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重山

魏歇對他的好都不過是源于原主的救命之恩。

這個殘忍的事實不停地回響在燕雙栖的腦海, 讓他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冷的。

燕雙栖臉色慘白地坐在椅子上,活像是丢了魂。

羅嘉木看到燕雙栖的狀态突然之間變得如此糟糕,他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 想來想去只能想到燕雙栖是被這個殘忍的故事吓到了。

這點小事也能吓成這樣。

omega果然都是脆弱的生物。

刻板印象又增加了呢。

這麽想着, 羅嘉木便安慰道:“你也別怕,魏總現在已經好多了,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崩潰了。”

說到這裏, 羅嘉木想到魏歇近期越來越穩定的狀态,真心實意地向燕雙栖道謝:“真是太感謝你了,如果不是你,魏總現在只怕更難過。”

燕雙栖勉強地笑了笑作為回應,但他的眼底卻找不出一絲笑意。

******

于是,當魏歇終于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 看見的就是坐得離他老遠一臉冷漠的燕雙栖。

燕雙栖坐在沙發上, 距離他的距離好似有十萬八千裏。天色漸暗, 陰影明滅地打在燕雙栖的側臉上,襯得他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冷漠,

這還是魏歇第一次在燕雙栖這裏受到這樣的冷遇。

以往的燕雙栖乖巧到像是世界上最黏人的貓,只需他一個眼神,燕雙栖就知道他要什麽。

那時候的魏歇心想, 有燕雙栖在他身邊也不錯。燕雙栖乖巧聽話,留他在身邊再合适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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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 燕雙栖離他那樣遠,好似他們之間有一條楚河漢界, 任魏歇如何努力, 都跨不過這條天塹。

也不知怎麽的,魏歇的心裏瞬間一慌。

他忍不住問:“雙栖?你怎麽了?”

我都醒了, 你怎麽還不來給我親親抱抱舉高高?

魏歇想,也許燕雙栖只是累了,只是他還沒有發現他醒了而已。

所以,我都開口叫你了,你怎麽還不來給我親親抱抱舉高高?

然而面對魏先生如此隐晦的請求,燕雙栖只是懶懶地擡了擡眼皮,懶洋洋地說了一聲:“哦。”

像是一只突然對世界都失去興趣的貓,懶得理它的鏟屎官。

魏歇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冷遇弄得頭腦發懵,他一臉的莫名其妙:“雙栖?”

燕雙栖打住了他的話,他說:“魏先生,王導給我發來消息了,說劇組在趕進度,讓我回去拍戲。”

其實王新豐才不會催他,是燕雙栖主動提出的要去劇組。王新豐在收到燕雙栖要回劇組的申請後,還十分貼心地說:“其實進度也沒有那麽趕,你可以多休息幾天。”

只是燕雙栖實在是休息不下。他現在一停下來,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

魏歇其實沒有喜歡他,對他好不過是知道“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明明《協議男友合約》上把一切都說好的,他們之間只是普普通通的雇主和雇員的關系。只是工作內容有點超乎常理,所以才多了一層“男友”的外衣。

但外衣就是随時都能脫下的東西,再光鮮亮麗的外衣,也改變不了事物的本質。

一切都不過是燕雙栖的自作多情,是他想得太多。

都怪魏歇,明明對他沒有那樣的意思,為何表現出一副喜歡他的樣子,還讓燕雙栖誤以為他真的很喜歡他?

呸,這些只知道和救護車結婚的混蛋alpha!

燕雙栖氣得将懷中的抱枕一扔,轉身就出了門。

剛剛醒來對一切都一臉懵逼的魏歇:“???”

不是,有沒有一個人能來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麽?

有。

羅嘉木先生就這樣被抓了壯丁。

面對自家老板十分不符合人設的一句“我是不是惹雙栖生氣了”,羅嘉木一瞬間懷疑自家老板被某個戀愛腦魂穿了。

不過也不是,畢竟自家老板好像很久之前就被戀愛腦魂穿了。

羅嘉木維持着一臉淡定的表情,十分符合他精明能幹的特助形象:“可能吧。當時燕先生給我打電話,我到那的時候,就看見總裁你躺在地上,燕先生也被你連累得摔倒了,手掌中都是血。”

魏歇瞬間皺起了眉:“他受傷了?嚴重嗎?怎麽沒告訴我。”

老板你剛醒,我去你夢裏告訴你啊。

要是真有一個人能進去你的夢裏,那個人肯定是燕先生,而不是我。

陡然發現自己在老板心中的地位已經越來越低,羅嘉木難得覺得紮心。

但他還牢記自己的職責,因此認認真真地回答魏歇的問題:“已經看過醫生了,醫生說沒有太大的問題,只要按時換藥消毒就好。”

本來也沒多大點事,同樣的傷口換在他身上,貼個創可貼的事,連醫生都不用看。

但是那是老板放在心尖尖上的omega,羅嘉木只恨燕雙栖沒能去做個外科手術再把手包成粽子。

“他肯定是因為這件事生我的氣了,我在昏迷之前肯定對他不好。”

魏先生覺得自己已經想通了燕雙栖冷淡的緣由,他把被子一掀就要下床:“我去找他道歉。”

