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合法家屬◎
京都的秋天來的早，不過才十一月，風就刮的生硬又淩冽，天幹物燥。偶爾幾場降雨，讓氣溫驟然低下幾度，便有了要入冬的跡象。
距離城市60公裏處的影視基地內，一輛奔馳商務保姆車正穩穩當當的停在片場外，珍珠般黑亮的車身低調中透着些決絕。
車內，溫暖如春。
“秦旖姐，我給您補個妝，馬上就到您最後的戲份了。”影視化妝師Anne在圈內也算有些名頭，但到了秦旖面前，聲音不自覺就婉約了些，任誰都能聽得出裏面的小心翼翼。
秦旖眼眸垂着，點了點頭。顯然注意力不在此處。
造型師跟了她整部戲了，對這位傳聞中冷豔的女明星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她從不為難人，也并不像傳聞中那樣難接近，讓人禁不住想和她找些話題聊，于是瞟了眼她關注的新聞，好奇道：
“诶，江決夜會名模薛盼兒？是真的嗎？”
秦旖笑了下，瑩白的手指将手機翻轉，蓋在了桌子上。
“你覺得呢？”
Anne撇了撇嘴：“不好說，狗仔慣會捕風捉影。”
“嗯，是這個道理。”
“您也不知道嗎？你們不是一個公司嘛......”Anne話說了一半，有些後悔，她們還沒熟到可以聊這些的地步，這算是逾阈了。Anne混跡多個劇組，從未犯過這樣的錯誤，今日疏忽。
秦旖淡淡道：“我們不熟。”
四個字，讓秦旖的周身氣度瞬間冷凝了下去，這個話題便凍結于此了。
Anne腹诽，莫非傳聞是真的？這位人氣頗高的當紅小花和江決有些什麽？圈裏傳的隐晦，這些見不得光的小道消息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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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型師心裏百轉千回，但手上動作不停，臨近結束時，奔馳保姆車門被從外拉開，随着一陣秋風灌進來的，還有一道明亮的聲音：“姐，喬總探班，帶來的甜點是拉杜麗。”
小助理蔣雙宜鑽進了車裏，托着個顏色豔麗的馬卡龍到秦旖面前，“要吃些嗎？”
“戒糖期，你吃吧。”
雙宜顯出些遺憾，還未說什麽，一道突兀的聲音插了進來：“可惜了，我還當秦小姐愛吃，特意買來的。”
秦旖面上一閃而過的厭惡，不過轉瞬，便換上了得體的笑容，略擡了下手，等化妝師停下手裏動作後，站起身禮貌的寒暄：“喬總來了。今日不忙？”
“秦小姐殺青，再忙也該來的。”喬榮海伸出手，視線浮在她臉上。
他這話說的透着顯而易見的熟稔，卻帶着不容忽略的試探，仿佛正敞開了大門，等着秦旖握住他伸過來的橄榄枝，成為喬榮海的另一位座上嬌客。
是的，另一位。這部戲的女二號，是喬榮海帶資送進劇組溫流，那邊還沒膩，現下又來明晃晃的釣她，真是不知廉恥。
秦旖的手和他一觸既離，“喬總客氣，我不嗜甜。”
話題被帶回最初，喬榮海攆了下手指，“那喜歡什麽和我說，下次我再準備。”
他說的是下次，不是下場戲。
秦旖一時無話，對方卻也不急，站在車門前，耐心的等着她，這樣一僵持，來往的工作人員皆好奇的往這邊巴望。
她确實可以耍脾氣，但又因為身處這樣的浮華而不得不遵循規則，得罪了一個喬榮海沒什麽，但往後還有無數個這樣的人在等着她。
一陣狂風卷了進來，車廂裏瞬間冷了幾分。
喬榮海享受般深深吸了下自她身上散出來的天竺葵淡香，笑容越發深沉了幾分。
“那我先多謝喬總。”
喬榮海見好就收，點了點頭：“秦小姐先忙。”
離開前，回頭看她，秦旖穿着戲服，一身英姿，五指寬的腰帶将她腰身掐的不堪一握。喬榮海哼笑一聲，這等姿容，擺擺譜是理所應當的。
秦旖是近年來最具影響力的女演員，年紀輕，演技好，有望沖雙料影後，長相嘛，濃顏淡色，一見難忘。關鍵是，她還是一朵未被采撷的花骨朵兒。圈裏明确表示過對她有好感的投資人或老板，多如牛毛，但至今為止，還從未聽到哪位成功抱得美人歸。
