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林悄悄有點輕微的社交恐懼症, 天生就沒有自來熟的基因。其他人的臉在她的眼睛裏是模糊不清的。
她搖了搖頭:“我不唱了。”
時聞野嗯了聲,他并未強人所難,而是又問:“喝點什麽?”
林悄悄覺得自己和這種場合格格不入, 她融入不進這種氛圍, 處處小心, 無所适從,慶幸的是包廂裏的光線足夠的暗, 她坐在角落裏也不會被其他人注意到,她抿唇低聲回答:“白開水。”
時聞野撩了下眼皮。掃了一圈:“好像沒有。”
他伸了伸腿,站了起來,慵懶道:“我去給你買。”
林悄悄安靜待在沙發角落, 握着手機低頭假裝在看消息,以此遮掩自己的緊張, 不知道是誰忽然坐到了她身邊的空位, 林悄悄下意識往裏面挪了挪。
她很不擅長和陌生人的交流, 極其的慢熱。
恐懼不明不白的好感。
“你也是一班的?”是個男生, 聲音還挺好聽的。
林悄悄低聲嗯了兩次, 繼續保持沉默。
男生對她很感興趣,好像完全看不出來她的疏遠和冷淡, “剛才看你是時聞野帶進來的, 你和他什麽關系啊?新交的女朋友嗎?”
這句追問, 無論從語氣還是內容,其實都不禮貌。
林悄悄心思細膩敏感, 能夠從一些細枝末節抓住對方的真實意圖和情緒。對方玩味的問話, 并沒有幾分尊重。
她忍了忍:“不是。”
男生不依不饒, “那他為什麽還特意出去接你?別不好意思說啊, 當時聞野的女朋友是多有面兒的一件事。”
林悄悄都忍不住起了點火氣, 她不喜歡這個人的說話方式,也不喜歡他話裏話外透出的高貴感。
她抿唇,冷聲回答:“和你沒有關系,你可以去問他為什麽。”
男生臉色不太好看,像是被人下了面子後的惱羞成怒。但是又不敢對她做什麽,畢竟是時聞野的同班同學。
不知道她在傲什麽?
談個戀愛而已。
玩個幾天不就結束了?誰也不會當真。
時聞野去要了杯溫水,伸手遞給了她,林悄悄垂着眼睫,接過他遞來的玻璃杯,心不在焉握在掌心:“謝謝。”
時聞野聽多了她的道謝,早就習以為常,他動了動唇角,“你是不是覺得無聊?”
林悄悄沉默幾秒,沒打算對他撒謊,話很實在:“是有點。”
她不是鬧騰的性格。
從進來到現在都很拘束。
時聞野站在她跟前,壓着眉眼,似是随口問了句:“去圖書館?”
林悄悄有點不好意思,他和朋友出來玩,中途離開總是會有點掃興。她存着幾分猶豫:“這不太好。”
時聞野直截了當:“哪裏不好?”
林悄悄放低了聲音,“你的朋友怎麽辦?
時聞野說:“沒了我,他們又不會死。”
他對她擡了擡下巴,盯着她的臉看了半晌,“走吧。”
市圖書館的位置不怎麽好搶,尤其是在假期。裏面有免費的空調,吸引了大批市民。
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林悄悄就沒有了顧慮,“好。”
時聞野彎腰拿起沙發上的帽子,戴上黑色鴨舌帽,往下壓了壓弧度,他走之前随意打了聲招呼:“我走了,你們玩。”
陸北看見林悄悄跟着他一塊兒,很有眼力見,連問都沒問。
周書顏不太高興,本來她就是大小姐脾氣,有不滿就會當面說出來,才不會堵在心裏,憋壞自己,她站起來,“你要去哪兒?”
時聞野慵懶道:“有事。”
除了周書顏多嘴問了這句,其他人當成安靜的旁觀者。習慣了時聞野中途就走的作風,他的耐心不多,從不會特意給誰留面子。
多數時候是混不吝的大少爺。
時聞野的父母只有他一個孩子,還是慣着他的。
從電梯道樓下,林悄悄和時聞野都沒說話,她轉過臉,電梯裏的鏡面映着少年的身影,壓低的黑色帽檐遮擋住了他的眉眼,若隐若現的下巴,輪廓精致冷漠。
走出電梯,時聞野輕車熟路帶她離開銀河。
門口太陽暴曬,盛夏的尾巴還在猖獗。熱浪滾燙襲來,拂走身上的冷意。
他們正巧站在陽光濃烈的地方,公交站的四周也不見可以遮擋的建築和樹木。太陽毒辣,刺眼灼燒。
時聞野忽然摘掉鴨舌帽,輕松摁在她的腦袋上,鴨舌帽的大小竟然也沒有多不合适,帽檐擋住了陽光,她的眼睛也舒服了很多。
林悄悄詞窮,只會說謝謝。
銀河到圖書館,距離尴尬,不算遠,但是搭公交需要繞路。
時聞野攔了輛出租,她小心翼翼整理好裙擺坐進車裏。為了緩解安靜的氣氛,林悄悄主動和他說話,以一個不受歡迎的句式作為開場白:“你的作業都寫完了嗎?”
