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哎,她這小模樣,也不像條魚呀?”
“這不廢話,你看哪條魚會被淹死?!”
“老六呀,她前些日子,不就差點在雲山河淹死。”
“她那是淹死嗎?她是被臭死的!”
……
窸窸窣窣的對話聲不斷傳入耳中,黎瑾抓着身下的草席,豁然睜眼。
“你們是誰?!”
她看向身前一個高高瘦瘦、像根竹竿的青衫少女,一個矮矮胖胖、像個蘋果的紅衫少女,瑟縮到牆角。
随後,她又在想起錦鯉的一瞬,眼神驟然兇狠:“小魚兒,錦鯉呢?你們對她做了什麽?!”
“錦鯉?你問哪條,我們都是。”
紅衫少女坐到床邊,嗑着瓜子,優哉游哉問道。
“是啊,你問哪條?”
青衫少女也緊跟着坐到另一邊,從紅衫少女手裏抓了一把瓜子,也磕了起來。
黎瑾嘴角抽了抽,想起阿白先前說的回族,于是,她試探問道:“這兒就是錦鯉族嗎?”
紅衫少女吐了個瓜子殼,道:“是啊。”
青衫少女嫌棄地瞥了眼紅衫少女,同黎瑾不好意思道:“她就這麽個人,你別介意。”
黎瑾抿唇,點點頭。
紅衫少女見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青衫少女一個腦瓜崩,然後與黎瑾道:“聖女影子,她也不是什麽好貨,你可別介意。”
黎瑾尴尬地又點點頭,問:“所以,聖女在哪兒?”
“這個嘛——”
紅衫少女與青衫少女撕打的手一頓,異口同聲道:“族長那兒。”
黎瑾追問:“那族長在哪兒?”
二人又異口同聲答:“聖女那兒。”
黎瑾:“……”
她跳下床,決定自己去找人。
結果,腳才沾地,紅衫少女與青衫少女就一左一右,鉗制住了她的兩只胳膊。
“族長有令,聖女影子,你不能擅自離開這間屋子。”
紅衫少女把瓜子丢在床上,圓滾滾的身體,整個挂在黎瑾胳膊上。
黎瑾此時靈脈被封,用不了靈力,因此,只能任由二人将她抓住,擺脫不得。
“聖女影子,我們還不曾介紹過我們自己,你不如先聽聽我們叫什麽吧。”
青衫少女示意紅衫少女一眼,二人便默契地将黎瑾再次拖到床榻上,往她手裏塞了一把瓜子。
黎瑾垂眸,無奈掃了眼手裏的瓜子,心想錦鯉在族中應當也不會有事,就随口應付二人道:“那你們說說,你們叫什麽,相互是什麽關系。”
“對了,還有阿墨阿白與你們又是什麽關系。”她補充說道。
青衫少女聞言,眉頭一挑,先道:“我叫綠肥,她叫紅瘦,我們二人是姊妹。”
黎瑾視線在二人之間打了個轉,嘴角含笑,忍不住評價:“綠肥紅瘦,确實形象。”
紅瘦笑道:“可不形象?我可是我們族裏最苗條的魚了。”
綠肥翻了個白眼,接着道:“至于阿墨阿白那倆小丫頭,則是族長的一雙女兒,算是我們的小輩。”
“族長的女兒?”
黎瑾略一思索,追問:“所以,是族長派她們抓的小魚兒……聖女?”
紅瘦搖頭,嘴快道:“是巫女大人,她是聖女的娘,可不急着找女兒。”
綠肥一聽,趕忙捂住紅瘦的嘴,與黎瑾道:“聖女影子,你別聽紅瘦瞎說,聖女大人與巫女大人什麽關系也沒有!”
綠肥瘋狂找補,但此時,黎瑾已經聽不進去她的話了。
她倏地跳下床,往門的方向走,嘴裏喃喃着:“巫女是小魚兒的娘?怎麽可能!”
黎瑾不斷走近門,綠肥紅瘦見狀,趕忙上前阻攔,但這回,她們還未來得及抓住黎瑾衣角,就被猛地傾倒的門,吓得往後退了幾步。
“黎瑾!”
錦鯉将門踹倒,踩着門板,闖進。
她與黎瑾抱了個滿懷,像是珍寶失而複得。
“你沒事吧?”
她松開黎瑾後,開始前前後後圍着對方打轉。
“她們有沒有欺負你?”
錦鯉注意到黎瑾衣袖上的手印,忙問。
“沒有。”
黎瑾鼻子發酸,淚也撲簌簌地控制不住落下。
“小魚兒,你還痛不痛?”
她小心翼翼抓住錦鯉的手,渾身都輕微顫抖着。
“不痛,不痛了。”
錦鯉這次小心抱住黎瑾,輕輕拍着對方的背。
“聖女,差不多得了。”
就在二人難舍難分時,又一身着異族服飾的女子踩着門板,走了進來。
她看向綠肥紅瘦,道了聲:“出去吧。”
就不再看她們一眼。
而綠肥紅瘦瞧見了她,也是大氣不敢出,直接三步并作一步,不一會兒就沒了影。
“小魚兒,她是誰?”
