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彥卓在周末雙休前一天過來, 本來是想着至少能跟白祺一起過一個周末的。

然而,将近周六早晨才昏沉入睡的他完全沒想到,一睜眼, 白祺居然已經幫他把東西都整理好了, 要趕他回去。

滿是褶皺的床單分明還留着兩人體溫的熱度,彥卓的心卻像正處在零下二十度的寒冬那樣冰冷。

白祺的舉動很冷酷,理由卻很充分:“我下午跟物流公司的負責人有約, 你留在這裏我也陪不了你, 所以不如早點回去,把昨天曠的工補上。”

彥卓:“……”

說好的“也很想”他呢?

難道就是這麽想他的嗎!

彥卓往床上一趴, 說什麽也不肯動彈:“你們又不會談一整天, 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我們還有今天晚上, 和明天一整天可以約會。”

白祺欲言又止道:“晚上還約了方令純那邊的人,畢竟是合作,要定期溝通交流。”

“……你是一點都不休息的麽?”

“早點忙完這裏的事情, 我就能早點回家了。”

“回家”這個詞讓彥卓很滿意,但他還是忍不住叮囑一句:“別把身體累壞了, 得不償失。”

“我的身體好不好,你不是檢查過了?”

這話讓彥卓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回想起昨晚白祺的表現, 他的耳朵一瞬間就紅透了。

“還……可以。”

白祺盯着他看了一會兒, 俯身親了一下他紅透的耳尖:“回家吧, 下次別在工作日跑過來了, 公司事情那麽多, 你也別總是曠工, 對公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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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對公司不好, 對他也不太好。

萬一彥卓又一次破産, 他又回到他們戀愛第一天,那他現在的努力不就打水漂了嗎?

一聽他說起這個,彥卓便又想起那晚的那個夢來。

“你……”

夢裏那個冷酷地甩開他的手,跟他說分手的白祺,跟現在這個溫柔淺笑望着他的白祺也太不一樣了,所以彥卓很難不迷信一下——畢竟,大家都說,夢跟現實是反過來的。

說不定現實是他不僅沒破産,還成為了世界首富,成功迎娶白祺回家呢?

可是,按照白祺以往用盡手段、苦口婆心勸他努力工作的表現來推測,這似乎又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白祺看出他有話想說,便也耐心地應着:“我?”

彥卓想了想,還是決定有話直說,于是坦誠道:“如果有一天,我破産了,你會怎麽做?”

“……”

白祺忍不住微微睜大了眼睛。

“你怎麽會突然想到這回事?”

按照他對彥卓的了解,彥卓在破産之前,一直是打死都不相信自己有一天可能會破産的。

畢竟彥氏集團家大業大,經營領域涉獵頗廣,經歷過幾波金融風波都屹立不倒,不說手握巨額財富的彥卓了,就連彥氏的員工和股民也很難提前想象到這種可能。

彥卓也不太好意思坦白,自己是因為一場莫名其妙的夢就開始胡思亂想,于是随手扯了個擋箭牌出來:“前幾天在新聞上看見一家小公司被法院裁定破産了,所以我就忍不住聯想到了自己。”

白祺懷疑地看着他。

這難道就是……兔死狐悲?

可是小微企業的風險抵禦能力本就要弱上很多,彥卓為什麽會因為他們破産而聯想到自己?就算要類比,也應該類比王氏、方氏這些大集團才對。

以前把王富貴搞到淪落街頭賣冰棍的時候,他也沒見彥卓有多物傷其類。

彥卓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并沒相信,連忙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又重複了一遍:“你會怎麽做?”

“我會——”

白祺刻意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拉長了聲音,直到彥卓有些緊張地支起身,才笑道:“會努力賺錢養你。”

他之前确實就是這樣做的。

雖然彥卓即使破産,也沒到需要他養的份上,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彥卓卻并沒有因此就放松警惕,繼續确認道:“即使我破産了,我們也會一直在一起,對麽?”

這一次,白祺卻沒有立刻給出肯定的答案。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複雜到連彥卓都不大能看得懂。

良久,白祺才很勉強似的笑了笑:“會的。”

如果彥卓真的又一次破産,他們真的還會有再一次重來的機會嗎?他不能保證,卻也不想說掃興的話讓彥卓擔心。

彥卓:“……”

他為什麽覺得,白祺是在騙他?

雖然他覺得白祺不可能是這種人,但是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他就突然産生了很強烈的憂患意識。

這樣想着,他便也不賴在這兒纏着白祺,只跟白祺讨了幾個吻,就乘最近一班飛機回到了H市。

白祺下午跟物流公司負責人的洽淡很順利,口頭敲定了一些合作條款,又約好了在工作日到公司去簽署正式的合約。

然而,跟方令純那邊的人交流起來,就沒這麽順利了。

對方先是姍姍來遲,而後翹起二郎腿,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有意無意地抱怨道:“周末還要加班,咱們這一行可真夠累的。”

聽起來像是随口抱怨工作繁累跟他套近乎,實則是在埋怨他約自己周末談公事。

白祺跟在彥卓身邊的時候見識過無數冷嘲熱諷明槍暗箭的招式,完全不把他這點陰陽怪氣放在眼裏,只淡淡道:“沒辦法,工作日抽不出空來,下周又要跟大老板們彙報,比起周末加個班,還是一不小心被降職,甚至直接丢了工作更痛苦。”