時聞野側過眼,藏着笑意:“還沒。”
他悠悠補充:“先幫你寫了。”
林悄悄說:“我不着急。”
時聞野:“帶了幾張卷子?”
林悄悄豎起兩根拇指:“就兩張。”
兩張都是數學卷子。
動點腦子很快就能寫完。
出租車司機将車停在圖書館門前的停車場,時聞野付了現金,領她下了車。
場館左側的陰涼處,有一條長街被擺攤的小商販占據。
林悄悄一眼就掃到坐在最邊上的算命老頭,她只是因為好奇,才多看了一眼。
時聞野從身後捂住了她的眼睛,連縫隙都沒有給她留,他的聲音從背後穿透到她的耳朵:“別看那個騙子。”
林悄悄被他捂着眼睛,他的拇指幾乎貼着她的鼻尖,他掌心溫涼,淡淡的清香萦繞四周,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後背快要貼到他的胸膛,她繃緊了精神,“你怎麽知道他是騙子?”
林悄悄看那個人裝備很齊全,攤位擺了八卦鏡還有一些看不懂的符篆。時聞野很淡定哦了聲,緊接着說:“我算過。”
林悄悄沒想到時聞野還會迷信。
時聞野很淡然提起這件事,那天他從經過這條街,看這個老頭子可憐,大發善心照顧他的生意。花了二十塊錢。
林悄悄好奇地問:“他怎麽說?”
時聞野:“他說我短命。”
林悄悄:“……”
時聞野波瀾不驚:“還說我命中缺德。”
林悄悄不知所措了起來:“……”
時聞野漸漸松開了手,她漆黑的視野随之透進了光影,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模糊的畫面又變得清晰。
時聞野已經站在她的身側,地上的兩個影子像是貼在一起,他雙手插兜,“這不是胡說八道是什麽?”
時聞野的神色很鎮定,“短命倒是無所謂,我缺德嗎?”
林悄悄以為時聞野真的是在問她,于是她也認真的告訴他,“你不缺德的。”
時聞野有時候是很張揚。
但是張揚并不是一種錯。
偶爾的混賬,也不代表他是個壞人。
至少在林悄悄的眼裏,他是個很好的人。
時聞野勾起了唇:“嗯。”
他的神情很是自在,漫不經心掀起薄唇:“命中缺的是一個你。”
林悄悄又想和以前一樣含糊不清的糊弄過去。
時聞野逼近了她,眉眼看得出些桀骜的傲氣,他握住她的手腕,拇指掐着她的腕骨,他的眼睛裏含着玩味的笑:“林悄悄,你真的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啊?”
他直接問出這句話,一點都不擔心得到會讓自己失望的回答。
天生的自信就比其他人耀眼灼目。
林悄悄是個撒不了謊的人,尤其是被人盯着眼睛,她就更難說出違心的謊話。
她直到現在都沒有真正明白,時聞野為什麽能那麽的灑脫,能真正做到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也不怕議論。
不害怕被拒絕,不在乎被曲解。
林悄悄心裏亂作一團,她垂着臉:“我…還沒有想好。”
至少…至少也要等到她把病看好了,也做好了被傷害的準備。
她不想讓他承受一些不好聽的言論。
林悄悄曾經在日記本上記過一句話,她忘記了是誰寫的——
當你愛上他的時候,就賦予了他傷害你的權利。
如果時聞野以後不會傷害她,那就再幸運不過了。
他心血來潮的喜歡,保質期會是多少呢?
林悄悄奢侈的希望,如果能有三年就好了。
讓她能擁有一個完整的、沒有遺憾的青春。
讓她的少年時代能擁有全世界最好的少年。
時聞野将往後退了兩步的她重新拽到了跟前,“沒想好什麽?”
林悄悄抿唇:“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時聞野并不買賬,正要開口時褲兜裏的手機鈴響了幾聲,不知道是給他打了電話,來電提醒突兀打斷了氛圍,時聞野置之不理,短暫消停了片刻,鈴聲又響了。
時聞野摸出手機看都沒看一眼,直接開了靜音。
他不在乎是誰的電話。
也不擔心會不會有急事。
這段時間,時聞野的眉骨看起來鋒利了些,他淡淡的問:“五分鐘夠嗎?”
林悄悄:“野哥,我……”
時聞野冷不丁冒出一句:“哥哥也可以是男朋友。”
作者有話說:
算命老頭:你就是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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