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白祺對此自然沒有意見, 但因為大家平時都忙于工作,很難尋到機會全員齊聚,因此商議之後将時間定在了一個月之後的一個周末。

彥卓給周姨找了新的住處, 把她從彥家大宅接了出來之後, 周姨就又回到了他們的小家,照顧他們的日常起居。

周姨畢竟是把他從小照顧到大的,彥卓早就習慣了她的存在, 因此之前換了鐘點工來做家政之後, 他始終都覺得不太自在。如今兩人冰釋前嫌,就連白祺都能感覺到, 他們在家裏的生活質量直線上升, 各方面都被打點得妥妥帖帖, 絲毫沒有後顧之憂。

這天晚上, 周姨忙完了手頭的事情,剛告辭準備回家去,白祺卻突然喊住了她:“周姨, 今天就別回去了,在客房睡一晚吧。”

外面正電閃雷鳴, 下着瓢潑大雨,明明剛到傍晚時分, 天色卻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這樣惡劣的天氣實在不宜出行, 更何況周姨年紀也不小了, 更應該注意安全。

周姨一愣, 旋即去看彥卓的臉色。

這間房子不同于彥家大宅, 向來只有彥卓和白祺兩個人住着, 就連彥卓的好友都從來沒有留宿過, 她怕彥卓不樂意。

彥卓察覺到她的注視,微微點了下頭:“聽他的吧。”

入夜,窗外的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噼裏啪啦沖擊着窗戶,彥卓被吵得難以入睡,輾轉反側半天,又怕吵到已經熟睡的白祺,只好輕悄悄地起身下樓去書房看會書。

他已經被白祺督促着養成了定期看書的習慣,書房裏不僅有種類齊全的商業書籍,還有各個領域各個行業的最新期刊雜志。白祺忙着創業,沒有太多精力關注這些,他便将自己的讀後感分享給白祺聽,慢慢居然也從中找到了獨特的樂趣——白祺全神貫注地望着他,聽他高談闊論,投過來的目光還時不時流露出一點崇拜和欣賞的樣子,實在是太讓他心滿意足了。

而知識,無論到什麽時候都是絕對有用的。

這一年來,白祺帶領團隊一手締造了一個商業奇跡,在業界一夜成名的時候,彥卓也并沒有止步不前。

憑借對當前經濟形勢和新興産業的深刻認知,彥氏集團大刀闊斧地挺進了數個不被人看好的新興産業,雖然一度被外界評判“冒進”,被董事會橫加阻攔,但年終的財報不會騙人——那些被所有人都認為是花錢打水漂的項目,都取得了不錯的收益。而這畢竟只是剛開始,如果繼續保持這樣的态勢前進,這些尚未開發完全的領域,彥氏集團都将保持絕對主導的龍頭地位。

這些決策能夠無視公司裏那些老家夥的阻攔而得以順利實施,離不開彥卓先前因為白祺“被迫”離開公司而選擇奪權的舉動,所以白祺至今也沒有告訴他真相,只覺得這樣的誤解能激起他的鬥志,似乎也不錯。

至于彥明睿的怒火,那群老頑固的刁難,還有其他亂七八糟心懷不軌的人到底作何感想……又有誰在乎呢?

彥卓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下了樓,突然腳步一頓,轉向了某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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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裏似乎有人。

窗外風雨交加,室內一片漆黑,驀地出現一個人影,實在是有點瘆人。

好在彥卓并未入睡,腦子還清醒着,很快記起今晚他們把周姨留了下來,于是試探着出聲喚了一聲:“周姨?”

“……少爺。”

客廳的燈很快亮了起來,周姨從沙發上站起身,看起來頗有些手忙腳亂。

“……怎麽不去休息,在這裏坐着?”

還好他膽子夠大,不然還真會被吓一跳。

明亮的燈光下,周姨臉上的愁容一覽無餘,比起彥卓記憶中的她,已經難掩老态。

也許是因為深夜更容易讓人卸下心防,又也許是因為今晚的留宿讓她有所觸動,周姨看着彥卓,突然擡手抹了抹眼角:“少爺,你還怪我嗎?”

彥卓看出她心結仍然沒有解開,便知道要認真談一談才好,便踱步到她面前,擡手指了指沙發示意她坐下:“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都是過去的事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大約因為自己心中也沒有一個确定的答案。

周姨坐了下來,手卻不自覺攥緊了上衣下擺,這是一個很緊張的姿勢。

“當初是我不好,但我是真的沒辦法,我當時是彥家的人……”

彥卓沒有打斷她,她卻突然自己止住了話頭,不再往下說了。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也晚了,但我心裏始終有愧疚,而且現在少爺幫我脫離了彥家,以後我也沒什麽可怕的了,所以有一件事,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跟少爺說清楚。”

白祺長時間早起養成的生物鐘讓他在天還沒完全亮的時候就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他習慣性地往身旁一看,卻沒有看到睡得正香的彥卓。

白祺瞬間清醒了不少,翻身下床一路尋過去,才在書房找到了正望着窗外發呆的彥卓。

他沒有刻意放輕腳步,但一直走到了彥卓的身後,彥卓都沒有留意到他的動靜。

“這是怎麽了?”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彥卓才驀地回過神來,仰起頭對上了白祺關切的目光。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白祺被他臉上的憔悴驚到了:“你一夜沒睡?”

