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誣

“阿嚏——”果不其然,冷風吹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還沒起來我就抱着被子接連打了數個噴嚏。

我覺得自己打了這麽多噴嚏,該有人進來了,結果一個人沒有。我只好自己爬起來穿好衣服,走出去一看,汐那家夥還穿着那一身丫鬟的衣裳,歪在外間榻上睡的正香。我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心想還是女子貼心。就算沒了小荷綠衣,這外間再換一個丫鬟守着,也不會就這麽不顧主人一直睡下去。

汐翻了個身,嘴裏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了什麽。我正準備伸手去揪他耳朵,他卻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躍起,落在地面時還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幹嘛?”

“你這丫鬟做的也太不稱意,怎麽比我起得還晚?”

“誰是你丫鬟。”汐揉揉眼睛,模樣甚是可愛。

“本公子要洗漱……”我還沒說完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惹得汐一陣嘲笑。

“我看你就是自作孽,這下好,要不再回去卧床躺個幾日?”

我沒理他,“去端水來,順便幫我看看人死了沒。”

汐不情不願地挪着步子,“你說人家好歹也盡心盡力伺候你那麽久,真就沒一點感情?”

“嫉妒哪裏需要什麽感情。”

“嫉妒不算是一種感情嗎?”汐腳步停在門前,撓了撓頭,“你們的世界真奇怪。”

“等你長大了就不奇怪了。”

汐翻個白眼,“小爺已經長大了,誰像你那麽老。”

我哭笑不得,“我還是‘翩翩佳公子’呢,你都成了‘爺’,到底哪個更老一些?”

“嘁!”汐沉默了一會兒,憤懑得摔門出去。

我也不準備回去裏間,那窗子破了一個大洞,陰冷的風陣陣吹進,一點點能滲到骨子裏的陰寒。雖說我是為了掩飾窗紙的破洞,順便博取同情,但是現在總覺得有些得不償失。

我等了許久,汐才磨磨蹭蹭地上來,端一盆水,随便找個地方一扔,水濺出來,撒了一地。

“公子請洗漱!”

我知他因說不過我生氣,也無法,自去伸手沾了那水,卻涼的我手指發麻。餘光瞥見汐一臉壞事得逞的樣子,不由苦笑。

“汐。”我草草擦過臉,并不予追究此事,“那兩人怎麽樣了?”

“一百杖,那可是女子,又不會武功,你又不準叫,別說疼,憋都憋死了。”汐的口氣頗有些不勝唏噓的味道,不過那裝腔作勢的樣子,倒是一眼就看得出來,“啧!有此毒男,何愁人亡家破?”

“過獎。”我随手将擦過臉的毛巾糊到汐的臉上,他涼的打了個哆嗦,“你謀害人命啊!”

“到底是哪個謀害哪個?收拾了。”

“真以為小爺怕你是怎樣……”汐賴在一旁不動,“那兩只面癱将人拿席子卷了,等你親自處置呢。”

面癱?這稱呼還真是……貼切!我不由笑出了聲,“你給他們取的外號?”

“面癱是病。”汐一本正經地說着,“我爹說得治。”

“汐的父親是藥師?”

“又裝蒜。皇甫泓不都告訴你了?我叔孫家是做什麽的你會不知?”

我搖頭,“不曾聽聞有人行醫。”

汐神神秘秘的一笑,“這是秘密。——你打算怎麽處置他們?”

汐不欲多說,我也不便多問,“有家人的叫家裏人領走,送一筆銀錢安葬即可。沒家人的,随意找個地方埋了就是,或者扔去哪個亂墳崗,這也不是我該管的事情。”

汐去端起那盆水,“我下去一并将這事吩咐了。你不知道,那兩個面癱将人就停在下面院子裏,他們一定是故意的!”

不過是兩個死人,停在哪裏又幹我甚事?我現在要考慮的是太史季什麽時候會得知此事,到時我又拿什麽話去應對。

多虧了那兩名忠心耿耿的侍衛,當天晚上,太史季便得知此事了。不過他回來時已是很晚,我已經準備睡下的時候,就聽見他急匆匆的腳步踏在木梯上的聲音。

沒人通報,這情形一看,就是太史季要來興師問罪了。少不得又要假戲真做一番。

我放下要熄燈的心思,自去坐了,在那明暗交錯的燭光下靜靜發呆。耳朵卻未閑着,聽那沉悶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愈來愈近,而後又突然湮滅。我知是人已是進來。

“澤,小荷……”

聽這口氣便帶着怒氣,我忙調整表情,不等他說出後面的話反身迎了上去,“相爺終于舍得回來了?澤這幾日思念得緊。”

“思念?我不在府中,你都做了什麽?”

我眨眨眼睛,落下幾顆淚珠,“澤不曾做什麽,相爺何出此言?”

