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鄭希在去醫院的路上繞到了一個老街區,他下車買了樣東西,随後才直奔晨安醫院。
沈楓的病房在19樓,他去護士站問了一下,有個年輕的護士把他帶到1903室。
護士敲了敲門,他聽到裏面有人說“請進”。那聲音不像電話中的溫柔,而是帶着一股冷硬的氣息。
護士打開門,恭敬道:“沈總,您的朋友來看您了。”
沈楓低頭在筆記本上敲着什麽,結果一看到鄭希,那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表象立刻變了,笑道:“麻煩你了,小希,進來坐吧。”
鄭希本來還在擔心怎麽跟他開口,結果看他完全是一副自來熟的樣子,還叫自己“小希”,又有些尴尬了。
但鄭希還是走過去,把手裏的食盒遞給他:“這是慰問品。”
沈楓沒有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就笑道:“宋記的流沙包和水晶角?”
鄭希奇道:“你怎麽知道?你也買過?”
沈楓沒有回答,讓他打開來:“剛好,我今天還沒吃過東西,醫院的飯真不是人吃的。”
鄭希掰開筷子遞給他:“你的家人或助理沒給你送吃的嗎?”
沈楓右手的韌帶拉傷了,用不上力,他只能用左手接過筷子:“他們才不會關心到這種程度。你看看這些文件,我那幾個助理恨不得把辦公桌都搬來。”
沈楓邊說邊用筷子夾着水晶角,可他從未用過左手拿筷子,試了幾次都沒夾住,只得擡頭看着鄭希。
鄭希被他一看就知道這人想說什麽了,本來覺得這樣不太好,但一想到沈楓是被自己害成這樣的,就接過筷子,夾了一個滑溜溜的水晶角到沈楓嘴邊。
沈楓眼底的笑意幾乎藏不住了,張口就含住,還沒咬開就說:“真甜。”
鄭希雖然覺得別扭,卻也沒有多想。邊喂他邊道:“那天的事是我不好,如果你真的不願再跟我們家有關系,那我以後也不會再叫你姐夫了。”
沈楓正好在吞,被他這麽一說就噎住了,鄭希趕緊倒水,沈楓喝完才緩過來:“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想聽你叫的。”
鄭希:“那是為什麽?”
沈楓又不說話了。
鄭希被他那分明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的又覺得哪裏不對勁了,只得道:“不管怎樣,如果你不喜歡,那我以後不叫了。”
沈楓:“你叫我名字就好。”
鄭希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這不好吧,你看過去比我大很多。”
沈楓挑了挑眉:“你以為我多大?”
鄭希打量着他。
其實沈楓長得很不錯,不但五官耐看,身材更是妥妥的衣架子,又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雖然現在穿着病號服看不出來,但那天早上鄭希一見到他就印象深刻了。
只是鄭希不好這麽去稱贊一個男人,何況對方還是他姐夫:“你應該不到30吧。”
沈楓:“看來我在你眼裏還不至于到中年的程度。”
鄭希被他這話逗笑了:“那你到底幾歲?”
沈楓:“27。”
鄭希驚訝道:“你比我姐還小?”
沈楓終于板起臉來:“怎麽?我看過去真的那麽老?”
鄭希慌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因為你給人的感覺很成熟,所以我才會想你應該不會太年輕。”
沈楓盯了他一會,看他又緊張了才笑道:“我逗你的,那麽緊張幹嗎?我給你的感覺真的這麽兇?”
鄭希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得默認了。
沈楓若有所思:“那我改改,以後跟你說話更溫柔點。”
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聽的鄭希莫名其妙,但鄭希還沒有開口就聽他繼續道:“你這兩天怎麽都沒來看我?”
鄭希只得說自己也發燒了,沈楓聽後就拉着他坐在床沿,伸手就要摸他的額頭。
鄭希趕緊躲開,跟他保持距離道:“我已經沒事了,不然爺爺也不會讓我出門。”
沈楓看着他,眼底似乎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過。鄭希又找了個話題:“這次是我害你進了醫院,我想做點補償,但是不知道你缺什麽?”
沈楓果然因為這句話而面色和緩了許多,他道:“你的手機沒有帶嗎?”
鄭希這才想起手機的事,這幾天真是病糊塗了,自從喝醉酒醒來後就沒有再見過自己的手機了。
沈楓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一部手機遞給他:“這是你那天落在我家的。”
鄭希接過來,按了下解鎖鍵,發現沒電了。只得收進口袋中,跟沈楓道了個謝,順便問了那天喝醉後為什麽會在沈楓家裏醒來。
沈楓盯着他道:“你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鄭希:“我只記得吐了,然後就什麽都記不得了。”
沈楓靠在了枕頭上,似乎很失望:“你吐在我身上,我把你帶回去以後你又把我推到床上去,對我做了些……”
他故意說到這裏就停下了,鄭希的眼睛瞪直了:“我能對你做什麽?你胡說的吧!”
沈楓聳了聳肩:“你都不記得對我做了什麽,我說再多也沒用,你就當我胡說好了。”
鄭希忽然有種被他耍了的感覺,羞惱道:“我不喜歡別人開這種玩笑!”