一直坐在這裏發呆?

發生什麽事了?

彥卓的心理承受能力一直很強,就連破産也沒有讓他變得頹然,所以白祺根本想象不到他會為了什麽事情變得這樣憔悴。

“昨晚……”

彥卓剛一開口,別說白祺了,就連他自己都為這沙啞得厲害的聲音停頓了一瞬,緩了一緩才繼續道:“昨晚,周姨跟我說了一件事情。”

白祺二話沒說,先出去給他倒了一杯水,回來看着他喝下去之後才配合着問:“什麽事?”

周姨能跟彥卓說的,而白祺又不知情的,大概率是彥家的事情。

果然——

“彥越……就是老頭子偷偷養在家裏的那個私生子。”

這是白祺第一次聽說那孩子的名字,頓時不由自主地展開了聯想。越字,代表着什麽呢?代表着彥明睿希望這個私生子超越自己的長子,成為更優秀的接班人?

然而彥卓的下一句話,很快就讓他無暇考慮這些細枝末節了。

“他的生母,很有可能是昌越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

白祺動作一滞,不可置信地反問道:“誰?”

彥卓閉了閉眼,近乎自虐般地重複了一遍:“他的生母,是昌越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

這次連“很有可能”這種推測性的用詞都省去了,說明這件事幾乎百分百是真的。起碼彥卓已經對這件事深信不疑了。

“怎麽可能……昌越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不是生了怪病一直在國外休養,最近才回國露了幾次面嗎?她哪裏有——”

話還沒說完,白祺便瞬間反應了過來,驀地止住了話頭。

從他成為彥卓的助理那一天開始,他便知道,昌越集團作為彥氏集團最大的原料供貨商和産業合作商,是他必須要提醒彥卓時刻記得精心維護關系的對象。所以無論是逢年過節例行的禮物打點,還是平時的生意往來,昌越集團都始終被奉為上賓重點關照。

昌越集團董事長沈昌越,年過四十才得了一個女兒,寶貝得跟什麽似的,取名沈珍玉,一聽就知道是被父母嬌養着寵大的女孩兒。

沈珍玉作為偌大一個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以沈昌越的年紀來看,又不大可能再生出一個繼承人來了,所以沈珍玉從小就備受關注,被坊間小報稱作“昌越公主”、“天之驕女”,就連在學校參加文藝彙演都能被大幅報道,險些沒誇上了天。

然而,這些都是她成年以前的事了。紅心邵仙兌讀佳

沈珍玉十八歲生日那天,沈昌越為獨生女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成年禮宴會,當時出席的賓客彙集了各界名流,也不乏高官權貴。當天沈珍玉盛裝出席,身上佩戴的首飾被有心的媒體扒出來,件件都是有價無市,價值連城的藏品。

可是這場宴會之後不久,沈珍玉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大衆視野,直至有媒體再三采訪,昌越集團才出面回應,說沈珍玉患上了一種罕見的病症,已經被送往國外治療休養了。

一時間外界流言四起,什麽樣的猜測都有。

不過時間是最管用的工具,盡管當時大家對此議論紛紛,但在數年之後,基本就都已經相信了這個說法,只記得昌越集團還有個繼承人在國外養病了。

白祺努力消化着這個消息,遲疑着問:“但你當時不是找人查到了,他的生母是一個代言過集團産品的小明星嗎?”

彥卓冷笑一聲:“要是他從一開始就想好了找人打掩護,我們哪有那麽容易碰到真相。”

如果不是周姨對他心懷愧疚,知道他是為了私生子的事情對她心生嫌隙,那就不會冒着被發現的風險去每天盯着那個私生子,然後發現他偶爾會被接出去見什麽人,大宅也經常有奇怪的訪客。

如果他沒有主動把周姨接回來,又幫她安置好新的住處,讓她知道自己已經擺脫了彥家的控制,周姨也不會既感動又內疚,去做了一件她此前想都沒敢想過的事——借着打掃的機會去書房偷聽主人家和那個奇怪訪客的談話。

就連昨晚,如果沒有那場大雨,如果白祺沒有好心把她留下來,如果彥卓沒有失眠下樓正撞見心事重重的她,她都未必能下定決心,出賣曾經的雇主。

所以彥卓用的詞不是“查”真相,而是“碰”。畢竟曾經的他,在查到彥越的生母是一個被彥明睿金屋藏嬌的小明星的時候,就停手沒有再深查下去了。

如今驟然得知真相,比起憤怒和失望,彥卓心裏更多的竟然是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無論如何,彥越姓彥,一旦他日後接手了彥氏集團,沈昌越又只能将公司傳給獨生女沈珍玉,那麽等她再交到彥越手裏,一場商業合并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了。彥明睿野心勃勃想要擴張的商業版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手。

怪不得,怪不得寧可冒着被人發現的風險,也要帶回家中親自教養。

否則一個小小的私生子,偷偷養在外面也就行了,他們身邊也有不少這樣的例子,何必要費這樣的力氣?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白祺看着他難看至極的臉色,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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