“我平生最恨他人欺瞞于我。”太史季推開我,“你竟也做這愚蠢之事!”

“澤不曾欺瞞相爺,相爺有何話,只管問便是,澤怎敢有所隐瞞?”

“好,我問你,小荷和綠衣是怎麽回事?”

“相爺,此事澤只是一時沖動,誰知,誰知……”我跪坐在地,低頭垂淚。

“因何事?”

“澤擔心說了,相爺又要動怒……”

“說!”

“……是……”我吞吞吐吐對太史季講明,“相爺不在這幾日,奕少爺多次進出這裏,甚至、甚至有一次,澤在沐浴時,他便闖了進來……”

我所言不假,太史季不在時,我曾邀太史季前來,只說是要讨教棋藝,并以朋友相稱,還允許他上去三層。而後我以不甚理解為由,定下了下次邀約之事。我便在那時喚人備了香湯沐浴,那太史奕果真進來,弄得人尴尬。這事情,當時伺候沐浴的粉蓮也是知道,只是知道緣由的小荷此時已經魂歸故裏,我說什麽也就無從查證。

“這裏防備一向嚴謹,澤卻不知奕少爺是怎麽進來的……後來,澤有次出去時看見小荷同奕少爺……他們、他們……”

我臉惹羞紅,不再說下去。太史季卻逼問道:“他們怎麽?”

“他們……在假山後面……茍/合……”我說完偷偷瞄了一眼太史季的臉色,他倒是一臉波瀾不驚,不過透過他的眼神,我卻看到了一種掩藏的憤怒,“澤實在容忍不了此事,便要小荷同奕少爺斷了這孽緣。哪知,她竟然頂撞于澤!澤一時氣憤,就罰她掌嘴……可是,綠衣卻出來維護她……澤一時氣昏了頭,所以、所以就……”

“就如何?你一時氣憤卻下的了重手!”

“相爺……澤真的只是一時沖動……”

“……”太史季不置可否,他四下掃了幾遍,忽然道:“我送你的那對花瓶呢?”

“……摔、摔了……”

“還有窗戶?”

“都是一起……摔花瓶的時候就……”

“你好能耐!先害我親信,後誣我侄兒!連我送你的東西也都一并摔了!”

“……”我默然不語。

太史季也不言語,他長身玉立,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我。房間中的沉默一如每次我們之間的對立,過得許久,我道:

“難道在相爺心中,澤便比不得奕少爺,比不得那區區丫鬟,比不得一對花瓶。相爺口口聲聲說什麽喜愛澤,如今想來也不過是騙人的。

“相爺若是不喜愛澤,澤便求相爺一事。待相爺厭倦了則這副破爛身子,便放澤出府罷。從此……”

“你要走?去哪裏?做什麽?”

“相爺不喜歡澤,澤也沒有資格再待在這裏。”我舉目環顧四周,凄然而笑,“小荷曾同澤說,這裏是相爺為所愛之人修建。那時澤身不由己,雖滿心歡喜卻也惶惶不安。終日惶恐而今一朝應驗,澤雖愚笨,卻也有自知之明。與其居人之所,食人之粟,不如自去生滅。若蒼天有眼,澤有幸得遇所愛之人,或是愛澤之人,澤死亦無憾而。”

“我不許!”太史季恨恨甩袖,袖間帶起的風刮得我臉頰生疼。

“相爺既然不愛,何必強留?”

“誰說我不愛!”

我冷笑,“相爺說愛,卻可以為了不相幹的人質問澤,責難澤。相爺這愛,太奢侈,澤受不起。”

“你說,要我怎麽做你才肯相信我?”

“澤便是說了,相爺肯做嗎?不過又是哄騙澤的。”

“只要你說。”

“那好,澤想離開相府,求相爺成全。”

“不行!”

我冷笑不語。

“你別這樣……”太史季忽然半跪下來,抱住我,“只這一點不行,別的我都答應你。別離開我……”

我閉上眼睛,聲音沒有絲毫波瀾,“澤求相爺殺了太史奕。”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汐終于開始向太史季的家人下手了→_→感覺這章寫的時候劇情不受控制了orz……

長身玉立的出處~【本來某初也不知道,結果打字的時候自動出來一個句子,問了下度娘于是就……

九江秀色,看飄蕭神氣,長身玉立。放浪江南山水窟,筆下雲岚堆積。藥籠功名,酒垆身世,不得文章力。人間俗氣,對君一笑都釋。疇昔得意忘形,野梅溪月,有酒還相覓。痛飲酣歌悲壯處,老骥誰能伏枥。争席樵漁,對床風雨,伴我為閑客。朱弦疏越,興來一掃筝笛。————蔡松年《念奴嬌》【感覺和赤壁懷古完全不一樣→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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