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姚順和姚喜在給姜昭清理血跡,更換衣物。

地上那灘觸目驚心的血跡讓他們心顫不已,姚順已經派人去通知宇文緒,可大約是被事情給絆住了,宇文緒并沒有出現。

蕭從妄看着他們幫姜昭收拾妥當,看了眼床上沉靜的睡顏,這才走出去吩咐把公務給他搬過來放在偏殿。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黑色衣袍上的暗紅血漬,幾乎看不出來了,可他知道那口血吐在他的衣袖上,把銀色的暗紋都給染成了暗紅。

姜昭醒過來時只覺得渾身火熱,他從來身上都是冰涼的,今日竟感覺有些薄薄的汗意。

他掀開被子坐起來,才發覺地龍燒得并不旺,四周的燈光亮得瞎眼,他看見地上的一灘深一點的顏色。

察覺到動靜,姚喜從屏風後走出來,看見姜昭坐着看着他,大大的松了口氣,誇張的拍着胸口。

“奴才的皇上诶,方才真是吓死奴才了,老天爺保佑,您總算是無恙。”

姜昭笑了下,“這麽誇張嗎,我怎麽了?我只記得昏了過去。”

他只記得方才他泡在藥浴裏,那滋味當真是難受,不止是疼,而像是有什麽蟲子在往肉裏鑽,直到鑽進他的心窩。

姚喜跪在姜昭身邊給他穿鞋,雙眼睜得溜圓,“皇上您不知道您吐了多少血,那麽一大灘。”

他比劃了一下,示意皇上往地上看。

“您不知道,當時攝政王抱着您回來,整個人都僵住了,江大人跑進來的時候有多急。”

姜昭眼睛彎了彎,“哪有你說得這麽誇張。”

姚喜看他,認真道:“皇上您覺得疼嗎,吐了那麽多血,肯定很疼。”

“沒那麽疼。”姜昭道,“攝政王抱我回來的?當時可能情況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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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皇上,奴才覺得攝政王和江大人很緊張您,畢竟您可是皇上,龍體要緊。”

午後去泡的藥浴,此時已經夜晚,姜昭是被渴醒的,喝了溫水後,姚喜又讓人把溫着的藥端來。

“這是江大人吩咐您醒過來就要服下,還說之後會在太醫院研究藥方,這幾日您應該會覺得好些。”

姜昭點了點頭,把碗中的藥一飲而盡。

姚喜接過碗遞給他一枚果脯,姜昭眯着眼塞進嘴裏,滿臉都是幸福。

姚喜又道:“攝政王在偏殿,可要奴才去說一聲?”

“攝政王怎麽又在?”姜昭道。

“大約是怕您又出什麽事,江大人也囑托了攝政王看着您。”姚喜說。

皇上身邊沒有親人,也沒有後宮,在外的那些族人都虎視眈眈,孤身力薄也實屬可憐。

姜昭道:“首輔大人沒在吧?”

這一個兩個的,也不必把他看得這麽緊,是真的怕他死了嗎。

“首輔大人有事出宮回府了。”

姜昭松了口氣,“那太好了。”

姚喜見他輕松下來,連忙問道:“皇上現下覺得如何了?”

以往蒼白的薄唇此時血色斐然,姜昭握了握拳,“感覺不錯。”

是真的不錯,他覺得渾身都很舒服。

“江大人醫術真是高明。”姚喜笑道,“皇上快睡一會兒吧,奴才守着您,地龍可要再旺一些?”

“不必。”

宇文緒回府處理了事情,閑下來時宮中已經落鑰,得到姜昭已經醒了的消息,他便沒再動身。

回了自己屋,一眼就看見被他扔在軟塌上的外袍。

那是他給姜昭披上的外袍。

宇文緒面無表情的拿起外袍,若有似無的藥汁味侵入鼻端。

是他的味道。

姜昭第二日早晨很晚才醒過來了,他覺得自己精神從未如此飽滿。

想到下一次藥浴還有好幾日,他便決定讓姚喜去打聽一下附近看紅葉、銀杏的地方。

姚喜應了一聲,出去時便遇上了蕭從妄進來,他看姚喜匆忙出去,便問道:“怎麽了?”

姚喜抖了下,“回攝政王殿下,皇上讓奴才去打聽哪裏可以看紅葉。”

蕭從妄揮了下手示意他下去,繞過遮擋的屏風看見披了外袍的姜昭,披散着頭發正讓宮女給梳頭發。

病弱的皇帝從銅鏡裏看着似乎精神了些,眉眼間多了一絲精神,唇瓣像是抹了一層紅。

蕭從妄收回目光,微彎腰身行了一禮:“臣見過皇上。”

姜昭尋聲回頭看他,就聽他低沉的聲音道:“皇上想出宮看紅葉?”

看着他冷肅的樣子,即便知道這人就是沒什麽表情,可姜昭莫名有點怵,聲音便帶上了幾分委屈。

“攝政王這是不允嗎?朕感覺好多了,江大人的藥浴很有效,朕就想出宮逛逛,也不行嗎?”

