹紅痕，語氣卻無比認真：“裴旻，你知道愛分為兩個層面嗎？”
他抛出這個問題，卻沒回答，男人目光悠遠，“在你的觀念裏，我們應該相處一兩年，然後水到渠成的表白，在談戀愛三五年，然後正式的确定彼此适合，在考慮建立更長期穩定的關系對嗎？”
裴旻點頭，這有什麽不對嗎？
林辭野看出他的意思，忽而勾唇，傾身湊近他，兩人之間僅一掌之距，“當然不對，因為我很急。”
正經不到一分鐘他就暴露了本性，“于你，我急功近利。”
“裴旻，喜歡一個人是很急切的，渴望觸碰他，渴望擁有他所有的情緒，”林辭野眼神流連的落在裴旻清俊的面容，嗓音低沉，“喜怒哀樂，或哭或笑。都要霸占。”
“按你說的，太慢了，久的我人生剩下的八分之一都過了。”
“你忍心我二十歲最好的年華最好的青春就這樣荒廢掉嗎？”
林辭野“可憐巴巴”的看着他，直看的裴旻心裏莫名湧上一股負罪感，好像他做了什麽滔天惡事。
這時候的裴旻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在被林辭野繞着走，還掉進了坑裏。
什麽叫“荒廢”，難道他不答應就成了罪，浪費了他的大好青春嗎？難不成不是林辭野“主動”的？
“咳，”裴旻裝作咳嗽了一聲，側臉躲過林辭野太過□□的視線。
“裴旻，你不能這麽武斷，你喜歡日久生情，難道還不能允許我一見鐘情？”最後四個字的尾音拖得很長，明裏暗裏都絲絲撩撥着眼前斯文俊美的年輕教授。
裴旻忽然開口：“那，你對我一見鐘情？”
裴旻回憶了一下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他還記得當時林辭野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為什麽還活着。”
想到這，裴旻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這就是林辭野一見鐘情的特殊打開方式？
如果是這樣，那他還真是“無、福、消受。”
林辭野顯然也想到了當初那岔兒，臉上表情有點尴尬的呵呵笑了兩聲，但是他可是個要男朋友不要臉皮的主，所以很快，他的神色變成了一如既往的模樣，還特別認真的點了點頭。
“裴旻，你看，光是看臉，你的這張臉也就我可以媲美了，其餘人，誰可相配？”他的語氣帶着明顯的自負，還帶着一股洋洋得意，卻沒有讓人感覺不舒服，反而覺得他本該這樣張揚。
裴旻不明白他怎麽突然說起這個，遞過去一個疑問的目光。
“我是在給你分析，”林辭野語調清晰，“你看，我要顏值有顏值，要錢有錢，你路過我這村可就沒下一個店了。”
“畢竟我長相奇絕，一頂一的好看。”林辭野毫不吝啬對自己長相的贊嘆，這一番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的。
裴旻哭笑不得的撫了撫額，就他這理論，喜歡一個人難道是單純只看臉的嗎？
林辭野：難道不是嗎？挑男朋友挑個看着就賞心悅目的心情也能變得很好，這不好嗎？
但是，林辭野看到的第一眼其實只是裴旻一個隐隐約約的輪廓。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動心，他只知道，他若喜歡一個人，從第一眼，他就能看出不同。
“裴旻～，你就答應我吧，我這麽好你不虧的。”男人拉長語調，對着裴旻眨了眨眼，抱着裴旻的手臂輕輕搖晃。
林辭野扮巧賣乖，動作不小心有點大，直接把裴旻的西裝衣領扯下來一大半，露出白皙如玉的性感胸膛。