沈楓疑惑的看着他:“你這麽激動幹嘛?兩個男人在床上能幹什麽?啊,莫非你是……”
“我什麽也不是!”看沈楓似乎要說出什麽他最不想聽的話了,鄭希終于忍無可忍,頭也不回的走了。
沈楓重新靠回了床上,黝黑的瞳孔中閃過一抹精光,嘴角居然上揚了。
他找人調查的結果是鄭希這三年雖然只專注于學業,但也有過不少追求者,其中就不乏男生。
所以剛才對他沒說完的話反應會那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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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楓那天把鄭希氣走後,雖然打了好幾個電話賠罪,但鄭希不太想理他。這些天都抱着攝影器材在郊外踩點,試試看能不能拍出有靈感的作品。
這座城市鄭希住了十多年,但一直都沒有靜下心來看過。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喜歡攝影,家裏并沒人從事跟攝影有關的職業,連愛好都沒有。
他只知道從車禍以後,爺爺送他去外國,讓他選專業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選了攝影。
事實證明他是有這方面的天賦,三年下來不但學到了專業的知識,更是到處浪跡,拍了不少連導師都贊不絕口的作品。
結果等到畢業了,他還沒考慮好要不要繼續留在那邊,就接到了姐姐去世的噩耗。
他不知道會回來待多久,就把心愛的相機也帶回來了。
這幾天風和日麗的,最适合野外拍攝了。他幹脆背了一套衣服,打包了吃食,扛着攝影器材就往東郊的秀峰山去了。
鄭雪卿雖然不放心他大病初愈,但看他興致勃勃,也不願意掃他興,就遣了司機作陪。可他不同意,跟鄭雪卿僵持不下的時候,林赫剛好一個電話打來,就成了司機的替代品了。
林赫并不像鄭希經常為了拍攝到處跑,他成天好吃懶做的,學校沒課的時候就坐在電腦前面打游戲,讓他爬山簡直要了命。
鄭希是無所謂,最好他這個拖後腿的趕緊回去。他不敢,說要是真的回去了,不但會被鄭老爺子怪,更會被自家老爸削層皮的。
鄭希背着雙肩包,扛着沉重的三腳架,脖子上還挂着一個相機包。雖然爬的直喘氣,卻不像後面大老遠的林赫那樣手腳并用的爬。
他回頭看了林赫一眼,只覺得林赫的姿勢實在一言難盡,他無奈道:“你慢慢爬,我先去那邊看看景色怎麽樣。”
秀峰山雖然是本地的知名景點,好在平時工作日游客還是少的。鄭希特地挑了周一的上午來,果然隔着一段挺長的距離才能看到稀稀拉拉的人。
他輕巧的避開了樹叢,觀望了下四周的風景,這才在一處稍微平整些的地方支起三腳架。拿出相機舉到眼前,通過鏡頭去看遠方。
他一旦進入攝影的狀态就會很投入,不會輕易被外界打擾到,這也是他長時間鍛煉出來的。他曾經為了拍攝濕地的鳥群而趴了近十個小時,後來起來的時候脖子幾乎不能動了,去醫院被醫生教訓了半天,貼了快一個月的膏藥才恢複。
但他一點都不後悔,畢竟能拍到自己真正滿意的作品本就不容易。
林赫吭哧吭哧的爬了上來,在他旁邊坐着,喘了半天也沒見他說一句,只是維持着剛才的姿勢一直沒動過。林赫道:“你要拍多久啊?我下午還約了人呢。”
鄭希沒回答,林赫只得拿出水來喝,又從鄭希的背包裏翻了塊面包吃着。可是等他吃完了還是沒見鄭希動過,林赫只得掏出手機來玩。
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他才聽到鄭希道:“好了,走吧。”
他擡頭一看,鄭希在收三腳架,白皙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他拿出紙巾丢過去:“拍個山而已,你用得着這麽久嘛。”
鄭希邊擦汗邊道:“我在拍雲。”
林赫看他累成這樣,十分不理解:“你說你好好的選什麽攝影專業啊,這東西多不切實際?拍個照還得這麽辛苦,又浪費時間又浪費體力的,多不合算。”
鄭希踢他一腳,催促他走:“我也不懂你幹嘛這麽喜歡玩電腦游戲,天天對着虛拟的畫面發神經,又浪費時間又浪費金錢,更不合算。”
林赫笑道:“哎喲,你小子懂得怼我了啊。看來你這燒是真的退了,腦子活絡過來了。你不知道啊,前幾天我去你家看你,你燒的整個人都昏了,嘴巴裏也不知道在說什麽,一直瘋瘋瘋的叫,把你爺爺都急的不行了。”
鄭希随口道:“什麽瘋?”
林赫:“我哪裏知道你在說什麽瘋,反正就是一個音節吧,一直在嘀咕着。”
鄭希忽然停了下來,好像想起了什麽,下意識的重複道:“楓……”
林赫不疑有他:“對,就是這個音。你說你是不是燒傻了,發瘋。”
林赫走在前面,因而他沒看到鄭希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了起來。他依舊吐槽着鄭希,但他說了什麽鄭希卻再也聽不進去了。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鄭希的思緒。他拿出來一看,屏幕上跳躍的名字正是那個攪亂了他心神的名字——沈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