他的言語間帶着幾分難得的急躁,那張漂亮的臉都生動起來,不像往常如個精致的任人揉捏的娃娃。

蕭從妄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眸色未動,“臣不是那個意思。”

姜昭立刻便露出一抹笑,急急的朝他走近了幾步,眼看就要到他面前了。

“這麽說王爺不會阻止朕出宮了,太好了。”

他言笑晏晏,言語間溫溫軟軟,像是在撒嬌一樣。

蕭從妄看着他,唇角微微揚了揚。

姜昭眨了眨眼,就見剛才似乎笑了一下的人又恢複了平日裏的面無表情,剛才他着急的委屈抱怨,蕭從妄不僅沒生氣,甚至還笑了。

他剛才确實覺得委屈了,明明說是一個皇帝,天下最金貴的人,竟然連出宮賞紅葉都不行。

可不是委屈嗎。

但他從來都不曾露出過委屈的樣子,因為他知道無論委屈還是撒嬌,都沒有用。

可如今看來,似乎并不是毫無用處。

皇帝這個身份也還是挺有用的,或許往後他可以多多利用。

俗話說得好,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從前他不信這句話,現如今倒是有些感觸。

見姜昭一臉得色,蕭從妄輕輕咳了一聲:“臣雖然并不阻止皇上出宮,可若是出去,皇上安全最重。”

只要能出去,姜昭覺得別的都好說,便笑着道:“出行安全就靠王爺了,王爺的安排朕信得過。”

“那麽就剩下姚喜的回話了。”姜昭心情好,話都多了。

“皇上想賞紅葉,臣倒是有個建議。”見姜昭看向他,蕭從妄繼續道,“距離皇城八十裏的明山寺景色不錯。”

“明山寺。”姜昭琢磨了一下,好奇的看向蕭從妄,不明白他這種人,竟然還會去寺廟那種地方賞紅葉。

似乎是知道姜昭在想什麽,蕭從妄道:“臣曾經去過明山寺幾次,家中有人信佛去祈福。”

姜昭對此一無所知,去哪兒都好,只要能出去走走。

“那就去明山寺。”

頓了頓,他道:“今日出發還來得及嗎?”

半個時辰後,姜昭帶着姚喜姚順準備上馬車,卻見蕭從妄親自帶着一隊侍衛而來。

姜昭瞬間會意,“這是跟着朕去的侍衛嗎?王爺安排得很是妥當。”

蕭從妄:“臣親自護送皇上前去。”

說罷大手一揮,“準備啓程,前後各一隊,出發。”

姜昭這才看見,原來不止一隊侍衛,而是一前一後兩隊,一隊十人,蕭從妄翻身上馬,姿态潇灑。

他忘了他可是皇帝,出行必然不能輕車簡行,更何況還是蕭從妄跟着。

不過這些都不歸他管,他高高興興的上了馬車,很快,車隊便緩緩行駛起來。

他決定來的突然,蕭從妄也派人問過江奉京,得到的回複是:“皇上想去便去吧,藥按時吃便可。”

臨行前,蕭從妄派人去查皇上中毒之事,在姜昭被作為繼承人培養之前必然不可能中毒,那只會是在十年前到如今這段時間。

這麽排查無異于大海撈針,但可疑之處以及能下手的人無非便是那些,要查起來定會有一些蛛絲馬跡。

不過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查出來的。

馬車剛出宮門,姜昭就迫不及待掀開車窗簾往外看,滿臉期待和興味。

蕭從妄落後剛巧騎馬走在馬車邊,便朝他看過去,對上姜昭滿含笑意的眼睛,甚至還沖他彎了彎眼睛,他微勾唇角,對這趟行程不知為何也生出一絲期待。

“外面風大,皇上披個披風吧。”往日硬邦邦的語氣竟帶着些溫和。

宇文緒到了永安宮時,裏面只有伺候的宮人在期間行走,屋裏沒有聲息。

叫了人來問才知道,皇上和攝政王竟然一同出宮去明山寺了。

宇文緒面色陰冷,冷笑道:“好個蕭從妄,背着我就把人帶出去了,什麽明山寺祈福,打的什麽主意以為別人都不知道。說是忠良之後,笑話。”

石玉跟在一旁沒有出聲,他知道大人最厭煩的就是僧人寺廟,大人從來都是信封求神拜佛不如靠自己。

如今皇上和攝政王去明山寺,他定是不會去的,況且這幾日情況複雜,大人也脫不開身。

石玉站了半晌,才上前道:“大人,據說那人出現在京城附近,是否要去……”

宇文緒靜默了半晌,臉色陰晴不定,“回府。”

很快,去太醫院一趟的石墨回來,恭敬道:“大人,屬下打探到,江大人在查醫書典籍,都是關于毒藥的。”

“毒藥?”宇文緒眸色漸漸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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