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婧的辦事能力一如她那風風火火的性格，不到兩個小時，沈楓就已經躺在了晨安醫院的私人病房中，接受了私人醫生的診斷。只是結果和市一醫院的一樣。

但這裏醫生護士的态度明顯比市一醫院好了太多。金婧把醫生送出去，護士給沈楓弄好了點滴裝置，又貼心的把窗簾的白紗拉上，室內的光線柔和了下來。

護士問鄭希有沒有其他需要幫忙的，鄭希無聲的搖頭，護士就出去了。

鄭希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看他們忙碌。他目光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什麽，直到現在無人打擾了，他才站起來，走到床邊去看沈楓。

沈楓一直沒醒過。

醫生也說不清是不是因為摔下樓撞擊所致，一切都要觀察後才能有結果。

鄭希默默的看着，他第一次見到沈楓的時候就覺得這人很兇，眼神好像要把他吞了似的，加上林赫對沈楓的形容，所以他本能的将沈楓劃入了不好相處一類，不想有過多的交集。

可現在沈楓卻因為他而摔下樓，雖然不是他推的，可當時誰都知道，應該是因為他叫了那聲‘姐夫’。

他不懂沈楓為什麽會有這麽強烈的反應，難道是不希望他這麽叫嗎？也對，畢竟從未謀面過，姐姐又死了，他不想聽到這個稱呼也說得過去。

鄭希這麽想着，心裏的愧疚就更強烈了。現在再看，就覺得這人閉上眼的樣子意外的溫柔。

他不由得觀察着床上的人，發現這人左眼下居然有一顆小痣。

确定那不是灰塵後，鄭希自言自語道：“居然長了一顆淚痣，看來你這輩子注定是情路坎坷了，也難怪和我姐變成了這樣。”

“你說什麽？”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所以沒有注意到金婧已經打開了房門，正吃驚的看着他。

鄭希趕緊收回情緒：“沒什麽。”

金婧把門關上，走到旁邊盯着他：“鄭希，剛才我就想問你了，你跟沈總到底是什麽情況？他昨天丢下客戶趕回來見你，怎麽今天一大早就進醫院了？你們這麽多年沒見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動腳的。你知不知道滾下樓梯可大可小？整個集團多少事情等着沈總處理，現在他躺在醫院裏，公司都亂套了。”

金婧發洩似的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鄭希卻聽的一頭霧水：“我和他這麽多年沒見了？你什麽意思？我之前見過他嗎？”

金婧本來還很氣憤，聽到他這麽說，頓時疑惑的打量起他：“你真的是鄭希？”

鄭希還以為她要說什麽：“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可我今天是第一次見他。早上他跟我爺爺吵了起來，爺爺跟我介紹說他是我姐夫，結果他卻摔下樓。但我們誰都沒有推過他，整件事就是這樣！”

鄭希的語氣也不好了，金婧聽完後卻理出了頭緒，猛地抓住鄭希的手臂：“所以你就這麽承認了他是你姐夫？”

她震驚道。鄭希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麽吃驚，姐夫這個稱呼難道叫錯了嗎？難道要他直接叫沈楓的名字才對嗎？他對姐姐是沒有感情，可他還不至于冷血到連一聲稱呼都不願叫的程度。

“是，我叫了，有什麽問題？”鄭希用力掙開手臂。他這幾天的壓力已經夠大了，如今還要被個陌生人抓着責怪。雖然确實是他害得沈楓摔下樓，可這些人能不能說一些他能聽懂的話來怪他？

金婧跟看神經病一樣看着鄭希，但很快的她就整理好情緒，冷靜道：“算了，我只是個助理，有些事也輪不到我管。我通知了沈總的大哥，他正在趕來的路上。你要不要回避下？”

鄭希雖然擔心沈楓，但他眼下還穿着單薄的睡衣。剛才一直專注在沈楓身上，令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早已凍的渾身冰涼這件事。

他道：“那我先回去換衣服，遲點再來看他。你有沒筆，我把號碼給你，如果他有什麽事請你第一時間通知我。”

金婧從公事包裏拿出筆記本，鄭希把號碼寫上。金婧看都不看就合上了本子，把他送出去了。

鄭希在醫院門口攔了輛出租車回家，管家一看他這樣就去浴室放水了，鄭雪卿一直坐在沙發上等他，看他回來後趕緊道：“怎麽樣了？沈楓沒事吧？”

鄭希不想讓鄭雪卿擔心：“沒什麽大礙，就是皮外傷，爺爺你別擔心了。”

