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陸嘉澤在巷口遇到江北言。

彼時江北言手裏夾着煙, 白色的煙萦繞在他身旁,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孤寂。

陸嘉澤剛走過去,江北言便摁滅了煙頭, 吐出最後一口煙。

兩人都沒說話,默契地一同上樓。

陸嘉澤手裏拎着小吃,特地買給周漾的。

他沒開口問江北言, 江北言自覺地跟他一起進門。

陸嘉澤:“你不睡覺嗎?”

“不困。”江北言穿上家居鞋。

陸嘉澤:“……”

早知道就把東西藏起來,萬一周漾吃不到怎麽辦。

周漾聽到聲音出來看,看到兩個男生輕手輕腳從玄關進來。

平時陸國豐夫婦回來晚,怕開燈影響孩子睡覺, 就在走道安了小夜燈。燈不亮, 只夠看清障礙物的形狀。

這會兒周漾就看到兩人的身影,愣了下。

最先認出江北言, 下意識喊了聲:“江北言?你不是跟你爸媽走了嗎?”

說完覺得自己的問話太突兀,便又趕緊把話題轉到陸嘉澤身上:“嘉澤哥,你回來了。”

陸嘉澤心情複雜, 周漾居然不是先認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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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嗯”了聲, 聲音溫和:“買了些小吃, 快來吃。”

周漾坐在餐桌前, 江北言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他們又臨時有事?”陸嘉澤邊拆包裝邊随口問道。

這種事很常見,江北言的父母為了工作臨時扔下江北言。這些年江北言從最開始的期待到失望,再到現在的不在意, 他已經習慣了。

因此, 陸嘉澤才問得随意。

“沒有。”江北言眸子暗了暗。

陸嘉澤差異地挑眉:“那你怎麽回來。”

陸嘉澤知道, 雖然江北言不在意, 但父母能陪他, 他還是會放下所有事情跟父母在一起。

江北言吃了塊核桃酥, 覺得好吃,把東西推到周漾面前。

周漾原本安靜聽兩人講話,看到眼前的東西,愣了下,伸手去拿。

她嘗了口确實好吃,眼睛亮了亮。

江北言收回目光,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想回來就回來,要什麽原因?”語氣裏帶着嘲諷。

從江母說出那樣的話後,江北言就沒心情跟他們回去,直接讓車停在路邊,他自己走路回來。

江母在車裏喊他的名字,他恍若未聞。

他們是一樣的人,江北言不願意回頭,江母同樣不會,所以車子揚長而去。

陸嘉澤“哦”了聲,沒再問,忙着給周漾拆包裝。

客廳只開了小燈,沒那麽亮,電視裏放着年代劇,随着屏幕的變化,牆上的光影跟着閃動。

三個人邊吃邊看,氣氛舒适。

劇裏播到男女主角因為各種阻礙即将分開,江北言忽然說了句:“我媽的話沒必要聽。”

周漾和陸嘉澤一下懵了,以為他在跟誰講電話,可兩人看過去,他并沒有拿手機。

面對探究的目光,江北言神色不變,也沒重複剛才的話。

他擦手起身:“早點睡。”

然後走向玄幻,換鞋,開門上樓。

周漾和陸嘉澤面面相觑,沒明白到底什麽意思。

周漾覺得回來遇到江北言父母開始,他就變得奇怪。

陸嘉澤思考許久才說:“确實,他媽媽有時候說話不太好聽,要是她說你什麽,你別當真。”

然後簡單說了下江北言和他父母的關系,跟周漾猜想的差不多,他們關系不大好。

當年江母身體原因才沒打掉孩子,也因為這樣影響了工作,所以她不喜歡江北言。而江父本就沒有父親的責任心,很少管他。

可小時候的江北言不懂這些,依舊期待着父母的關心,這樣的期待一次次落空,才造就他現在的性格。

甚至江北言本該和陸嘉澤同級,可他父母對他不管不顧,錯過一年級的報名時間,讓他比同齡人低了一年級。

“原來是這樣。”周漾才明白為什麽上次生日不是江北言的成年禮,原來已經過了。

也難怪他可以騎車,因為可以考駕照了。

陸嘉澤又說了些江北言的話,聽得周漾越發心疼。

不知不覺到深夜,見東西吃的差不多,陸嘉澤開始收拾,周漾去洗漱準備睡覺。

睡前,周漾想了許久,拿出手機給江北言發短信。

“新年快樂,晚安。”

她以為江北言不會回複,結果手機震動幾下有新短信進來。

心跳加速地點開,是江北言的回複。

“嗯。”

最簡單的一個字,周漾猶如吃了蜜糖,心滿意足地抱着枕頭睡覺。

假期最後一天,陸嘉澤要返校,周漾和程柔瑛去車站送他。

江北言沒去,今早被他父母帶走了。

送完人程柔瑛打車讓周漾回家,自己則去上班。

周漾回到家時聽到樓上有吵鬧聲,她放心不下,上樓去看。

發現好幾個人圍在江北言家門口,為首的人在跟江爺爺說話,雙方臉色都不好看,氣氛緊張。

見周漾上來,有人把她堵住:“幹什麽的!”