******

燕雙栖正在背劇本。

下一場戲是他的獨白——

被人誤會和洋鬼子狼狽為奸,裴松醪一夜之間從人人追捧的戲曲名伶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賣國賊,甚至那些曾經對他懷有不該有的心思的人用最下流的語氣揣測他。

裴松醪無意間聽到了這種話,聽到他放在心尖上的少年蔚玉泉也在大罵他“不知廉恥”。

與此同時,門前冷落鞍馬稀的落差也刺激着他,裴松醪便在後園的梨樹下買醉。

裴松醪的醉酒戲一共兩場,上一場已經拍過了。

那時還是裴松醪最得意的時候,人人追捧,愛人心悅,裴松醪連頭發絲都散發着開心的情緒。

那一場醉酒戲裏,裴松醪意氣風流,仿佛世間萬物都唾手可得。

可是這一場醉酒戲,燕雙栖要刻畫的是一個失意人。

酒入愁腸,裴松醪只覺得滿嘴苦澀。

他拈起蘭花指,輕輕唱了一句:“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戲腔婉轉,曾經他的一句戲能讓五陵少年拍手叫好;可是現在,他們聽到他的名字,只會說他“無恥之尤”。

可是,他又做錯了什麽呢?

過往的一幕幕掠過心頭,裴松醪想,他還不如醉死花間。睡了,就什麽都不用想了。

酒水滑過胸膛,沒入衣襟。

“卡!”

王新豐拍着燕雙栖的肩膀,一臉欣慰:“不錯啊,我還擔心你離開劇組太久沒法進入狀态。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演得非常好!”

燕雙栖臉上含笑:“謝謝王導。”

王新豐道:“去休息吧,別累壞了。”

侯凡凡給燕雙栖披上外衣,問:“燕哥,回酒店嗎?今天沒戲了,你好好休息吧。”

燕雙栖點點頭。他的情緒消耗得有些大,他确實需要休息。

燕雙栖回到休息室換衣服,然而他一打開休息室的門就愣住了。

沙發上坐着一個人。

他穿着一絲不茍的正裝,臉上看着卻多了幾分憔悴,與以往意氣風發的樣子差了太遠。

竟是許久未見的蘇景辰。

侯凡凡小聲叫了一聲:“燕哥……”

這句“燕哥”也叫醒了原本還在發呆的蘇景辰。蘇景辰站起身,原本灰暗的雙眸在看見燕雙栖的那一剎那,迸發出刺眼的鮮活。

蘇景辰叫他:“雙栖,你終于來了。”

侯凡凡拽了拽燕雙栖的袖子,示意他趕緊離開。

笑話,葉弘至可是特意叮囑過他,他的工資是魏總開的,絕不能讓別的野alpha撬了魏總的牆角。

燕雙栖轉身卻對他說:“你先離開。”

“燕哥?”

侯凡凡正不解,就看到燕雙栖沖他做了一個口型:“秦桑河。”

侯凡凡瞬間就明白了。

蘇景辰是個alpha,而他卻是個beta。如果一會兒他們打起來,他一個beta肯定打不過一個alpha,只有秦桑河才能阻攔蘇景辰。

這麽想着,侯凡凡沖着蘇景辰威脅了一句“你不準欺負燕哥”之後就連忙跑開了。

只剩下燕雙栖和蘇景辰,燕雙栖皺着眉看他:“你來做什麽?”

自從上次在《恐怖古堡》,燕雙栖沖着蘇景辰放了一段狠話之後,蘇景辰就乖乖地離開了,之後再也沒有出現在燕雙栖的面前。

燕雙栖還以為這兄弟學乖了,但沒想到蘇景辰竟然還會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還是以這樣一副憔悴但又深情的模樣。

燕雙栖“啧”了一聲:“你不是來借錢的吧?”

如果是倒還好,如果給錢就能上蘇景辰別再來煩他,燕雙栖很願意破財消災。

然而蘇景辰真不是來借錢的,所以當他聽到燕雙栖這樣一句堪稱侮辱的話後,臉上的血色在瞬間就褪了幹淨。

他苦笑一聲,說:“你果然還在恨我。”

燕雙栖:“???”

兄弟你別給自己加戲啊!

燕雙栖一本正經地為他自己澄清:“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然而他的肺腑之言在蘇景辰眼裏只是心口不一的證據,蘇景辰無視了燕雙栖所有的實話,說着自己認為最動聽的情話:

“雙栖,爺爺答應了,我可以娶你了。”

燕雙栖:“???”

啊?話題怎麽就到這了呢?

“雙栖,你很開心,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等了這一天很久了吧。”

燕雙栖:“……”

并不是,從來沒有期盼過呢。

燕雙栖打斷蘇景辰的話:“我覺得你可能……”

然而他的話亦被蘇景辰打斷:“雙栖,我知道,過去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我會改,你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好嗎?我以後會對你好的。”

門外,匆匆趕來的魏歇将寫一段話都聽在耳中。他就站在門前,手還放在把手上。

只要他一個用力,他就能打開這扇門,讓門內那個愚蠢的、竟然敢觊觎他的寶貝的alpha滾遠一點。

可是他沒有力氣。

因為燕雙栖沒有拒絕。

實際上被蘇景辰堵得一時之間都忘了應該說什麽的燕雙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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