這人他已經約了大半個月了,每次約在工作日都推說有要事在身,實在騰不出空來,所以才一直拖延到了現在。要不是下周就要回總部報告項目進度,恐怕現在還見不到他的人。

聽他提起大老板,那人的表情也毫無變化,看起來對方令純毫無畏懼。

只是看得出來,他還是對白祺的語氣挺不爽的,又開始挑別的刺:“我以為,都周末了,咱們能約個酒吧飯局什麽的邊玩邊聊呢,沒想到還約在公司。你們彥氏集團的員工,都這麽一本正經的嗎?”

白祺臉上禮貌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目光也銳利許多,“那倒不是。只是我被調來主持這個項目之前,一直是跟在我們總裁身邊做事的。我們大老板嘛,你應該也聽說過,在業內是出了名的一絲不茍、雷厲風行,我也就耳濡目染的,變得正經了不少。他從來不去酒吧之類的地方談公事,也不準我去。要是讓他知道了,我可能就——”

他微妙地截住了話頭,抿唇一笑:“咱們可以談正事了吧?早點談完,也能早點回去休息。”

一聽說他從前是跟在彥卓身邊做事的,那人頓時微微坐直了身子,态度也好上了許多,接下來的談話也就不那麽費力了。

說是合作項目,其實兩邊的團隊只是在必要的環節進行資源共享和技術交流,就連辦公地點都不在一處,距離還有點遠。

方令純當初锲而不舍地找上來尋求合作,最重要的一點原因就是彥氏以往就有很多在當地發展不錯的分公司,對各地的營商環境和經濟狀況比較熟悉,打通新的業務鏈也不太困難。

誠然,對方在他們加入之前就已經為項目奠定了基礎,但是從白祺的角度來看,他們這個“後來者”付出的工作量并不比對方少,甚至因為涉及到動用自身資源和技術人力,他們的投入已經隐隐超過了對方的投入。

雖然白祺手下的團隊并不特別在意這件事,因為這是他們的本職工作,也是他們傾注心血希望看到成果的作品,但白祺站在彥卓的角度,站在彥氏總部的角度,是沒法允許這種情況持續下去的。

理由很簡單,任何一段合作關系,他都不能讓彥卓、讓彥氏集團吃虧。

但項目已經開始運作,當然也不能因為利益不均就叫停。

所以現在只有三種解決方法——要麽方氏加大投入,要麽彥氏減少投入,要麽維持現狀,更改雙方的分成比例。

最後一個選擇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單方面提出更改合約是很不道德也很不明智的決策。

而他和對方團隊負責人的這場談話很關鍵,關鍵在他們共同的工作總結,能否用來證明己方的投入高于對方,己方的投入與收益并不對等。

出乎他的意料,這件事比他想象中容易得多——

這人看起來對這個項目知之甚少,一些基礎的數據他都完全沒有概念,全程說過最多次的話就是在白祺總結之後,毫不走心地應道:“對,沒錯,是這樣。”

“好,那我們下周就這樣給兩位大老板報告。”

最後,白祺臉上挂着真心實意的笑容,速戰速決結束了這場會面。

他今天上午之所以毫不留戀地趕彥卓回去,是因為,他下周就要回到闊別已久的H市了。

當初雙方約定的合作條款,其中一條就是雙方團隊負責人定期共同彙報項目進度及成果。

彥卓昨天急匆匆地趕來,他就猜到了,彥卓應該早已經把這回事忘在了腦後。

不過他并沒有提醒彥卓,是因為他很喜歡看彥卓磨磨蹭蹭賴着不肯走的樣子,覺得這樣的彥卓很可愛,也是因為想到時候突然出現,給彥卓一個驚喜。

周三早上,他先去辦公樓轉了一圈,處理了幾件要緊的事情,然後才在大家熱情又依依不舍的道別中趕去了機場。

回到總部大廈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一路偶遇了許多面熟的同事,大家都又驚又喜地跟他打了招呼:“好久不見了,在外面做項目很辛苦吧?看你,瘦了這麽多。”

白祺有些開心,又有些擔心地跟他們簡單寒暄了幾句。

開心是因為大家還沒忘記他,擔心是因為再這麽耽擱下去,估計彥卓很快就要聽說他回來了,那不就沒有驚喜了嘛。

白祺一路跟熟人寒暄着打招呼,總算到了頂樓辦公室,卻見一向緊閉着的總裁辦公室門,此刻留着一條縫隙。

他輕手輕腳地走近,想看看彥卓此刻正在做什麽。

就在他靠近門邊的那一刻,一道嚴厲的男聲傳入了他的耳朵——

“這個Alpha,年輕、聰明、健康,有學識、有能力、有家世。最重要的是,他還願意沒名沒分地跟着你,一輩子不被承認生父地位也無所謂。到時候有了孩子,對外就說是你的Omega情人生的,既不影響你的名聲,也不影響集團的股價,還白得一個年輕的Alpha情人和繼承人,這不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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