對方兇神惡煞嗓音又大,周漾下意識往後靠。

抿了抿因為緊張而幹澀的唇,她深吸氣:“我住在這。”

盡管努力克制恐懼,但聲音依舊很小。

對方沒聽清,擰着眉頭兇巴巴地問:“什麽?”

淚水控制不住地湧上來,周漾快哭了,聲音顫抖,直接朝裏面喊:“爺爺。”

江爺爺聽到聲音,冷臉對旁邊的人說:“別吓小孩子。”

“爺爺跟他們談事情,沒事,你回去吧。”爺爺朝周漾擺擺手。

周漾不放心,這些人看着來者不善。

爺爺看出她的擔心,了然一笑:“阿言就快回來了,沒事。”

“我們來找老爺子談事,又不是壞人。”對方才意識到周漾把他們當成壞人,緊張地解釋。

他們只是氣勢淩人,不會真欺負人。

周漾收回目光,“我和叔叔阿姨都在樓下,有事您喊一聲。”她撒了謊。

“好。”爺爺慈祥地笑笑。

周漾轉身飛快跑回家,關上門就給江北言發信息,為了保險起見,也給陸國豐發了信息。

樓上除了說話聲音大,沒有其他響動。

過了許久,一群人下樓,這才終于安靜下來。

周漾繃着的後背才放松,靠在沙發椅上,發現自己額頭全是細汗。

還好沒事。

想了想,又給江北言發信息。

可打字的手忽然停頓,周漾的眼皮跳個不停。

樓上太安靜了,安靜的讓人發慌。

周漾覺得自己吓自己,江北言已經回複說馬上回來,應該沒事。

但她卻坐不住了,心底一陣發慌。

最終,她決定上樓看看。

“爺爺?”還剩幾個階梯,周漾已經開口。

爺爺沒有回應,她又試着喊了幾聲,依舊沒有聲音。

周漾心裏越來越慌,小跑上去推開門,發現爺爺躺在地上,旁邊還有一灘血跡。

“爺爺!”周漾大腦“嗡”一下空白,手足無措地站着。

她拼命告訴自己要冷靜,幾秒鐘後才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叫救護車。

她實在太慌,對方問了好幾次她才說出正确的地址。

打完電話她又趕緊下樓找人幫忙,恰好陸國豐回來。

周漾像找到主心骨,緊緊抓着陸國豐的袖子:“叔叔……”

到底是成年人,陸國豐冷靜地處理。

跟救護車去醫院,交費等一系列流程下來,陸國豐都很冷靜,還不停地安慰周漾。

手術快結束時,江北言才到醫院。

他頭發淩亂外套也快掉了,看得出來是瘋狂往這邊趕。

只有他一個人,江父江母不在。

“我爺爺怎麽樣了?”江北言問陸國豐,雙眸紅得吓人,連聲音都在顫抖。

周漾從未見過這樣的江北言,無助得讓人心疼。

陸國豐跟江北言說明了情況,還好周漾發現及時沒有耽誤搶救,但情況依舊不樂觀。

“你爸媽……”陸國豐頓了下,沒繼續問,到醫院後他已經通知過。

按理說這麽大的事,江北言的父母應該來,可現在只有江北言。

江北言低頭,聲音冰冷:“他們有事。”

陸國豐知道他們家的情況,沒多問。

手術結束後江爺爺被送到病房,江父江母才姍姍來遲,陸國豐帶他們去找醫生。

已經是夜裏,世界變得安靜。

周漾跟江北言在病房,這裏安靜的只有儀器的聲音,每一聲都讓人心裏揪着。

江北言坐在病床旁,拉着江爺爺的手不出聲。周漾就在旁邊站着,沒有出聲打擾。

她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但想陪在江北言身邊,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在面對。

這樣的無助她經歷過,不想讓江北言和她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江北言擡頭看周漾。

那雙通紅的眸子讓周漾怔住,鬼使神差的,她把手放在江北言肩上。

“沒事的,沒事的。”她不知道怎麽安慰人,只能輕聲重複這三個字。

江北言開口,聲音沙啞:“陪我,好嗎?”

這是他第一次用請求的語氣說話,且帶着無助。

周漾點頭:“好。”

她在旁邊坐下,“我會陪你。”

江北言看着她,緩緩地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周漾忽的不敢動彈,繃着脊椎,好讓江北言靠得舒服些。

或許此刻,她是江北言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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