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夜獨處◎
雨夜裏，橙色跑車像一尾游刃有餘的魚，穿梭于無邊的深藍海中，車的密閉性極好，讓城市的光怪陸離，仿佛倒映在水面之上，隔着寂靜和默然。
車內溫度開的高，秦旖已然感覺不到外面的狂風肆虐。這段路程看起來，還有不短的距離要走。
“新房位置比較偏，不過是父母提前訂下的，你如果覺得不合适，可以再換。”沈霄寧手搭在方向盤上，偏頭看了看她，這姑娘，這時倒是将和他不熟表現的淋漓盡致。窩在座椅裏，柔柔弱弱的一小只。
聽他突然說話，秦旖将視線從窗外收回。
“沒關系，位置偏一些，正好清淨。”
更何況，兩人本來就是假的，新房形同虛設，今日若不是為了幫他哄人高興，她也不會越界到他的地盤。
沈霄寧淡淡的“嗯”了聲，加快了車速。
過了城中心，剩下的路便順暢了起來，沿路穿過一通長長的隧道，到了出口處，眼前豁然開朗，不遠處一片法式宮廷風格的莊園別墅區已經可以盡收眼底，車子沿路下了橋，順着平坦的柏油路一直向西，最終停在一處位置極好的別墅前。
88A88的車牌照被門前攝像裝置掃過，門自動打開。雨簾下的園子景色別致，一個小噴泉，兩側均勻的分布着寶瓶柱，繞過小噴泉，皿字平面建築矗立于正中央，垂直分層的建築模式一派氣度非凡。
相比起來，秦家老宅都遜色了不少，更何況她那個像玩具似的小獨棟。沈家對這個兒子的寵愛程度，可見一斑。
車停好，沈霄寧先下了車，舉了傘到她座位那邊，秦旖将他的衣服從身上剝了下來，疊搭在臂彎上，這才開門下了車。
外面的風比之剛剛，更生硬了些。
秦旖看他僅剩一件白色單T，擔心他受涼，禮貌的将衣服遞了過去。沈霄寧垂眸，停了片刻才将衣服接過，而後展開，又披在了秦旖的身上。
“這麽冷，怎麽不穿大衣？”
他忽然靠近，不過短暫一瞬，又離開，像是關心的話，可語氣裏卻沒有多少感情。只是他強大的氣場壓下來時，讓秦旖覺得鼻尖有些癢癢的觸感，她擡起手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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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院匆忙，衣服帶的不多，剛剛那件大衣已經在粉絲面前出現過了，若是穿着到處去，目标太明顯。我不冷......”
秦旖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又要去還他衣服。
“穿着吧，着涼了反而不利于傷口恢複，要學會遵醫囑。”
“沈大夫對病人下醫囑都這麽無微不至嗎？”秦旖攏緊身上的衣服，
“你身份特殊，多些優待。走吧。”
特殊？哪裏特殊？哪種特殊？
糟糕，這是背臺詞後遺症，總喜歡揣摩文字背後的意義，秦旖知道自己咬文嚼字的毛病又犯了，強制清空了腦海裏的奇思妙想。
然後裝作不在意的瞄了眼身側的男人，她看到沈霄寧勾起的唇角，才下意識想到，這人的笑容，總也不達眼底。
沈霄寧帶着秦旖步上臺階，發現門開着條縫。
“伯母應該已經到了。”秦旖剛剛就注意到，院子裏早就停了輛車，屋子裏也燈火通明的。
沈霄寧收了手中的傘，立于門邊，突如其來的說了句：“抱歉。”
秦旖被他的道歉弄得莫名其妙，下一秒，手腕被溫熱手掌握住，輕輕圈在了手心裏。
“沒......沒關系。”
這也是她造成的，現在來做售後無可厚非，只是牽下手而已，沒什麽的。秦旖在心裏這樣勸自己，拍戲的時候還有比這更親密的呢，可是，可是，從來也沒覺得呼吸這麽不順暢呢？？
她擡起手，在臉頰邊扇了扇。
沈霄寧将她小女兒的姿态收進眼中，一時居然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
她在娛樂圈中，沉浮多年，對待男人這方面，不說爐火純青，至少也不該這般......像個不經世事的小姑娘。
橫豎和他無關，今日只當給虞莉一個交代。好讓父母可以少插手他的事情。
推開門，玄關處放着兩雙皮質軟底手工家居鞋，正好是二人的尺碼，除此之外，屋子裏安靜的落針可聞。
“沒人嗎？”秦旖好奇，“伯母不在？”
她手擋在臉側，說的是悄悄話。
話音剛落，身後的門發出咔噠一聲脆響，二人齊齊回頭，只聽餘音後跟着一聲嬌俏的笑聲：“乖兒子好兒媳，人都說小別勝新婚，媽媽就不在今晚當電燈泡了，你們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屋子我都收拾好了。”
沈霄寧皺眉，再反應過來時，門已經被在外面反鎖上了。
他撩了眉梢，似是拿虞莉沒辦法。
這還不算最糟糕的，因為只過了幾秒鐘，屋子裏連電都被斷的徹徹底底。
