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祺擡手推門的動作一頓, 愣在了原地。
然而，門內的人并不知道此刻正有人在偷聽。
那道對他來說并不算特別陌生的聲音還在繼續：“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但是你該知道, 爸爸是不會害你的。有了繼承人, 你還怕以後公司可能會落到別人手裏麽？”
空氣中一片靜默，不知過了多久，白祺才聽見彥卓的回答。
他嗤笑一聲, 意味不明地反問道：“是麽？”
緊接着, 一道沉沉的嘆息聲響起。
“我知道，你還在為那個孩子的事情怪我。但是, 無論你相信與否, 在他的生母帶着他找上門來之前, 我确實是真的完全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那完全只是一個意外。畢竟我跟你母親的婚姻關系一直很穩定，也始終把你視為唯一的繼承人。即使你分化成了Omega，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公司交給除你以外的人。”
彥卓像是聽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笑話似的, 居然輕輕笑了起來，“其實, 我一直很好奇一個問題。”
他的語氣很誠懇，一點憤怒和怨怼都沒有, 像是真的在誠心發問一般。
然而, 以白祺對他的了解, 他此刻的心情絕對稱不上美妙, 甚至已經隐隐到了爆發的邊緣。
“‘對外就說是你的Omega情人生的, 不影響你的名聲, 也不影響集團的股價’, 還有‘即使你分化成了Omega’……在你眼裏, Omega就是這麽上不得臺面，這麽見不得人的麽？”
不待對方回答，彥卓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不對，或許應該換個問法。如果我現在公開我是個Omega，而且已經被Alpha終身标記過了，股價真的會跌到谷底麽？我還真的挺想試試。不如，現在就在集團官網上修改一下我的官方資料？”
他越說越起勁，說到最後，已經透出了一股子狠勁兒。
砰地一聲，沉悶厚重的撞擊聲響起，而後便是一聲怒吼，夾雜着急促的喘息：“你敢！”
“拍得挺疼的吧？這桌子可是實木的，您老人家悠着點。畢竟我也不想集團一夜之間連爆兩則新聞，未免對股價太過不利。就是不知道，董事長離奇受傷和總裁自曝Omega身份，到底哪個能登上頭條。”
“你……你！好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你別忘了，你老子我還沒死，股權還握在我手裏！把我惹急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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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董事長，你似乎沒有這個權力。想要罷免我，起碼得通過董事會的同意吧？需要我擺事實列數據提醒你，自從我上任以來，集團的規模擴大了多少，主營業務的市場份額提升了多少，大家手裏的分紅翻了多少倍麽？利用完了，才想把我一腳踹開？異想天開。”
他這話一出，裏面頓時又響起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似乎是什麽東西被掃落在了地上。
白祺聽着他們兩人的對峙，有些緊張地握住了門把手。
彥卓說得沒錯，董事長彥明睿放權已久，彥卓的工作成果大家都看在眼裏，又有不少股東已經轉向了彥卓這個板上釘釘的繼承人，想罷免他絕沒有那麽容易。
但即使彥明睿已經提前過上了退休養老的生活，在彥卓接班之前，他那麽多年打拼的根基也不是風一吹就會倒的。
這父子倆要是真的鬧起來，最後只能是兩敗俱傷，白白讓別人撿了便宜。
想到這裏，他深吸一口氣，擡手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彥明睿像是沒想到竟然有人敢不長眼地在這個時候來打擾，語氣頗為不善地問：“誰！”
白祺故作沒聽出這聲音不屬于彥卓的樣子，微微揚高了聲音道：“總裁，是我。”
彥卓果然聽出了他的聲音，猛地直起身來：“進來。”
白祺推門進去，面不改色地精準避開了滿地狼藉，又微微驚訝地喚道：“董事長？您也在。”
以往他總跟在彥卓身邊，當然也少不得要跟彥卓的親生父親接觸，彥明睿對他的态度也一直不錯。
這次也不例外，他看了一眼白祺，表情緩和了些，微微點頭：“聽說你被調去外地做項目了？”
白祺抿唇一笑，應道：“是，因為是跟方氏合作的項目，明天還有一場兩邊團隊的聯合彙報，所以我提前回來，跟總裁報告一下進度，順便商讨一下明天的事宜。”
彥明睿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打了個轉，指點道：“方氏，那是一窩的狐貍，狡猾得很。你跟他們打交道，記得把心眼留足了，別着了他們的道。”
