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夫人？？？◎
秦旖從記事起, 還從未像今日這般不顧一切的痛快哭過。以前是不能，也不敢。
在孤兒院裏，哭只能代表軟弱, 代表好欺負，而在被收養後, 哭就是對養父母的否定, 會讓他們傷心。
每次有情緒時, 她會想很多，顧慮這個，又顧慮那個, 到最後, 就不想哭了，久而久之, 不能哭反而成了一種本能。
大約是這種本能占據主導位置時間太久，以至于秦旖現在哭的有些不受控制。
她抵在他的肩頭，臉埋在胸前，從開始的嗚咽到最後不管不顧的酣暢放聲，除去一時的情緒，更多的像是她對自己的一種救贖。
沈霄寧偏了偏臉頰, 輕輕貼了貼秦旖, 那雙好似帶着某種魔力的手，拂順她有些淩亂的發絲, 眼眸裏染上了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陌生情緒。
作為大夫，多多少少都有些潔癖，一向要求整潔的沈霄寧, 感受着胸前越來越濕的襯衣, 甚至沒想責怪她分毫。
說不清過了多久, 久到秦旖哭的沒有了力氣，連眼淚都幾近枯竭，她才有些後知後覺的羞恥感攀扯上來。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懷裏的人沒了動靜，沈霄寧垂眸，她毛茸茸的新生碎發正觸到他的下巴，有些癢，男人淡聲問：“哭好了？”
秦旖想回答，剛開口，就開始有規律地打嗝，一下一下，根本停不下來，在僅見過幾面的男人懷裏哭就已經很丢臉了，結果哭完之後還不是梨花帶雨的美人模樣，反而像是肚子裏吞了只青蛙的落魄公主，現在哪裏還有一點女明星的氣派在？
秦旖想到這裏，頭縮的更低了些。
秦旖心裏的感覺，沈霄寧暫時還感覺不到。他更覺得自己的身前，像是抱着顆被開了定時的炸、彈，滴答滴答的數着倒計時，然後在他的懷裏，将他的理智轟塌。有種詭異的危險，卻有着讓人着魔的吸引力，以至于他現在很想成功拆開這枚易、爆、物，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麽樣的。
這是一種脫離軌道不受控制的無力感，在他這麽多年的規劃裏，發生的很意外，并且讓他措手不及。可他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的抓住，被拉扯着繼續往前。
沈霄寧心裏就算有顆原子彈、爆、炸，也不會允許外人看到一朵蘑菇雲。他盡量讓自己看不出破綻，連心跳都在很好的控制着。
“沈大夫，咯，你能不能...咯...不看我？”秦旖小聲請求，鼻音濃重，聲音悶悶的傳出來。
Advertisement
“嗯？”
“就，你別看我，太醜了。”
“不想被我看到？”還沒聽過這樣的要求，明明是在他懷裏哭，結果現在還不允許他看。
“嗯，可不可以？”秦旖的手抓着他西服的前襟，邊說邊抓的緊了一些，然後輕輕的晃了下。
這樣的動作，讓沈霄寧想起了老宅裏虞莉養過的那只貓。他的耐心很少，但給過那只貓，如今，也想給她。
“秦旖。”沈霄寧低啞着嗓音，在她耳邊喚她，“我數三聲，你就擡起頭來，我保證，你不想被我見到的，我都不會越界。”
胸前那只攥緊他衣領的手，忽然就松了下來，然後那只毛茸茸的小腦袋，也輕輕點了下。
“一。”
他的聲音緩緩流出，明明只是一個音節，卻仿佛是打開了音樂的篇章，奏出了美妙動聽的音符，秦旖的呼吸，莫名就屏住了。
“二。”
這首只在他們之間演奏的樂曲，好像已經到達了最引人入勝的高潮。
“三。”
最後一個數字被推動的同時，沈霄寧發出了“關燈”的命令。
秦旖在他懷裏擡起頭的瞬間，整個屋子全然陷入了黑暗，只有窗前鋪進來的一地月光。
秦旖睜着圓碌碌水汪汪的眼睛，挺着紅通通的小鼻尖，在黑暗中，慢慢對上了沈霄寧那帶着笑意的眼眸，語氣懵懂：“全黑了。”
他稍稍離開些距離，直起了身體，又恢複了那種散漫但優雅的姿态，手抄進口袋裏，看向落地窗邊，“看見月亮了嗎？”
秦旖眼神定在沈霄寧的身上，然後才轉頭望向窗邊，輕輕“嗯”了聲。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沈大夫總是這麽出乎意料。”
沈霄寧清隽溫雅的笑了笑，“你也總是這麽出其不意。”
秦旖噎了下，對他的話無法辯駁，細想起來兩人時隔一年後的幾次見面，似乎她每次都像是被剝開的洋蔥，一層層的将最隐秘的內心抽出來給他看。
現在好了，再無秘密可言。
“沈大夫，麻煩您忙到現在，真是不好意思哈。”秦旖情緒來的快，走的也快，這些都是身為明星最基本的職業素養。她說着，仔細看了看被他精心處理過的傷口，一邊慢慢的把卷起的褲腿放下來。
沈霄寧看了眼時間，“确實不早了，樓上房間收拾好了，早些......”
淩晨兩點，漆黑一片的屋子裏，忽然響起一聲格外清晰的咕嚕聲，打斷了沈霄寧的話。
秦旖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沈霄寧：“......”