待人走遠，Anne和雙宜對視一眼，眼看秦旖彎身走下了保姆車。
“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雙宜扔了手裏的馬卡龍，拿起長及腳踝的黑色大衣，追到了秦旖，踮起腳替她披在了身後。
“姐......”欲言又止的樣子。
秦旖笑了笑，“沒什麽的，我也不是第一天遇到這樣的情況。”
這樣的情況，不知是指的江決的花邊新聞，還是喬榮海的自說自話。
外面狂風肆虐，加之今日拍的又是外景，秦旖要騎馬，雖然她有馬術基礎，但還是要避免危險的發生。
導演眼看天氣越發不好，催促着工作人員們趕緊準備，那些擺在片場的高級糕點瞬間失了寵愛，人群盡散。
副導演正給秦旖講着劇本。
“這場戲是女主沈淩帶千軍萬馬突圍的戲份，遠景近景不好取，尤其要注意面部表情和眼神，把這種視死如歸的氣勢展現出來。一會兒我們先走一遍戲。”
秦旖點頭，“馬的脾性如何？”
副導演：“和道具組确認過了，都是馬場經過專業訓練的，很溫順。”
說罷，擡手往遠處一指，卻意外撲了空，“馬呢！！！我去，真是要死了要死了！”
就要開拍了，馬還沒來，副導演滿片場的嚷了幾嗓子，才有工作人員牽着一匹棕色成年馬姍姍而來，馬耳朵上挂着編號牌，一晃一晃，站定時打了個響鼻。
秦旖從帳篷下出來，慢慢踱着步子，往馬場中央而行。不經意間，發現了角落裏正纏着喬榮海說些什麽的溫流，今日女二的戲份已經拍攝完了，因此她未穿戲服，換了自己的衣服，緊緊貼着喬榮海撒嬌。
似乎感受到她的視線，那二人齊齊向她看了過來，只不過溫流的眼神裏充斥着戾氣，而喬榮海，可想而知。
開拍前，馬場工作人員牽着缰繩，秦旖修長的腿踩上馬镫，手上用力，便輕松坐于馬背之上。
“秦小姐，您小心馬镫這裏。”
秦旖垂頭看，估計因為疲于維護，馬镫原本該圓滑的部位，磨出了棱角，有些尖銳。但只要小心的話，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馬場就是鑽了這樣的空子。
這也不是她要操心的事情，只要自己注意就好了，于是點了點頭。
她的儀态極好，背脊挺直，展胸直腰，小臂與馬缰從各個角度看去，都在同一條直線上，仿佛帶着俾睨天下的氣度。
好的演員，總能極快的進入狀态，就像秦旖。
走過一遍戲後，導演滿意于此刻呈現的一切，現場各崗位馬上進入待機狀态，只等發號施令的一聲action，立刻就能開始拍攝。
這場戲極其恢宏，不僅用到的群演基數龐大，甚至會在拍攝中途引燃爆破，造成戰火紛飛的景象。
全員屏息凝神之時，忽然一聲轟隆巨響，不該這時出現的爆破聲響驚了一衆馬匹，其他人還好說，不過須臾，便控制住了馬的方向。唯獨秦旖身下的這匹馬，動作尤其激烈，控制不住，不管不顧四下奔跑起來。
秦旖努力拉緊手中的缰繩，用了十足的力氣将身體後仰，希望能勒令住它的瘋狂。
整個片場片場陷入了驚慌，導演拿着大聲公呵斥：“快去救人！”
但那是匹發了瘋的馬，沒人敢上前。
雙宜原本守候在片場，等四下尖叫聲驚起，才發現秦旖的馬瘋了般四下亂竄，她來不及多想，避開衆人沖了過去，但那畜生奔跑的速度太快了，雙宜沒有辦法，急的快哭起來。
眼看就要撞向一邊的圍擋了！
這個時刻，即便有千萬種情緒在她腦海裏閃過，秦旑也能立即抓住最厲害的一點，活着最重要。
秦旖俯下身子，将腳從馬镫中抽了出來，沉着一口氣，在即将撞上去時從馬背上翻了下來，咚的一聲響，馬蹄前仰，嘶鳴慘烈。
而秦旖在地上接連翻滾了幾圈，盡力避開馬蹄，才停下身體。
頓時一群人蜂擁而至。
“怎麽樣！”導演最為緊張，藝人在片場發生意外，對內對外都是不好處理的問題。
雙宜扒開人群，蹲在地上，看着秦旖此刻的樣子，眼窩兒淺的終于哭了出來，“姐，你受傷了，這裏有血！”
衆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秦旖覺出些鈍痛感時，右邊大腿內側的褲子已經被血浸濕了，粗糙的布料黏糊糊的貼在皮膚上。