鄭雪卿松了口氣，拉着他的手正想坐下，忽然道：“你的手怎麽這麽冰？”

說完就擡頭看了他一眼，鄭希的臉色很蒼白，鄭雪卿趕緊催他去洗澡，又讓管家煮了一碗小米粥讓他喝下，看着他回房去睡了才稍微放下心來。

可鄭希只是睡了一會就覺得渾身又冷又熱了。

他不知道自己發燒了，直到傍晚也沒醒來，鄭雪卿來房中看他的時候才發現他渾身滾燙，額頭上滿是冷汗，一直在發抖。

鄭雪卿馬上叫來了醫生，王醫生給他檢查後說他高燒到了40度，必須馬上降溫。

一番折騰下來已經是入夜了，鄭希的高燒停在了38.8，怎麽都降不下來。王醫生又給他加重了藥的劑量，鄭雪卿正焦慮的等着，結果接到了沈楓的來電。

沈楓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但語氣和緩了很多：“鄭老，我有話想跟小希說，你讓他接電話。”

鄭雪卿看着床上燒的迷迷糊糊的孫子，心裏就像刀割一樣痛。他沉聲道：“小希睡了，有什麽話我幫你轉達。”

那邊安靜了許久，久到鄭雪卿以為他想就這麽挂了，他才道：“你早上說的那些我想過了，雖然我不認同你們的做法，可我不想他再受傷。那些事我不會告訴他的，但你也要答應我不能再把他送走。我可以做他的姐夫，可你不能再阻止我們見面。”

鄭雪卿的手一顫，手機差點掉在了地上。他激動道：“好！沈楓，你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我現在就剩這個孫子了，如果你傷害他，那我不會放過你的！”

沈楓并沒有回答，他挂了電話。

鄭雪卿聽着耳畔的“嘟嘟”聲，懸了許久的心終于落回了原地。不管以前的事有多荒唐多糟糕，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只要沈楓答應他不提起就好，只要鄭希記不起沈楓，記不起過去的事，一切就沒有問題。

他叫來管家，去鄭希的行李箱中把随身藥盒拿來。

管家依言取了，鄭雪卿看着手裏的藍色藥盒，裏面是半盒白色的藥片。那是鄭希每天都要吃的藥，是醫生給他開的，有助于幫助記憶恢複的藥。

可他吃了三年了，卻一點見效都沒有。

鄭雪卿把王醫生叫到了窗戶旁邊，低聲吩咐了一件事。王醫生驚訝了一瞬，立刻就點頭，把藥盒收進了自己的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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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希昏睡了兩天一夜，體溫終于恢複正常，除了輕度的脫水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不适了。見他的精神真的好了些，鄭雪卿才放王醫生離開。只是王醫生剛走，他就要下床換衣服。

鄭雪卿按住他，問他是要幹嘛。

他說不知道沈楓怎麽樣了，要去醫院看看。

鄭雪卿說沈楓已經醒了，沒什麽大礙。他不信，鄭雪卿只能拿出自己的手機撥給沈楓，然後遞給他。

沈楓正在病床上看文件，在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本來不想接的，但想起這兩天都沒有鄭希的消息，他立刻接起來，結果打來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人。

鄭希見沈楓“喂”了一聲就不說話了，只得硬着頭皮道：“你身體怎麽樣了？有腦震蕩的情況嗎？”

沈楓這幾天已經派人查過了他在美國的事，所以也了解了現在的他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跟他說話再沒了之前那種急切，溫柔了下來：“我沒事，已經可以坐起來辦公了。”

鄭希聽他這麽說，語氣也輕松了下來：“那就好，我一會去看你。對了，你喜歡吃什麽嗎？我買了帶過去。”

沈楓笑了，低沉的嗓音帶着磁性撞進了鄭希耳中，令鄭希莫名的有些尴尬，他道：“你買什麽我都愛吃。”

沈楓說的自然極了，可鄭希卻更別扭了，總覺得這句話有歧義。只得匆匆結束了通話，把手機還給鄭雪卿。

鄭雪卿看着他閃躲的眼神，有什麽話湧到喉嚨口，卻硬吞了下去，道：“爺爺陪你一起去看他吧。”

鄭希：“不用了，來回奔波很累。爺爺你這幾天也沒有好好休息過，萬一你也累病了就不好了。”

鄭雪卿本想堅持，卻被他半推半送的請出了房間。看着眼前這扇關上的門，鄭雪卿心中再次泛起了惆悵。

他知道現在不能強行阻攔鄭希和沈楓見面，所以只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到那個藥上。

只要鄭希想不起那件事就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