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石玉,讓人去查毒藥到底怎麽回事。”宇文緒沉聲道,“昨日藥浴之後,便匆匆回太醫院研究毒藥。好哇,當真有如此膽大的人,在眼皮子底下給皇上下毒,這是在挑釁我跟攝政王?”
石玉頓時心中一驚,大人分析得沒錯,若真是這樣,不止是挑釁大人和攝政王大人了,這是毒害皇上,株連九族的大罪。
“是,屬下立刻派人查。”石玉不敢輕慢,立刻親自去吩咐人。
一路從皇宮回了宇文府,宇文緒一路往書房走去,路過那顆院中還飄灑着紫色花瓣的樹時,停下腳步看了半晌。
唇角微微勾起,擡步便繼續走。
車隊一路往前,馬車行駛在官道上,也颠簸得厲害。
姚喜給皇上倒了杯熱茶遞過去,便聽見神色恹恹的皇上道:“果然老話說的沒錯啊,要致富先修路。”
這古代的路未免也太過颠簸,比從前深山鄉村的路也差不多。
姚順在一旁忍笑。
姚喜直接就笑出聲了,“皇上,咱們這是在走官道呢,出了官道到明山寺還有一段小路,小路會更加颠簸一些。還是咱們皇城好,到處都是青石板路。”
姜昭嘆了口氣,喝了熱茶也沒有覺得舒服一點,只覺得頭疼欲裂。
或許也是身體太弱了,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他算是有點明白,為何原身不願意出門,說不清是受罪多些還是享受多些。
姚順見他難受又忍着,想了想便撩開車窗簾,看見攝政王在前面,便喊了一聲:“王爺,皇上身子有些不适,停一下吧。”
蕭從妄拉住馬停下,往裏看見姜昭蒼白的臉色,擡手示意停下。
侍衛魏循高聲道:“停!原地修整。”
蕭從妄下馬上了馬車,他生得高大,氣勢又強,一進了馬車廂便硬生生把車廂給襯得小了許多,姚喜和姚順恭順的垂着頭。
Advertisement
蕭從妄半跪在姜昭身前,仔細打量了下他的臉色,問道:“皇上可覺得哪裏不适?此刻回宮還來得及。”
姜昭擡頭看他,擺了擺手,“不必,朕不過是有些暈車,下去透透氣就好了。”
蕭從妄:“臣扶皇上下去。”
說是扶,卻幾乎是半抱着他下了馬車,腳觸碰到地上,姜昭只覺得一陣虛浮根本使不上勁,只能緊緊抓着蕭從妄的手。
“多謝王爺。”姜昭聲音輕得很。
蕭從妄垂頭看去,只能看見他束發的玉冠和與玉冠一色的白淨臉龐。
他不甚熟練的幫他把披風拉好,扶着他往溪邊走去,“去溪邊吧,那裏景色不錯。”
果然,姜昭擡頭看了他一眼,眼裏滿是喜意,“好。”
隊伍已經出城好一會兒,此處山幽水靜,樹林不算茂密,期間卻也有小動物來去自如。
姜昭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嘴角始終挂着笑。
蕭從妄靜靜地陪着,兩人站在溪邊,溪水潺潺而動。
兩人一高一矮站在一起,一白衣一黑袍,竟十分和諧。
士兵們有幾人值守,其餘的便聚在魏循身邊,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那兩人背影上。
其中一人嘴裏叼着根草,眉心一點紅痣,聲音卻粗聲粗氣:“老大,将軍這是怎麽滴,對那病恹恹的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魏循輕飄飄看他一眼,他立刻咳咳兩聲,拔下嘴角的草,“錯了錯了,是王爺。”
魏循道:“如此大不敬的話別再說了,你沒了腦袋不妨事,別連累王爺。”
“是是是,我錯了。”梁昆答應得雖好,卻不帶什麽恭敬,“王爺如今對皇上忠心耿耿,我等将士大受震撼。”
梁昆說完就撇撇嘴,誰不知道他們家将軍只是為大慶鞠躬盡瘁,對誰在那個位置都無所謂,要不怎麽會對着病秧子皇帝這麽好,還不是這位一旦沒了,後繼無人,大慶就亂了嗎。
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魏循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梁昆就不一樣了,他時不時的往那兩人看一眼,怎麽看都覺得有那麽一點點怪異,他摸着下巴,琢磨了老半天,忽然靈光一閃。
“這,王爺為何看起來,有些溫柔?”梁昆震驚了。
還是他看着眼熟,他弟看隔壁的姑娘不就是這麽個感覺,那眼神,軟綿綿的。
看得他渾身打哆嗦。
太滲人了。
梁昆抖了抖,忽然目光就頓住了,喃喃道:“我怎麽覺得,皇上今日瞧着有些不一樣啊。”
身邊有人笑話他,“你啥時候還見過皇上了,怎麽瞧出不一樣的。”
“滾。”梁昆怒罵,又看了一眼,這一看就移不開目光了,“怎麽看起來比我見過的所有美人都好看。”
這話他可沒有胡說,打仗那幾年,他可是跟在将軍身邊的親衛,給将軍送來的絕色美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個都長得好看,什麽樣的都有。
可今日看着那位,猶覺得這才叫人間絕色,如同高不可攀的神祗。
梁昆搖了搖頭,他怕不是魔怔了。
四周空氣清新,姜昭覺得滿身的疲憊都被風給吹散了。
“王爺,我休息好了,可以出發了。”
蕭從妄嗯了一聲,他發現了,皇上心情不錯的時候,便不會自稱朕。
“臣讓隊伍慢些,以免皇上難受。”
姜昭彎起眼,如月牙一般,“好,多謝王爺照顧。”
蕭從妄移開眼,“這是臣的本分。”
“王爺為大慶所做良多,無論為國為民道謝都是應該的,何況王爺如今縱容朕出來游玩,回宮之後定會遭人彈劾。”
蕭從妄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看向姜昭,“皇上不必如此,皇上本就是出來修養祈福,不必理會閑言碎語,至于彈劾,他們不敢。”
姜昭輕笑了一聲。
蕭從妄認真的看向他,“皇上笑什麽?”