雖然不好意思，但她确實是餓極了，為了能在今天穿禮服不被黑粉吐槽，她從昨天開始就輕斷食了。晚宴她又忙着大事，幾乎沒吃過東西。
“餓了？”
“嗯。”秦旖不想違背心意，就算之前無數次說了違心的話，今天在他面前，也想肆意的做一回自己。
她大概還意識不到，在沈霄寧面前，她總能不小心把真正的自己從牢籠中釋放出來。
他得了秦旖肯定的答複，開始折身往餐廳方向去，走了一半，回頭看向她，“可以開燈了嗎？”
“可以。”
明明屋裏漆黑一片，但秦旖覺得自己能看到他每一次細微的表情變化。也許是因為這樣的夜晚太獨特，才讓他将漫身的色彩渲染成一幅濃墨重彩的水墨畫。
他再次發布了口令，屋子裏的燈瞬間被點亮，秦旖這才明白，原來家裏用的是智能控制系統，剛剛還真的讓他裝到了。
“沈大夫，你去哪裏？”秦旖穿好鞋子，起身跟着他身後。
“不是餓了嗎？”男人說着，已經進了餐廳，拉開冰箱在看裏面的食材。
“你會做飯？”秦旖踮起腳尖，越過他的肩膀，也看向冰箱裏，冷氣和室內的溫暖驟然相交，升騰起一片白霧。
沈霄寧搖頭，“不會。”他說着，拿了杯酸奶給她，“先墊墊吧。”
秦旖被他騙過幾次，已經知道這人腹黑的本質，輕易不肯相信他說的話了，雖然不反駁，還是乖乖把酸奶接了過來，撕開蓋子舔了舔。
晚上空腹喝了一點酒，現在胃裏灼燒的難受，剛好他就給了她酸奶，秦旖覺得稀奇，這人好像什麽都能未蔔先知似的。
沈霄寧會不會做飯這件事，很快就有了定論，男人的手法和動作都很娴熟，縱然秦旖在料理方面是個小白，但不妨礙她識人的眼光很不錯。
“沈大夫，你怎麽連做飯都會？”
沈霄寧笑了笑，回頭看她一眼，喝個酸奶都能喝到鼻子上，他沾了些水，點在她的鼻尖上，“我若不會，今天你餓了，豈不是要怪我照顧不周。”
秦旖猝不及防，被他弄了一鼻子水，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再看那點過來的手指尖，帶着些奶白到水流下，慢慢清洗幹淨。
秦旖擡起袖子擦了擦，“謝謝。”
男人不置可否，專注于手裏的工作，他淘了些米放進了砂鍋裏，又丢了幾顆紅棗和花生進去，小火煮了起來。
他穿着襯衣，袖子挽到了小臂處，那些勻稱的肌理便露出一些，是恰到好處的健康狀态。
秦旖站在他身後，咬着勺子，一時看的有些出神。不防備，咔噠一聲，塑料勺子被她咬裂，發出了聲響。
沈霄寧手中攪動米粥的湯匙頓住，再次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擡手将她咬着的塑料勺子拿下來，秦旖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松開緊抿的小嘴巴，讓他把勺子拿走。
那破裂的塑料勺子沒什麽懸念的被扔進了垃圾袋裏。
屋子裏已經彌漫了白米粥的清甜香氣，秦旖被味道勾住了味蕾，有些好奇的探過頭來，望向砂鍋裏咕嘟咕嘟冒出的白色泡泡，那些泡泡剛要成長，便咚一聲碎掉，如此循環往複。
“沈大夫，我才發現，粥裏放了紅棗和花生，這要是擱古代，就是早生貴子粥。”她臉上帶着笑，正看向沈霄寧，等話出口，才覺出些不妥，想退開他身邊，卻又出了意外。
幾縷頭發因為剛剛的靠近，不小心纏在了他胸前的襯衣扣子上，秦旖因為退開的動作太急，拉扯着頭皮生疼，又把她強制的拽回沈霄寧身前，接下來更是一陣手忙腳亂。
沈霄寧輕輕嘆了聲氣，手扶住她的肩膀，穩住慌亂的人，輕聲喚她的名字：“秦旖。”
嗚嗚嗚，沒臉見人了......
秦旖從鼻子裏擠出了點聲音，算是答應。
沈霄寧手指勾起她纏在扣子上的頭發絲，一圈一圈慢條斯理的理順，然後解了下來，語氣越發寵溺：“乖一些。”
她真的不是這樣毛躁性格，今天純屬意外，雖然意外有些多，但她也想好好解釋一番，掙紮着挽回些形象。
秦旖急着向他表明自己，以至于回頭望向他時忽略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她轉過去的瞬間，額頭正好擦着沈霄寧的唇，柔軟溫熱的觸感羽毛般落在了她的皮膚上，兩個人均是一僵。
還是沈霄寧先反應過來，向後仰了些身子，唇角勾了個笑，垂着眸子看她。
這目光讓秦旖越發心虛，默默将頭轉了回去。
沈霄寧壓了些身子，和她齊平時停住，她眼神躲閃沒有焦距随便看着，沈霄寧卻目标明确，只望着她，須臾，他溫聲在她耳邊道：“又想早生貴子，又趁機占我便宜，這是想毀合同了麽，沈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