他這話看似是對着白祺說的，白祺也認真地應下了，可在場的三個人都心知肚明，這個“你”指的可不止白祺一個。
白祺這一打岔，正在氣頭上的兩個人也逐漸冷靜下來，不過也可能是因為這父子倆都挺會裝，彥明睿尤甚。
離開的時候，彥明睿甚至還态度溫和地拍了拍彥卓的肩膀，又對白祺和藹地颔首示意了一下。
要不是剛剛他們的争吵怒吼猶在耳畔，地上這一片狼藉還明晃晃地擺在這裏，白祺恐怕真要以為剛剛在門外聽到的那些只是自己的幻覺。
确認彥明睿離開之後，白祺鎖上門，剛一轉身，就落入了一個萦繞着熟悉氣息的懷抱。
“怎麽突然回來了？”
彥卓的聲音很低，聽起來情緒也不太高。
白祺握住他的手，輕輕拍了拍，“不是說了嗎，明天有聯合——”
話沒說完，彥卓就在他頸側輕輕咬了一口。
“你知道的，我不是想聽這個。”
白祺無奈一笑，坦白道：“好吧，本來是想給你個驚喜。”
“沒想到，反而變成了你自己的驚吓？”
“其實也還好，沒有太被吓到。”
畢竟他也是見過不少大場面的人了，一點家庭紛争而已，還不至于讓他驚慌失措，不然他也不會輕易貿然闖入，卷進他們父子倆之間的這場戰争了。
彥卓嘆了口氣，“還好你及時進來了。”
不然他正在氣頭上，還不知道會因為自己的口不擇言，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白祺轉過身來，拍了拍他的肩，“別太難過了。”
“我沒有難過。”
彥卓下意識地反駁道。
白祺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在這樣的視線裏，彥卓很快就堅持不住了：“好吧，有。不過，只有一點。”
“可是你說得一點都沒有錯。你現在的優秀，你所有的成就，都不是由你是一個Alpha或是一個Omega來決定的。”
感受到彥卓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白祺安撫地攥緊了他的手。
“我的意思是，即使公衆知道了你其實是一個Omega，你的事業，你的成績，你的口碑，也是完全無法被抹殺的。你明白嗎？”
一個企業固然需要一個優秀的形象代言人，但從未有人規定，這個優秀的形象代言人必須要是一名Alpha。
甚至在Omega保護法日益完善，公衆反歧視意識日漸增強的今天，這種想法其實是很危險的。
可是白祺知道，這不是彥卓能夠左右的。
他沒有辦法的。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從小就被灌輸着一定要成為一名優秀Alpha的意識，身處的圈子又普遍都抱着Alpha地位高于Beta和Omega的想法，彥卓既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分化結果，也沒有辦法改變其他人的想法。
他能改變的只有自己。
彥卓只能讓自己變得強大，變得無堅不摧，又變得謹慎小心。
對外公開自己是一名Omega，真的會影響集團的股價麽？
Omega企業家并不少，接手家族企業并且發揚光大的Omega也不在少數。
只是因為人數比起Alpha來說要少一些，所以無法打破某些人根深蒂固的偏見。
但當周圍的每一個人都這樣說，當所有人都對他灌輸着這樣的觀念，選擇僞裝成一個Alpha，也就成了彥卓最安全的選擇——他不想因為自己一個人，影響到整個集團的發展。
“我曾經……想過要摘除腺體，就算不能變成一個Alpha，起碼能不受信息素的影響。”
白祺聽見彥卓小聲地開口。
他下意識攥緊了彥卓的手腕。
腺體摘除手術，不僅不可逆，而且還會對Omega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
彥卓意識到他的緊張，連忙補充道：“在遇見你之前。”
遇見白祺之後，雖然白祺只是為了讓他死心，才一直告訴他自己不喜歡AA戀，更想要一位Omega伴侶，卻也陰差陽錯地改變了彥卓的想法——他喜歡Omega，沒有比這更讓彥卓高興的事了。
白祺輕輕松了口氣：“不要做傻事。再說……你都已經是我的Omega了。”
這句話讓彥卓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他難以自制地彎起唇角，回應道：“你說得對。”
如果他當時摘除了腺體，那很可能這一輩子都追不到他心愛的Alpha，更別提能跟他的Alpha做那樣快樂的事了。
他收緊了抱着白祺的手臂，兩個人靜靜地相擁，直至趙錫來敲門，給彥卓送來一批緊要的文件。
彥卓和趙錫談公事的時候，白祺就在一旁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半晌，彥卓終于忙完手頭的事情，扭頭去看白祺的時候，卻見他手上拿着一摞照片，正對着照片發呆。
彥卓看着那摞照片，瞳孔一縮。
“……！”
他猛地站起身，解釋道：“這是老頭子帶來的，我一眼都沒看！”
作者有話說：
小白：嚴肅.JPG
彥總：緊張.GI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