林辭野目光頓時變得深邃幽暗，喉結不自覺滾動，下一瞬，濃色的一張俊臉蘊上危險，音色卻是與之截然相反的溫柔，指腹輕輕落在裴旻肩側，如果忽略他臉上的冰霜，只怕還以為此刻是無比缱绻的美好畫面。
“裴旻，下次換身衣服，聽到了嗎？”林辭野壓抑着眸海深處瘋狂湧動的情緒，努力克制着自己，卻壓不住聲音的冷色。
“嗯？有什麽不對嗎？”裴旻低頭理了理衣服，很正常啊，學校規定教授要穿西裝，偏昨天一群學生鬧了那一場，裴旻嘴上拒絕，但還是顧忌着他們的想法挑了這種不是嚴格西裝的款式。
眼下看來，是有些不夠嚴肅，于是裴旻點了點頭，道：“好。”
林辭野陡然笑出聲，滿意的挑了挑眉。
裴旻不明白他為什麽方才很生氣的模樣，眼下卻開心的不行。
“好好考慮，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沒等裴旻說話，林辭野像是害怕他出口的不會是自己想聽的答案，快速道： “我今晚走，大概十天之後才會回來。”
即便他是燒不盡的野草，可他也是會疼的人。
動情是因為有血有肉，而傷痛，也是因為有血有肉。
林辭野仰了仰頭，逼退那些脆弱的情緒，在轉頭時依舊是那個張揚自信的林辭野。
“說起來，你還沒有坐過我的車，怎麽樣，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送您回家啊，裴教授？”
男人語調輕松又調侃，連唇角的笑容都無懈可擊，可偏偏裴旻就覺得他此刻就是脆弱的，好像易碎的水晶，輕輕一碰，就會七零八碎，再也拼湊不起來。
可，會嗎？
又為什麽不會呢？
裴旻陷入了沉思，卻下意識側身給了林辭野一個擁抱，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幹巴巴的道：“加油！”
男人語氣有一絲僵硬，臉上卻帶着帶着一抹清淺的溫柔，無聲浸潤安撫着林辭野緊繃的神經。
林辭野怔了怔，回過神來後，嘴角隐隐上揚，面上卻道：“裴旻，你占我便宜啊！”
裴旻聽到這句話便要松開他，誰料林辭野卻緊緊的抱住了他，“怎麽，抱不抱都由你，我不要面子的啊。”
“林辭野，好好說話。”裴旻無奈，可卻也隐隐知道，他就是這樣的脾性，和他生氣沒有用，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那，我好好說。”林辭野語氣有點結巴，俊臉發紅，扭捏道，“你抱了我，那是不是就是答應我了啊。”
“林辭野，讀書最忌是什麽？”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裴旻拍了他的肩膀，用着力道掙脫了他的手。
“我的要求你一個也答不到，還好意思說我答應。”
好不容易見他吃癟，裴旻眸光隐隐含着笑意，唇角揚起，以及一閃而過的慧色。
“那你有什麽要求啊。”林辭野蔫了。
“半年。”裴旻斬釘截鐵道，“半年的時間，我和你相處，如果到時不合适，”
“沒有不合适。”林辭野急聲打斷了他。
“如果不合适，那麽，我們就各自安好。”裴旻沒理他，目光堅定，語氣平緩卻不容反駁。
他個性雖溫和骨子裏卻有一份果斷和堅執。
林辭野試圖讨價還價，“一個月好不好？”
裴旻面色不動，不理會他試圖得寸進尺的行為。幾次三番下來，裴旻倒是找到了應對他的方法，四個字，沉默是金。
“是你說要相處的？”林辭野忽然目光亮了亮，如同偷了腥的狐貍，目光溜轉，一看就是在打什麽壞主意。
“那我們先回去。”林辭野按了啓動，又想起什麽，動作快速的給裴旻系了安全帶，又折身給自己系好。
“坐好，我們出發了。”話音剛落，柯尼塞格one1排氣的聲浪以無可比拟的王者姿态咆哮，在停車場內張揚到炸裂，頓時成為焦點。
“回哪去？”
“你家。”