她一向是極致整潔的人，容不下身體一絲一毫的髒污，除了拍戲需要的妝造，還沒有哪次如今日這般落魄。
“雙宜，通知斯曼，我們去醫院彙合，現在，先用劇組的醫藥箱給我簡單包紮一下，扶我起來吧。”秦旖說道。
這樣的處變不驚應對有條，連年逾半百的導演見了，心裏都忍不住升起了深深的折服。
簡單處理後，片場有臨時的醫療擔架，秦旖由雙宜扶着，慢慢移到了擔架上，這期間，她捏了捏雙宜的手：“別哭了，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那麽大一片血！
但雙宜聽話的忍住了，拿出手機撥了經紀人羅斯曼的電話，那頭聽了沉默片刻，決定道：“去崇德醫院。”
兩輛車自不同方位同時急速出發，天色暗了下來，京都城心內道路八街九陌，車輛堵得水洩不通，司機急的額頭沁出了層層密汗。
“姐，疼不疼？”雙宜用紗布捂住簡單包紮過的傷口，聲音都發了顫。
秦旖摸了摸她的頭，“問了這麽久了，不疼的。”
黑色保姆車在夜色中下了高架橋，在将近一個小時的行駛後，終于看到了崇德醫院的燈牌，四個大字被高高的架于20層高的主樓上，夜幕下，絲絲縷縷的光線燦若繁星。
這家私立醫院算是業界首屈一指的，除此之外，保密工作也做的十分到位，成為了很多明星就醫的首選。
過了環島，羅斯曼已經等在醫院門前，同時還有三名身穿粉色隔菌服的護士推着急救床嚴陣以待。
奔馳保姆車停穩的瞬間，推拉門被彈開，羅斯曼大步跨進了車裏，皺着眉頭望向秦旖：“這事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委屈麽，”秦旖不痛不癢的道：“原來還敢有人讓我受委屈。恐怕她要後悔的。”
醫院急診室內，燈光明亮，甚至有些刺眼。接診大夫身穿白色大褂，胸前口袋處別着一只通體銀質簽字鋼筆，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框眼睛，即便口罩遮去了大半面容，依舊能窺見得天獨厚的皮相。
秦旖坐在推床上，手指不自覺顫了下，旋即便将有些錯愕的神情整理幹淨，收回了望向床尾那位大夫的視線。
不一會兒，另一位大夫手裏拿着整理好的急診病歷匆匆趕來，剛想開口，就被阻攔，只見眼前攤開一只修長骨感的手，“沈大夫？您不是該下班了，我來就......行......”
“突然想到明天有事，和你換個班。”被喚作沈大夫的男人抽走了病歷夾。
“這...這麽突然？？？那...那好吧。”說完，搓了搓手，一步三回頭的出了診室。
沈大夫垂眸看了病歷片刻：秦旖，右腿內側尖銳性劃傷。
“怎麽受傷的？”
“馬上摔下來的！”羅斯曼代答。
一時間，診室裏安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沈霄寧淡薄的眸光直直看向秦旖。
一人站着，一人半靠在床上，一個整潔幹淨到近乎天神，一個滿身泥濘傷口染血，秦旖在這樣的直視下，莫名感受到一些無形的壓力。
她将下巴微微擡起些許，看向床尾的男人。但對方卻在和她視線交叉的瞬間，低下頭開始在病歷夾上寫着什麽，那只握着銀質鋼筆的手修長整潔，仿佛一把上好的玉如意。
半晌，男人擡起頭：“需要進行簡單的縫合，”繼而那雙視線自她面上緩緩而下，落到她的腿上：“需要保密嗎？”
秦旖：“？？？”
他記得她之前說過的，自己的事情都要和經紀人報備。
“不需要的話，家屬簽字這裏，我就代勞了，褲子剪開，床上躺好吧。”
說罷，他的筆尖落在紙張的右下角，簽了筆走龍蛇的三個字：沈霄寧。
羅斯曼：“！！！！”
秦旖：“......”
作者有話說：
看文小貼士：1、文中所有內容均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2.關于一些專業知識，也都不怎麽專業，都為劇情服務。不用較真兒。
3、看文是為了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