漆黑的屋子裏，不時一道閃電劃過，照的室內一片明亮，借着這片刻亮光，秦旖和沈霄寧在彼此的面容上，都看出些無奈來，而後噗嗤一聲，秦旖先笑了出來
璍
。
“伯母是不是知道我們是裝的？我演的不好嗎？”她說着，看向手腕處，那只手還牢牢的箍着，沒有松開。
沈霄寧一怔，才松開她，略微回憶了下之前種種，也不知破綻在哪裏，只好解釋：“我說過的，她不達目的，誓不擺休。”
“啊，我知道了！”秦旖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眼熟。
“知道什麽？”
“我知道哪裏能舒服一點了。”她換下鞋子，“帶我去卧室。”
沈霄寧攤手：“我也第一次來。”
他在市中心也有自己住的地方，因為平時要在醫院上班，住這麽遠來回不方便。
“那我們試着找找吧。”秦旖倒成了帶路的那個，踩着旋轉樓梯，上了二樓，一眼便看到有間屋子開着門，屋內散出些昏黃恬靜的暖光，“找到了。”
沈霄寧跟在她身後，停在了那處房間前，屋子裏鋪了一地的蠟燭香薰，淡淡的洋甘菊味道溢了整件屋子。
“現在看出來，伯母真的是我的影迷。”秦旖點着腳尖，越過這滿室芬芳，“除了這床上的東西，其他都和電影裏一模一樣的。”
幸好屋裏光線昏暗，看不到她微微泛起的紅暈。
沈霄寧順着她的話，看向床的位置，雪白的床單上，擺着一身黑色真絲吊帶睡裙，還有不少情趣用品。
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電影裏還有什麽情節？”沈霄寧手環在胸前，語氣中帶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還有飛行棋，那晚，也是這樣的雨夜，他們下了整晚的飛行棋，還有.....”
“還有什麽？”
秦旖咬了下唇，沒說真話，“還......談了理想和未來。”
沈霄寧哼笑：“原來是部勵志電影。算了，你多擔待，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我去客卧。”
秦旖“哎”了聲，想叫住他，但男人已經轉身離開了，她後半句話沒來得急說出口。她忍不住，笑了笑。
氛圍正好，一切也都很有紀念意義，連那睡裙的長度都是精心揣度來的欲蓋彌彰。
唯獨兩位主人公，屬實不解風情。
過了幾分鐘，腳步聲臨近，轉而沈霄寧帶着低沉的氣壓又折了回來。
“剛剛忘了和你說，別的屋子應該都鎖了。”秦旖靠着床，坐在地上的雪白長絨地毯上，側頭看他，然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沈霄寧長腿邁過障礙，到她身邊，屈膝坐下：“電影裏有這劇情？”
“對。”
真該讓虞女士少看些電影了。
屋裏安靜下來，兩人都在消化此刻的情緒，誰也沒有多言。秦旖抱着膝蓋，将下巴抵在上面，一時間仿佛又回到了片場。
那場戲拍的很艱難，她無法入戲，滿腦子都在想着江決，甚至對親密戲有了抵觸。那時她才知道，原來暗戀也有瘋狂的時刻。瘋狂到想跑到他的面前，把這些年的苦都告訴他。
沈霄寧情緒好不到哪裏去，他無聊的從口袋裏拿出煙盒，倒出根煙來咬在唇邊，忽而想到身邊的人，淡聲問：“介意嗎？”
秦旖回神，看他嘴邊咬着煙，搖頭。
沈霄寧起身，走到窗邊，開了扇窗，咔嚓一聲，點燃了煙卷。冷風找到了空隙，裹挾着淡咖啡味道的醇厚煙味，無聲無息侵犯了過來。
這個人真的賞心悅目，甚至抽煙。
“在看什麽？”男人眼睛眯着，鷹似的看着她，金屬質感的打火機被他把玩在修長指間。
被發現，秦旖也沒急着将視線收回來，繼而歪了歪頭，“你有時不像醫生。”
這話不是頭一次聽說，但他從來不好奇別人會如此想的原因，無非是他身家雄厚，根本不是安心做醫生的樣子，倒像是玩票性質。
但秦旖的原因，讓他想聽一聽。
“為什麽？”他如是問。
秦旖想了想，斟酌道：“因為你太得體了，所以，你會在工作崗位上刻意将這些講究藏一藏是嗎？比如眼鏡，你沒有近視對不對？”
出乎意料的回答，沒想到她的疑問會這樣劍走偏鋒。
煙燃盡，沈霄寧将煙蒂置于煙灰缸裏，關了窗戶。
“不好奇我為什麽做醫生嗎？”
秦旖黑葡萄似的眼眸明亮，映着氣流湧動後閃爍的燭光，笑望向他：“這有什麽可好奇的呢，到你這樣的家世，自然什麽都不缺，做醫生，可能你的志向在此，又或者你只是喜歡而已。”
轟隆一聲，驚雷乍起，沈霄寧仿佛聽到，塵封多年的心底裏，正有處不知名的角落，随着這聲悶雷，轟然坍塌。
“秦旖。”
“嗯？”
沈霄寧走到她的面前，慢慢蹲下，視線和她齊平。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很好聽。”
被突然誇獎的人，偷偷的紅了臉頰。
“沒有，你是第一個。”
男人阖眸看她，鄭重道：“我的榮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