“裴旻，你那個房是一室一廳一廚兩衛對吧？”
“嗯。”裴旻點頭。
林辭野忽然想到，問，“那我上次給你填的冰箱，裏面的菜你吃完了嗎？”
裴旻臉上難得出現些尴尬的神色，有些猶豫，半晌才道：“我不會做飯。”
事實上，他有嘗試過，但是，也許真的是尺有所短，他實在沒這方面天賦，他按照食譜分毫不差的做出來，可總是差強人意。
裴旻鮮少做不成某樣東西，可廚藝一道，他也沒辦法了。
“辜負了你的好意，對不起。”出于禮貌，裴旻道了聲歉，終究是他枉費了林辭野的一番好意，而且那些菜因為壞了已經被他扔掉了。
林辭野忽然把車速降低，而後停在路邊，面色很沉，轉而看着裴旻，語氣無比鄭重：“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裴旻，”他叫了他的名字，男人看着他，漆黑的眸光認真清亮，像是在聖經的見證下宣誓，古老的鐘聲重重敲擊，嚴肅的面容甚至透着一股難以忽視的虔誠。
“你要記住，你在我這有獨一份的例外。”
“你該知道我的脾氣，從小我就無法無天，別說受委屈，誰要是得罪了我，我不打的他躺着進醫院都算他運氣。”說到這，林辭野沒一點慚愧，反而有一點點隐于深處的自得。
男人忽然湊近他，近的裴旻甚至覺得他似乎已經陷在那雙明朗清澈的眼睛裏，那裏如同蘊着萬千星辰，透着直擊人心的力量。
神佛臣服垂首，熱氣細細噴薄在他臉上，卻沒有半點暧昧，只有男人的一腔真誠：“能讓我低頭的只有你。”
裴旻仿佛被這一雙眼蠱惑，伸出兩指按在他的眼尾，男人的手骨節分明，冷白的膚色似修玉打磨般整潔，指尖泛着瑩亮的粉澤，只一雙手，就值得被放在層層枷鎖的保險箱內珍藏。
他指尖用了力，藏在薄薄一層皮膚下淡淡青筋便清晰可見，幹淨的仿佛可以滿足所有手控的幻想。
林辭野的眼尾頓時染上一抹紅，在他白皙的俊臉上極為顯眼，如同雲邊的煙霞豔致無雙。
“林辭野，你乖一點。”你乖一點，我就喜歡你。
裴旻低聲呢喃，後半句卻壓在喉嚨裏，不想讓他過分得意，他，也還需要時間。
“我乖一點，什麽？乖一點你就喜歡我？”林辭野抓住他要撤回的手，耍賴般的在男人的掌心來回輕蹭，男人語氣調侃，試圖從對面男人口中得到想要的情話。
“不是要送我回去？還不好好開車。”裴旻瞥他一眼，坐直身體，正襟危坐目視前方。
裴旻骨相絕佳，整個人清和又幹淨，他總是端着溫柔的笑，一舉一動都在無形之中透着書卷氣，儒雅從容的像是淵博的學者，挑不出一點毛病，看着容易接近實則內心疏離，常年浸潤到骨子裏的斯文禮節讓他對待所有人都有禮有節，極有分寸。
可分寸，恰恰是不動聲色的疏遠。
而顯然，這種疏遠，在林辭野面前正在逐漸消融。
“好嘞！”林辭野語氣歡快，很高興他的主動。
“雖然我身體不好，是以從小父母對我比對姐姐寬容許多，但是從高中開始，學費還有生活費都是我自己負擔，大學碩士博士期間論文比賽得的獎金，設計還有一些投資。”
“因為我想回國生活，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所以哪怕今年九月份就在港大正式就職，前幾個月也還是在美國線上講課。”
“這套房是拜托港大的一位老師選的，離港大很近，周邊設施也還不錯。”
“雖然不大，但是也足夠滿足我當時的要求。”
既然要相處，那麽裴旻自然會竭盡全力，真誠的用心去對待對方，是以給他額外說了許多。
卻不想林辭野卻只驟然問了一句：“所以裴教授還是個隐形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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