姜昭輕咳一聲,收住了笑,“沒什麽,只是覺得王爺也很幽默。”
“嗯?”
姜昭沒再說什麽,他總不能說,王爺您是真男子漢,不懼文臣的彈劾。
這話也沒必要說。
蕭從妄看着姚順把姜昭扶上了馬車,他翻身上馬,示意出發。
魏循高聲道:“出發。”
訓練有素的隊伍立刻擺好陣型,一前一後護着車駕往前。
魏循拉着馬走到王爺身邊,便聽王爺吩咐道:“讓前面的走慢些。”
“是。”他剛要往前去吩咐,就被叫住。
魏循覺得自己恐怕出現了幻聽,他聽王爺問道:“我幽默嗎?”
魏循:“……”
他內心震驚,用了好大的毅力這才努力維持住正常的表情,避免了臉部的抽搐。
“王爺,您說什麽,屬下沒聽清。”魏循硬着頭問。
蕭從妄淡淡瞥他一眼,冷漠道:“沒什麽,去吧。”
魏循雙腿一夾馬腹,瞬間竄出去老遠。
身後像是有鬼在追。
隊伍行進放慢速度,姜昭在車裏瞬間就覺得舒适了些,也可能是适應了這馬車的颠簸,便有了精神看書,還拿出一張紙開始寫寫畫畫。
很快便到了半下午,他們半中午出發,此時已經有些餓了,若是再往前走天色就要黑了,那時也不便再用食了。
姜昭想了想道:“姚順你跟王爺說一聲,讓隊伍停下來吃些東西吧,我也餓了。”
車中自然是有幹糧等的,後面的馬車裏甚至有保溫的食盒溫着的飯食,可外面的将士們卻只有幹糧。
姚順連忙去跟蕭從妄說了。
蕭從妄從外面叩開了車窗,對上姜昭,“皇上餓了可在車裏用食,天色已晚,到時候夜路不好走。”
姜昭回道:“将士們也要吃東西,點個火燒些熱水也好,這天也有些冷了,喝涼水不好。”
他們行軍打仗幾時還在意過涼水,有時能有一口水便不錯了。
魏循耳尖聽見了這話,當即便覺得王爺必然不可能會同意,用食這等小事,怎麽還能讓王爺同意停下行程。
皇上這建議實在不怎麽實在。
看着頻頻看向他的士兵們,魏循剛準備打馬過去讓他們輪換着吃幹糧,這活兒大家都挺熟的。
然而下一瞬聽見王爺的回答,他動作僵住,不可置信的回看過去。
“好,這便讓他們生火,皇上也下來烤火暖暖身子。” 蕭從妄道。
他側頭對上魏循震驚的臉,淡聲道:“聽到了?”
“聽到了。”魏循神色一凜,背脊挺直,雙手一拉馬缰就去走了。
背後又傳來一聲:“三人去打獵。”
“是!”
梁昆正在跟同伴抱怨肚子餓了,看見魏循過來就嘿嘿笑,“老大,王爺是不是讓咱們輪班吃幹糧啊,我都快餓死了。”
魏循面無表情:“停下生火,三人去打獵,其餘人換班煮水用食。”
梁昆滿臉不可置信,驚奇道:“老大,咱王爺良心發現了啊,我他媽真想喝口熱水,涼水一點不解渴,去去去我去打獵啊,哥幾個今兒有肉吃了!”
車簾外面伸進來一只手,姜昭只以為是先下馬車的姚順姚喜,便伸手自然的搭上去。
大掌滾燙而炙熱,姜昭冰涼的手搭上去,就像是被燙了一下。
那手掌比他大一圈,常年握兵器讓手掌上有一層薄薄的繭,握上去硬硬的,帶着些粗粝。
蕭從妄只覺得手中握上一片冰涼的滑膩,他忍不住輕輕握住,把那冰涼的手整個包裹住。
姜昭顫了顫,差點縮回去。
蕭從妄卻握住不放。
“臣,扶皇上下車。”聲音有些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