錦鯉回到身邊後,黎瑾又恢複怯生生的模樣,抓住對方的衣衫,躲到對方身後。
“我是她未婚妻。”那人在錦鯉張嘴時,搶答。
黎瑾聞言,愣了一瞬,随後,就把錦鯉拉到身後,氣場也轉而一變:“不可能!”
她眉眼染上愠色,音量也比往日提高了幾倍:“小魚兒絕不會是你的未婚妻!”
那人輕笑:“我與她可是白紙黑字,定下的婚約。”
黎瑾輕嗤一聲,邏輯清晰:“婚書是紅底的。”
那人:“……”她無言以對。
“黎瑾,她是族長,有孩子了。”
氣氛一冷下,錦鯉忙見縫插針,迅速解釋:“阿墨阿白就是她的女兒。”
黎瑾:“族長?”
她看着眼前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女子,疑惑:“當真?”
“當真”,族長哂笑,也不打算再逗黎瑾,“我叫錦雲,錦鯉一族族長。”
“阿墨阿白與我說,你想将她們炖魚湯,我這才将你關在此地。”
她說着,看向錦鯉:“不過,聖女身負重傷,還吵着鬧着要來見你,所以,我不得不把人領過來了。”
“她的傷如何了?”
黎瑾聽完,只抓住一個重點:錦鯉身負重傷。
錦雲笑笑:“也就是得物色個新聖女了。”
黎瑾眼角微微泛紅:“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錦書來不及說完,就被錦鯉捂住嘴,還被對方剜了一眼。
“自然是假的。”
錦鯉站到二人中間,擋住黎瑾視線:“你看我現在能跑能跳的,像是有事的人嗎?”
“不像”,黎瑾搖搖頭,然後,趁錦鯉不備,握住她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脈象,脫口而出:“因為你不是像有事,你就是有事。”
“小魚兒,別瞞我,你元嬰碎了。”
她松開錦鯉的手腕,面色凝重:“此外,你靈脈盡斷,體內靈氣紊亂,已經不單是修為盡散的問題了。”
“你壽數将近了,是不是?”她聲音有些顫抖。
錦鯉想否認,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她是快死了。”錦書插話道。
她忽視錦鯉吃魚的眼神,直言:“聖水只能療愈她浮于面上的傷,內裏的傷,沒救了。”
“不過——”錦書來了轉折。
只是,來不及轉折完,她就被錦鯉果斷地一把推到門外。
“滾。”錦鯉随之站到門外,面無表情道。
錦書推開她的手,皺眉:“你不說,誰救你?”
錦鯉橫眉冷對:“那我也不需要她救我。”
錦書:“……”
她沉默了下,嗤笑:“聖女還真是甘于奉獻。”
“你為了她,可以連命都不要,但如今,她救你,最多就受個傷,你就舍不得了?”
錦鯉嘴抿成一條直線,看錦書的眼神裏也帶上一絲危險。
“別打她的主意。”她冷冷丢下一句,轉身進了屋中。
錦書見狀,“嘁”了一聲,也轉身離去。
屋中,黎瑾看着錦書偷摸塞給她的字條,正出神得厲害。
以至于,錦鯉進來的腳步聲,她也不曾察覺。
“黎瑾,你在看什麽?”
錦鯉坐到黎瑾身側,視線投落到對方手中的字條上。
“沒,沒什麽。”
黎瑾回過神,迅速将字條收進袖子裏,随即,又轉移對方注意力道:“方才錦書要與我說什麽?你為何不讓她與我說?”
錦鯉聞言,伸向黎瑾衣袖的手一頓,然後,又慢慢放到對方小臂處,略微收緊。
“黎瑾,你騙不了我。”
她沉默許久出聲,澄澈的眸子裏倒映出對方的樣子:“不要去,太危險了。”
說罷,她手一松,字條便從黎瑾袖中飄出,落在地上。
黎瑾垂眸,望着地上的字條,十指緊抓着裙擺,難得硬氣道:“不行,我要去。”
錦鯉盯着她:“非去不可嗎?”
黎瑾:“非去不可。”
錦鯉:“……”
她沒有接話,連帶着氣氛也冷了下來。
而現在已經能感受到心跳的黎瑾,則是在這種氛圍下,心如擂鼓,渾身不适。
甚至,開始懷念起做劍靈的那段時光。
彼時,她沒心沒肺,每天只用想着幫錦鯉完成任務,能夠活下去。
但後來……
黎瑾思及此,心跳漸漸慢下。
但後來,她起了貪念,她想要一具身體,她想要所有人都能看得見與錦鯉并肩站着的她。
是她,害了錦鯉。
也是她,害自己再不能與對方相守。
這種情愫,彼時不具五感的她并不通曉,但眼下,它卻鋪天蓋地地彙上心頭,化作一句話:她喜歡她。
緊接着,它又從口中,難以自抑地流出,轉換成另一句話:“我要你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